第12章 梨花还
春猎作为北临最盛大的庆祝节日之一,如今又有西启皇帝在,是以更加壮观,除却守卫军外另加了临皇的禁卫和太子的东宫护军,浩浩荡荡的护着这儿最尊贵的人。毕竟除去皇帝皇子外还有许多的皇室宗亲和朝中重臣的家眷也都在此,任何一个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都势必影响两国结盟之事。
因着昨日殿上宋牧章的出彩,临皇在营地见到他时便临时下旨让他与傅筹一起随侍在侧保护启皇。宋牧章在家时便立下承诺,定要猎得上等的白狐给宋绥景做冬日围领,这下只怕是要失信打脸了。
两位皇帝连着太子策马在前,宋牧章和傅筹亦是驾着马一左一右稍退半步的跟着,后面是一众骑兵,这时一匹马突然从一旁横着出来,马上的人起身站在马背上熟练的弯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即刻便有小兵捧着一只大雁呈上,那人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原来是黎王。
黎王回头看了容齐一眼,微微点头不待反应便又独自策马疾驰而去,留给众人的只有一个背影和扬起的一片尘灰。
容齐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道:“这位殿下想必就是因南境之战而声名鹊起的黎王吧。”
临皇既是欣赏又是无奈道:“正是吾儿无忧,启皇见笑了。”
“殿下龙章凤姿,天子之相,果然为我西启公主的良配,朕此番来北临的目的也是为了加快促成和亲事宜。”
临皇见容齐大加赞赏,又回想起无忧的态度,说道:“其实谁来迎娶公主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我两国结盟的诚意,我北临还有好多优秀的皇子和宗亲世子,启皇既然来了,不妨再看看或许有比无忧更合适的。”
容齐勾起一笑:“容乐毕竟是朕唯一的皇妹,朕是该为他好好挑选挑选。”说着往后看了一眼,傅筹也恰好仰起头,两人眼神交错各自传递着什么。
临皇也顺势看去,又转头对着容齐道:“容乐公主有母仪天下之相,可惜太子早已娶妻封妃娶妻了。”
太子面色不虞又不好直接表露出来,便低下头不说话,容乐轻声一笑并未作答,五人又向前走去。
临皇已将东道主之责履行完毕,便不欲再继续前行,于是派了太子陪同,傅筹和宋牧章随侍,自己便回了营地等着结果。
因着骑兵要保护临皇所以便一同撤走了,留下的是一队步兵,容齐与太子走在最前,“此番前行,有劳太子殿下陪同。”
“启皇客气了,这是本宫的荣幸也是职责所在。”
容齐继续夸道:“方才见黎王殿下英武不凡,又见太子殿下谦和有礼,北临果然是人才济济。”
太子高兴自己被称赞却不赞同黎王:“我那七弟啊,一向是任性妄为,启皇殿下多多见谅。”
傅筹和宋牧章跟在两人身侧也不说话,又行进了一小段路,傅筹停马说道:“启皇陛下,太子殿下,前方是有野兽出没,若要继续前行需得多加小心。”
太子听完却是壮志满怀道:“怕的不是野兽,而是无猎物可猎。”说着一边在林中不停的寻找,见前方有一鹿正要射箭,却被容齐阻止。
“此鹿腹中有子,万物有灵,如此杀戮朕实在不忍视之。”
太子闻言收起弓箭:“启皇仁慈,本宫汗颜。”
宋牧章在一旁悄然瞧着容齐说这话的神色,见他不似作假,暗叹身为帝王还能有此仁心倒是难得。
却不知从哪儿射来一支箭落在那只鹿的脚胖,惊得那母鹿逃窜倏尔便不见了踪影,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原来是黎王和陈王带着人过来,那支箭便出自黎王之手。
太子怎么放过这么个奚落的机会,趁机道:“七弟,你一向鲁莽,没看见此鹿腹中有子吗?若真让你射中岂不是有失仁义。”
黎王只是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冲着容齐颔首:“参见启皇陛下。”嘴上说着参见却并不见有多恭敬。
这时一个小兵捧起一条蟒蛇:“恭喜殿下,正中七寸是条巨蟒。”
一时之间众人神色各异,有太子的不甘和尴尬,也有陈王的得意与炫耀。
容齐冷眼瞧着,夸赞道:“殿下果然非同一般,既有勇武又存仁德。”
黎王却并无被夸赞的喜悦,神色倨傲的一番言辞却是在影射容齐,太子见缝插针,开始假意致歉,却故意提及黎王拒婚一事。
果然,容齐脸色有了些许变化,黎王见太子如此,依旧冷笑而不屑的回道:“本王做事向来敢作敢当,不劳太子殿下在此惺惺作态。”言语间丝毫不给太子脸面。
太子自是一个冷哼一记白眼,却听黎王又道:“拒婚一事是我一人所为,若启皇殿下要追究的话,大可冲着我来,我宗政无忧岂是怕事之人,更无需他人替我赔罪。”
傅筹想来是这等场面见得多了,已然司空见惯,面上只是有点不耐。宋牧章以前倒是被很少遇见这等太子与黎王互呛的场面,何况如今参与其中的还有启皇和陈王,脸上有些尴尬,只是默默的打量着众人尤其是容齐,也并不搭话。
黎王这话里说的不仅是太子还有容齐,容齐听完似笑非笑:“传闻黎王恃才傲物,目中无人,朕今日算是领教了。”
黎王依旧是那副神色,继续说道:“传闻启皇陛下爱妹如命,我倒觉得言过其实,陛下拿至亲当作交易,拿人心当作棋局,何敢言爱,可笑之极。”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语气,说完还冷笑一声。
终于,容齐一直维持的很好的表情在黎王提及容乐的那一刻有了变化,宋牧章一直在悄悄打量着容齐,他可没错过容齐那个挑眉,明显是生气的象征,这挑眉倒是和阿姐有些像,牧章正默默腹排,就听到容齐四两拨千斤的回答:“天下之大,乱世为人,本就命运浮沉,不由自主啊。”
黎王毫不示弱的回怼了过去,言辞甚是诛心,容齐巧妙地回了话,二人你来我往间涌着暗流,想来是互不顺眼的。
忽而猎鹰盘旋上空,长鸣划过天际,黎王见后随意说了一句“告辞了”便驱马离去。
陈王向众人解释道:“七哥是发现了大猎物,我要去帮帮他,”说着便也准备跟去,路过宋牧章身旁时问道,“牧章兄可要一起?可是有少见的大猎物。”
宋牧章抱歉一笑:“陛下命我保护启皇陛下,我岂能不顾启皇安危随意离去,多谢陈王殿下了,若是有那白狐可否猎得一只送我?”
陈王痛快答应后便也离开了,太子向来见不得二人如此潇洒得意的模样,便端起大哥的做派对着傅筹道:“将军,你与无忧交好,速去看看。”
傅筹心里十分不耐,但面上仍顺从道:“喏。”
太子面色不虞,转头发现容齐一直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看,竟觉得浑身不自在,可又想不通为何,容齐面上温和关心道:“太子殿下若是累了便先回营地休息吧,朕再转会儿。”
太子自是拒绝的:“这是本宫职责所在,怎能说累呢。”
“太子不必介怀,陪朕逛上这许久累了也是自然的。”
陪启皇围观狩猎这差事,一开始太子自是十分自豪的,可黎王刚刚言语间丝毫不给面子,还让自己无话可说,如今被打量得更是不适,只觉得脸面丢尽,便也就顺势而下:“那就先告辞了,牧章世子可要护好启皇安危。”
牧章抱拳:“喏。”
太子率人离开,身后只留了一半的步兵护卫慢慢跟着,牧章又没有什么可说的,一时之间两人竟是无言前行。
这样的沉默没多久,容齐状似不经意道:“此番让世子随行于朕,恐怕妨碍了世子一展身手,委屈世子了。”
牧章笑笑:“牧章不敢委屈,保护启皇陛下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刚刚世子言及白狐,可是想要猎得送人?”
“原本答应了阿姐要猎一只送她,如今陈王愿意帮忙也是一样的。”
容齐继续笑着说:“这别人猎的与世子所猎怎会一样呢。”
牧章不知道这启皇到底是想说什么,只是答道:“阿姐知道我有任务在身会理解的。”
“世子与郡主姐弟情谊令人羡怀啊。”容齐如是感叹道,“不如朕与世子一同前往那林深处,世子既是完成使命又可打得猎物。”
宋牧章见这启皇竟是如此通情达理,一时倒也有些欣赏:“多谢陛下!陛下请。”
两人一路上闲谈倒也算是愉快,途中宋牧章倒也猎得些其他猎物说着要送与容齐。
营地处,宋绥景正坐在女眷的营帐外晒太阳,周围也有爱骑射的小姐偶尔带着猎物回来,但无非就是些兔子野雉之类的小物件,毕竟林深之处不敢轻易踏足,还有的就在帐篷边搭起的靶场上射射箭过瘾。
正惬意的眯着眼,去端果子的兰泱急匆匆的走过来,可又避免着其他人觉察出不对,便借着放果子的时候在耳畔说道:“郡主,急报,有反对结盟的势力埋伏在林深处要刺杀启皇,人数还不少。”
宋绥景猛地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最大也是最高的那个帐篷,却瞧见原本跟着启皇的太子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他的护军也跟着他撤回来了。宋绥景暗道不好,随即起身走向马厩,可又想起今日并未佩剑,因为没想过下场连玉箫也没带上:“备弓箭,再去找两把剑。”
原本坐她旁边的一位小姐见她有些步履匆匆,疑惑道:“郡主你是要去狩猎吗?”
宋绥景转身笑着答:“突然有些手痒,也想去活动活动,告辞。”说着便自行离开,那位小姐倒也不多问只是点点头。
牵着两匹马出来时,兰泱也正备好了弓箭和从小兵哪儿找来的两把剑,二人翻身上马驶向林中深处。
一刻后,容齐与宋牧章行至一空旷处,前方一抹白色在灌木丛中甚是显眼,但这小家伙儿灵敏,许是听见了马蹄声便向林中躲去。
宋牧章怕人多再惊动了它,便向容齐提议道:“陛下在此稍等片刻,我独自去去就来?”
容齐自然不会阻拦,含笑点点头表示同意,牧章很是高兴的下马而去。可就在宋牧章的身影消失不到片刻,一支冷箭呼啸着朝容齐后背飞去。
宋绥景带着兰泱赶到时,正看见一群杀手与卫兵缠斗,容齐虽是被护在中间却也还是要不停的躲避抵抗,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伤亡的人,宋绥景四下寻着牧章的身影却是落空,只有一匹马拴在树干上。
可眼下还是要确保容齐的安全,搭上一支羽箭射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杀手,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可这也不是办法,宋绥景一声喝:“驾!”
骑着马靠近那群人,手起剑落便是一个杀手倒地,勒住马,脚点在马背上一个旋身便开始和那群杀手近身搏杀,兰泱解决着外围,宋绥景持剑护着容齐,偶尔还要挡住砍向卫兵的刀剑。
宋牧章提着那只白狐出来时正看见一群人打打杀杀,那群人像是冲着容齐来的,可阿姐和兰泱也还在其中,急忙丢下白狐拔出腰间的佩剑去救驾。
见着宋牧章安然无恙的出现在眼前,宋绥景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手中的剑更稳更快。
待到将刺客全部解决完毕,原本剩下的卫兵也只剩下零星几个,宋牧章还记的自己的任务:“是牧章的疏忽,启皇陛下可还好?”
容齐看了眼地上的人,正色道:“朕无事,多亏郡主及时赶到。”
宋牧章见人确实无恙这才放下心去关心姐姐:“真是太险了,真要谢谢阿姐,你没伤着吧?”说着还上下打量见衣物没破损身上也没有血迹才放心。
宋绥景却是气急,一把丢下手中沾了血的剑,厉声道:“你去哪儿了?明知林中凶险你还带着人进来!若真出了事你可怎么办!”
宋绥景向来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如今连外人在场都不顾便询问起来,可见真是担心之后很是气结。
宋牧章也不知道自己就去了这一时半会儿的就出现了这么多杀手,若容齐真是出了事恐怕就要两国都不得安生了,真是后怕,可眼下阿姐生气更是害怕:“我去猎白狐了,没想到有这许多杀手,”小心翼翼的看着脸色,“我错了,阿姐。”
“你!”宋绥景也意识到还有其他人在场,自己有些失态,缓了缓:“非得去猎这白狐干嘛。”
“我就想着给你冬日做围领,你就不那么冷了。”
宋绥景神色有些动容,容齐也温声道:“世子至诚,郡主莫要怪罪了,这也是朕提议的,世子不过是不好拒绝。”
牧章见容齐替自己说话,对他的好感更是直直上升。
宋绥景正要回话,就被人打乱了,原来是傅筹行至附近也听到了声响急急赶来,下马后给容齐行了个礼便急忙转向宋绥景,语气关切:“你还好吗?可有受伤?”
见傅筹如此关心迫切的样子,容齐倒是看出几分什么来。
宋绥景此刻已经冷静下来,见着傅筹如此态度后退一步:“没事,只是这些人又要劳烦将军查一查了。”
傅筹点点头:“我应该的。”
宋绥景看见被扔在一边的白狐,让兰泱提上了马,看着一直讨好笑着的弟弟:“你留下与傅将军好好处理这些人,仔细些。”
“诶诶诶。”
牵过马走到容齐面前,福身行礼:“陛下请上马回营。”
容齐上马后,宋绥景也重新调了傅筹带来的人马护送着容齐回营。
宋绥景策马行在一侧,没想到当日竹林随手救下的人竟会机缘巧合如今这番再遇,然后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支钗子,神色便又冷了下来。
容齐冷不丁的开口:“今日多谢郡主,朕不胜感激。”
宋绥景倒没觉得他有多感激,依旧看着前方的路:“陛下客气了。”
“郡主的消息倒是及时,来得这般巧。”
这话说得甚有深意,宋绥景斜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同样似笑非笑道:“若是不及时”故意停顿然后又道,“呵,陛下想说什么?”
容齐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得温和有礼:“郡主莫要误会,朕只是想知道若临皇问起,郡主如何作答?”
宋绥景看了一眼兰泱马上挂着的白狐:“猎白狐的时候见到了刺客,救驾也只是巧合,是上天眷顾陛下罢了。”
“呵”容齐轻笑一声,“原来郡主早就想好说辞了,是朕多虑了。”
宋绥景微微挑眉,还能替自己考虑呢。
回营之后果然临皇一一问起,将早已想好的措辞说上去倒是应付过去,这临皇因此事也觉得宋牧章还担不得大任需更加磨练,心里却是很高兴放心,是以只是嘴上说了几句便也不做惩罚。
次日朝堂上,临皇与启皇正式缔约盟书,为庆贺此等喜事,临皇更是下令城中宵禁三晚以花灯会相贺,还要举办宫宴。
宋绥景接到了宫宴的旨意,正叹着最近进宫特别多时,又有下人来禀告说公主府送来了东西,是一个锦盒。
兰泱和德音都很疑惑的看着这个盒子:“公主府怎么突然想起给咱们送东西了?”
宋绥景接过后直接打开,看清盒中之物原本平静的眼眸中掀起波澜,带着些欣喜和不敢相信,是她寻了很久的梨花钗,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写着:“物归原主”,字体遒劲有力外圆内锋不似女子的笔迹,看来这钗子当初是落到了容齐的手中,难怪遍寻西启找不到,竟是在皇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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