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安全感
水汽弥漫狭小的浴室，方暮雨感受到了逼仄的压抑。
她是看在孙漾提醒她洗澡的份上，才好心提醒孙漾不要爱上纪帆，至于孙漾领不领情，那就不干她事了，被众星捧月长大的女孩，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世界上会有人无论她怎么努力，他都不可能喜欢自己。
然而他已有心上人，爱上他是要吃尽苦头的，和他在一起时，方暮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不要沉沦于欲望，把瞬间的感觉误以为是爱情，所幸上辈子直到死，她都没有真正爱上他。
宿舍十点半准时熄灯，因为刚认识大家都比较拘谨，聊了几句之后宿舍就陷入安静。
夜深了，方暮雨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室友沉睡的呼吸声愈发烦躁。终于，在心理斗争八百个回合之后，方暮雨拿着手机躲进了卫生间。
“回家。”
“你不会喜欢跟人共用卫生间。”
纪帆的话不停回荡在方暮雨的脑海，她呆呆地看着手机光白的屏幕，终于她被脑海里的声音说服了。
半响，她按下纪帆的电话，机械铃声嘟嘟响起，响到铃音尽头冰冷挂断。
方暮雨失落地爬回自己的床，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手机微微震动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一起震动起来。
她以最快的速度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摸索出来，黑暗中一方白光亮起，她虽然不想承认她在期待，但当她看到纪帆的消息时，她明显感到自己胸口某个位置开始雀跃。
“出来，我在学校门口。”
月亮高悬，漫天星河，纪帆的车停在学校门口的一个拐角处足足停了七个多小时。
方暮雨下车回学校之后，纪帆并没有把车开回去，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没有想等待她回头。
他靠在车头抽烟，周边的世界如此嘈杂，来来往往的行人匆匆而过，这样的氛围他突然回忆起前世。
方暮雨因为高考志愿的事情跟方孜欣吵架离家出走，那天晚上全家人都在开车找她，纪帆自然也不例外。
纪帆记得那天晚上风很大，他开车经过临州大桥时看到了她。
方暮雨当时穿了一身杏色的针织长裙，脖子上系了一个精致的红色蕾丝长领结，她站在桥上望着远处的灯塔安静地流泪，风胡乱地吹散她的长发，纪帆从她身后走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无意间瞥见她的脆弱。
“方暮雨。”他叫她的名字，她像没有听见般仍然目视前方。
纪帆的心猛得抽痛一下，生涩地开口：“回去吧，你姐姐很担心你。”
听到姐姐这两个字，方暮雨终于有了反应，她转过头带着恨意地看着他，“你们都是这样，都是这样…”
纪帆皱眉看着她没有说话。
方暮雨冷笑一声，问道：“纪帆，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纪帆听懂了方暮雨在问什么，他哑然一笑说：“我们没有区别。”
谢云升比纪帆年长九岁，照理说他们之间不是一辈人，应该不会被人拿来比较，可是在纪帆母亲眼里，谢云升这个小弟年少有为，用情专一，而自己的儿子整天玩世不恭，游戏人间，哪里都比不上谢云升。
“方暮雨，但有一点我与你不同。”纪帆说，“我不会在意任何人对我的看法，我的人生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我不需要任何人给我人生参考意见，我的答案才是答案，你明白吗？”
方暮雨看着一脸认真的纪帆，陷入了沉思。
安静一段时间之后，方暮雨走向纪帆的车，自己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
纪帆理解方暮雨的任性和恣意妄为，他爱她，所以他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夜深了，临州电影学院门口回归寂静，纪帆熄灭烟头，打开车门准备开车回去，扔在副驾驶的手机亮着屏幕，纪帆拿过手机，看到了未接来电。
他没有回电话，他只是立马打开微信，发了一条消息——“出来，我在学校门口。”
纪帆立刻发动汽车引擎，将车开到学校正门口等方暮雨。
黑暗中等待了许久，她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看得出来她出门很急，头发用橡皮筋随意绑着，手里除了一件外套什么都没有带。
“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让阿姨给我开了门。”方暮雨一打开车门就开始抱怨，纪帆笑着轻踩油门，驶出路口。
凌晨的街头空无一人，只有月光和灯光相照成影。二十分钟后，车稳稳停入家里的车库，纪帆转头看向方暮雨，方暮雨正窝在座位里熟睡。
“小雨。”纪帆小声地喊，“到了。”
方暮雨睫毛微微振动，纪帆注视她平静安详的面容，不忍心再叫醒她。
他覆身过去帮她解安全带，听到她细微的呼吸声，安静的车厢里他砰砰的心脏声分外明显。
就算重来一百次，他还是会为方暮雨心动，纪帆认命地想。
安全带咔一声回到卡槽，纪帆情不自禁地捧起方暮雨的脸，昏黄的车灯下方暮雨整张脸毛绒绒的，像一只慵懒的白猫。
他顿了顿，在她额头虔诚地印下一吻后，轻声对她说：“好梦。”
方暮雨很轻，抱起她不需要费什么劲，纪帆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的方暮雨，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弧度。
她好像没有什么安全感，睡梦中仍然紧握着拳头，纪帆把她放到床上，蹲下准备给她脱鞋，不料方暮雨一把抓住纪帆的手。
她在睡梦中感知到温暖将要离去，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她用潜意识紧紧抓住他的手。
纪帆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方暮雨的头发，“别怕，我在。”
方暮雨的手慢慢滑落下去，纪帆帮她把鞋和袜子脱了，给她盖好薄被，又端详了她好一会才离开。
早上九点，方暮雨从床上爬起来，下楼来到厨房找吃的，还没有踏进厨房，她先闻到了香气。
纪帆穿着一件白衬衫，挽着袖子正在煎鸡蛋，看见方暮雨进来，对她说：“很快就好。”
方暮雨靠在门边，漫不经心地说：“学校我住不习惯，我还是回家住吧。”
“嗯。”纪帆点头。
“对了，我不想军训，你能解决吗？”
一大把年纪了，方暮雨可不想在太阳底下暴晒，她的皮肤受不了一丁点的紫外线。
纪帆把鸡蛋和吐司装盘，端到方暮雨面前，“我尽量。”
方暮雨笑着接过早餐，“谢谢。”
于是整个军训，方暮雨只出现了一次，最后一天结营仪式上她姗姗来迟。
阳光刺眼，她站在队伍的最后，只有后排的几个同学发现她来了。
军训结束之后，正式进入大学生活，方暮雨拒绝了所有的社团学生会邀请，每天独来独往，上课就来，下课就走。
她与所有人都有距离感，渐渐的大家对方暮雨的印象就成了这个人清冷高傲，难以接近。
方暮雨对大家的看法表示无所谓，她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漫不经心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然而总有几个不信邪的男生，试图接近她。
“方暮雨，你好，我叫…”
“麻烦让让。”方暮雨冷冷地打断挡在自己面前的男生。
方暮雨一个冷眼甩过去，这个连自我介绍都没有说完的男生不由侧过身，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图书馆，方暮雨正在低头看书，一杯柠檬水突然放到她面前，方暮雨头也不抬地说：“拿走，我对它和你都没有兴趣。”
男生明朗地笑，方暮雨无语地抬头，陈清扬背着一个帆布书包，穿着一件卡通图案的蓝色t恤站在桌子旁边。
“我知道，你只对这个感兴趣。”陈清扬在她对面坐下，指指她手里的书。
方暮雨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你是那些人。”
“那些追你的人？”陈清扬问。
方暮雨不置可否，在她心中，陈清扬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上辈子在所有的人都骂她的时候，只有陈清扬相信她。他会在社交平台上维护她，也会在记者采访的时候说，“方暮雨是我的朋友，我了解她，她不是这种人。”
在方暮雨心中，陈清扬一直是她的朋友，是值得信赖的人。
“需不需要我帮你挡桃花？”陈清扬笑着问。
方暮雨白了他一眼，陈清扬继续说：“你不是觉得他们很烦吗，我可以解决你的烦恼。”
“我假装你的男朋友，我又不收你额外的费用，只要你每周六请我吃饭就ok。”
“想让我请客你直说。”方暮雨低头继续看书。
“被你发现了。”陈清扬笑着说，“那我是不是该想想周六吃什么大餐了？”
“随你。”方暮雨翻过一页，“不过人均不可超过一百。”
“一百？方暮雨你也太抠了吧，你可是方孜欣的妹妹，谢家的小姨子。”
“我姐有钱又不是我有钱，谢家有钱更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
陈清扬打断方暮雨，“所以你应该利用他们的资源，赶紧出道当明星挣钱，而不是在这里捧着一本教育学准备教资考试！”
方暮雨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她抬起头认真地说：“清扬，我不会去娱乐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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