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弦一柱思华年（下）

行院很少会接手一个诞下子嗣的女子，除非她是有才艺在身，像琴艺，戏曲。如果这些都不会，那至少得有一具婀娜多姿，能把床客服侍得有第一回就能来第二回的曼妙身躯。

        女子都没有。常年奔波的疲惫在脸上一览无余，当初女人怎么样没有料到，一个没有任何优势的女子被送入行院本应该等于处以酷刑，何况身边还有一个不满两岁的孩童。但反而因为她的有意之举，女子才能平安的陪自己的孩子度过一段宁静的时光。

        行院的楼足有三层高，每层被帘门罩的隐隐约约，每个隔间里发生什么都听的一清二楚，只是看的不太真切。大胆喜欢刺激的客，在隔间里就能办事。在乎门脸，声誉的客，就会花点银子，开一间雅静的上厅。

        女子就在隔间外替客守门，不时还要扶爽的晕晕乎乎的男男女女上雅间，结束还要把隔间打扫的一尘不染。心中那颗温热的内核似乎在慢慢崩坏。

        少时，湖畔柳树下两两相望，似惊鸿一瞥，一眼万年。萌芽的不只是初爱之心，也是一株刚染风花雪月正欲含苞待放的热烈之心。

        现在看来，风花雪月好像只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买卖，买时你侬我侬，买后银货两讫。

        高洁和忠贞在女子眼里被置换成了全天下都难以企及的情操。如果说先前女子还是对男子抱有一丝忠诚的爱恋，那现在，那颗属于男子的心脏已经裂隙。

        …………

        幼童还是生活在柴房，女子不敢让他在这行院里行走。好在自己无才无艺，也没有姣好的面庞，如今这样战战兢兢的活在行院，反而比以往更加安全。

        行院这几年发展的越来越好了，需要的人手也越来越多。小孩还不到五岁，就被行院强行拉去干活。

        见不到母亲的日子越来越多，一些奇诡的景象也越来越多。

        每天干完活，他都会小心翼翼的用稚嫩的声音问母亲，为什么帘子里的两个人会光着身子抱在一起呢？

        女子哑然，轰的抱住孩童，失声痛哭。

        她想解释，但无从下口。四岁多一点，还未垂髫就要知道自己生活在哪里吗？自己所拥有的权利是什么？里面包括告诉自己的孩子真相吗？自己生下他后有想过这么远吗？让自己的孩子陪自己受苦是自己愿意的吗

        女子从来没有这么茫然失措过，即便是在严寒中诞下婴儿，那也只是痛哭和无助。她后悔了，他应该在临盆时自缢。

        或许自己不生下他才是一种功德……

        女子在啜泣中告诉了自己的孩子，她们现在活在行院，身不由己。你看到的，是世界上最卑劣，最恶心，最□□的交-配，他们没有相爱，没有相知，只有一夜露水，之后两两相忘。

        男孩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但仍然郑重的点了点头。

        …………

        每每男孩对自己所生活的世界感到疑惑时，母亲总会为他解惑答疑。

        天地之间没有命中注定，没有月老和红线，只有努力相遇，然后相爱。

        相爱之后，才能做你每天看到的事。那是一种奢侈。

        浪费“奢侈”，就是荒淫无度的罪孽。

        女子庆幸，男孩在逐渐成长的过程中，也慢慢明白了自己所说的一切。

        只不过，越长大，男孩就越发出落的玲珑剔透，眉眼间与他父亲有着相同的气质，同时，女子也越发愁闷。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刚满十岁的男孩，已然能从他脸上窥见长大后的模样。说不上倾国倾城，放在这行院里，那也不逊色于一般女子。

        同年，京城林府太子少师，林珏贤因病去世，其妻陈氏于悲痛中胸疾突发，一同被葬在城外大墓。其子，林楚崎担任太子少师，继承其父官职。

        最危险的时代，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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