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5章
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井道口上方微弱的光源像一颗很近的星星,自顾自地亮着,分不出一点光。
她朝他的方位摸去,碰到了他的袖口。
他反手将她的十指扣住,嗓音有些嘶哑:“下面有大量的砷、氟等放射物,或许会对你的零件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谢什杳心上一凛,只觉得黑暗中什么都真实起来。他古板的时候像极了徐万野,但这么呆萌和真挚,又是徐万野绝对不会展现的一面。
她轻声唤了一句“徐万野”,她从来都不这样叫人,所以忽然又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用这样的语气唤他了。
对方也低低地应了一声,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周围没有人,他们却还是要用耳语交谈,像是阳光雨露都充足的草木,在夜里自然生长起来,不需要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
她踮起脚,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他也顺势朝她靠下来。
如果要深究他到底是不是徐万野的话,她可能不会做接下来的事。可是在那样的氛围里,她任由自己被心意带着走。
“你会记得我吗?”她在他的耳边问,双唇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耳垂。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伸手将她环在怀里。
谢什杳心中百转千回,不停提醒自己这是个梦已经没有用了,因为她能感受到自己给他造成了切实的伤害。
可是这个有点笨拙和傻气的徐万野,给她带来的杀伤力恐怕也有一万点。
她一点一点靠向他,感觉到他的身子像机器般一点点僵住。
接着是长长的沉默,他们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她将他的手放在操作台上,说:“我跳下去就关门。”
她又问:“好吗?”语气近乎哀求。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倔强地就是不答,就差说出“我知道你不是机器人”这个事实了。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谢什杳拢起手掌,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他的身子晃了一晃,终于放开了手。
她往前走了两步,点燃了手中的打火机。
微弱的火光将黑驱赶至一步之外,火光摇晃着,让她辨不清是火苗在摆,还是手指颤抖。
徐老师也拉下了操作杆,闸门缓缓打开一个口,布火龙掉下去的瞬间,她扔下了打火机,火舌顿时向上蹿出,巨大的火焰卷起的风吹得她的衣摆飘飘扬扬。
顶上远远传来呼喊声:“徐老师,着火啦,快上来吧。”
谢什杳没有回头去看他,梦是要醒的,她咬着牙对自己说。抬脚跳入了火海。
徐老师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阻拦,她的身影早已被火焰吞噬,最后下降的那张扑克牌在火光里对他下了一个命令:“关门,你这个笨蛋。”
后知后觉的他这时才发现这个扑克牌的声音竟然如此熟稔。
他拉下操作杆,将她和火海都隔绝了。
门的那面,谢什杳还没落地就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一来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二来就算她做了心理准备,也要被眼前这幅场景吓死。
也不怪其他人老是冷嘲热讽,生怕她释放高音分贝了。
火光之中,她看见自己被密密麻麻的虫子包围着,那些虫子为了避开火焰,慌不择路地逃窜着,在顶上被火焰烧死的虫子直直下落,砸在她的身上。
什么都好,怪物、丧尸甚至猛兽都可以,就是不能是虫子。
落地的那一刹那,她直接钻进舞狮里,扛着不知道是狮头还是狮尾,一股脑就往前冲去。
烈焰与虫组成了矛盾的光与暗,蓬勃与消融,光怪陆离,没有逻辑。而那一头舞狮就这样狼狈、激进地冲进了这场后现代表演中。
主体消失了、距离也消失了,她是一个不速之客,拼了命地想要给这场破碎的幻象让位。
踩在虫子叠成的地毯上,她的脚很快就陷入虫子堆积的尸体中,咔吱作响的霹雳声包围着她。
她尖叫起来,像是要把那股恶心挠人的劲喊出去,像是回应双胞胎不许她呐喊的反对。
前方的路变得很长,她感觉自己刚从混沌之初的那股野火起跑,要一直跑到二十一世纪。
终于,她如愿以偿地撞上坚硬的墙壁,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她第一反应还是担心自己是不是躺在了虫尸上,于是猛地跳起来。
起身后,她发现自己是站在一条蜿蜒的溪水中,周遭是宁静的山谷,草木葱茏,野花遍布,有牛羊在坡上闲散地吃草。
但如此美好的画面也没挡住她条件反射地干呕。
应激反应部分都完成后,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皮肉都已烧焦干瘪,活脱脱的一副干尸样。
逃命时她一直担心自己会烧焦,身上的衣服倒是忘了考虑,结果全身真的被烧焦了,但残破的衣服还好端端地穿在身上。
这或许是以心转境的结果吧。
美貌尽失的绝望程度堪比大战毒虫,好在她知道这不过是幻象,而且还保全了衣服,也算是中了一个小小的安慰奖。
殚精竭虑的她索性躺在溪水中,再匀不出一点哀伤了。
溪水的深度正好没过她,阳光大盛,水光潋滟,一道道波纹从眼前潺潺流过,好像回到了照海的神识,那段在大海生活的日子。
徐万野变成的扑克牌也成了灰,但牌和红绳还在手上,绳灰和牌灰还保持着原样,这反重力、反现实的场景时刻提醒着她,任务未完成。
晴光潋滟的日子,适合瞎聊天,于是她问道:“徐万野,你怎么会起这样一个名字呢?”
“我的名字怎么了?”徐万野也懒懒地回。
“不适合你。”她在水里,话说出来成了一个个小泡泡,“你应该叫徐太极,号太极散人。”
她都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可笑,徐万野倒没有嘲笑她,他向来不会在这些无知的事上较劲,只说:“道号不是这样起的。”
“是吗?”她说,毫不在意他的话,“我帮你想了想,还是改叫无着或者见空好了。”
“那是法号。”徐万野又纠正道,至少她起得法号稍微像样些了。
“无着好像不错。”她自顾自地说着。
“是吗?”
“是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忽然感觉俆万野和徐老师之间,好像并没有很大的差异。
她希望自己离开后,这个梦就消失了,又或者梦里的人继续他们的生活,向着更幸福和光明的地方阔步前进。她的出现和离开,都没有改变那个星球的轨道。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就像冬日里赖床的时刻,总想着待会就起,但就是纹丝不动。
直到哗啦啦涌上一群小孩,把她像旧玩具一样扯出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绳子结结实实绑了好几圈,一个小男孩大喝一声“走!”
她就成了待下锅的唐僧,被一群虾兵蟹将架了起来。
这群小孩好像训练有素的童子军,一举一动都在调度下统一完成,没有人有多余的话。
她认命地在这些细嫩的小手轿子上躺了好一会儿,直到那群小孩开始没劲,走得歪歪扭扭时,她才问一句:“敢问一下,送我去哪?”
最开始发号施令的小男孩毫无防备地对着她的耳朵来了一个狮吼功,大喊道:“不!准!说!话!”
四个字一颗颗砸进她的耳膜里,让她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
“你等着。”她喃喃地念叨了一句,不敢再出声了。
欣赏了一路的白云、树枝后,她被抬进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内。
大殿的顶部画满了巴洛克的壁画,只是画中人物皆是小孩,这些小孩穿着繁复的华服,脚蹬长靴,有的戴着佩剑,有得戴着羽毛翎帽,在谢什杳看来像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一个被侏儒占领的王国。
视野一个翻转,她被扔在了地上,眼前是十层的台阶,台阶上放着一个插着糖果、玩具车、风车等各种小孩玩具的五颜六色的巨大王座。
王座上是她苦寻许久的人——潘可伟,他穿着宽大臃肿的华服,死气沉沉地看着她。
领头的小孩单膝跪地抱拳禀告道:“报告大王,又抓来一个大家伙。”
谢什杳抬起头来时,在场的文武百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胆小者干脆把头别过去,仿佛她的丑陋污染了他们的眼睛。
“辛苦你了,狂旋使者。”座上之人极有威严地赞许了一句,但这称号实在太幼稚了,谢什杳差点笑出来。
潘可伟一开始并没有认出谢什杳,直到他看见那个成了灰扑克牌。
认出来之后,他脑中也混乱了几秒,但在众官面前他还竭力保持着帝王的威仪。
他把谢什杳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脸上的表情如冬眠初醒,缓缓活泛了起来,慨叹道:“没想到离开了我,你居然混成这个样子。”
谢什杳肯定地点了点头,意思是这的确是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大王,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丑八怪?”狂旋使者指着她中气十足地问。
谢什杳睨了狂旋使者一眼,又对座上的潘可伟说:“我看你混得挺好的啊,都鸡犬升天了。”
一丝迷惑从潘可伟脸上闪过,他侧了侧脑袋,站在最近处的一个旗袍小女孩立刻跑过去,对着他耳朵低语。
“鸡犬升天意思是你发达了,身边的鸡啊狗啊的都人模人样了。”谢什杳语重心长地讲解道,初中文化的莲姐常常能出其不意地运用几个成语,潘可伟却半点勤学苦练的基因都没有继承到。
想到这里,她有些愤恨,“你手下的人文化水平都比你高,你是怎么混上去的?名不副实啊。”
旗袍小女孩听到最后四个字,又想低头讲解,潘可伟有些恼怒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什么意思,下去。”
旗袍小女孩连忙点头哈腰依言退下,他思忖了一会儿,又传唤道:“nw在哪?”
nw?谢什杳也左右环视起来,不知道这个nw又是个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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