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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黑羽松枝病了,在经过一场大雨的洗礼后。

        起初只是感觉有些头重脚轻,洗漱后便迷迷糊糊地睡下了。

        她睡得很沉,全身像被铅块压住般无法动弹,眼前光怪陆离,黑羽松枝觉得自己时而身处人来人往的街道,时而又在陡峭悬崖上宿着山风而眠。

        梦境并不安稳,她常常梦到过去的事,在所有人极速前行时只有她一人停留在原地,周围散落的玻璃珠跳动着,在一片黑暗中发出阵阵清脆的声音向她靠近。

        风声簌簌吹响了不知何处的铃铛,叮叮铛铛,叮叮铛铛,有人附在她耳旁说:“小松枝瞧,那是在祈福哩。”

        茶盏声音清脆,松枝听到自己幼年的声音,正在询问着什么是祈福。

        是希望未来一切都好。

        场景再次转换,梦境中的是惨白灯光,有人在外面焦急地踱步,而她则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绑满了纱布,眼睛直直地盯着上方。

        怎么办才好呢。这般忧虑时,一双冰凉的手抚上她的额头,那是双柔软的手,如同幼鸟般的触感,像是幼年她如何也不得好眠时,母亲会用煮熟的鸡蛋给她滚脸,这份朦胧飘渺的感觉让松枝的内心得以安定。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正在忙活的模糊身影,那个人正研究着什么,手上拿着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高烧让松枝有些呼吸不畅,她轻轻喘了口气,似乎迷迷糊糊地喊了声:“妈妈。”

        眼前的人动作停顿须臾,而后从善如流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为她细细梳理好额前的发丝。

        “睡吧。”

        睡吧。

        伴随着这句话,黑羽松枝再次陷入沉睡。这次她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昏沉之间,似乎有人在自己的脸颊旁轻轻碰了一下,在她的耳旁呢喃着什么。只是现下的环境过于温暖舒适,她眼皮子也沉重得厉害,舍不得睁开眼睛看看眼前的人是谁,或许也把这当成了睡梦中的幻觉。

        这一觉睡得很好,月亮悬上枝头时,黑羽松枝睁开眼睛,神色清明。

        她侧目看到靠在自己床边睡着的唯世,少年金色头发柔柔地垂落下来,松枝伸出手拿起其中一缕。

        唯世的头发很是细软,她边走神边摩挲着那些头发,没注意到少年的眼睫正轻轻颤动。

        人类身体受创时似乎也会带起心灵上的虚弱,醒来后看到有人守在她身旁,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她回忆起了梦境中惨白的灯光,心中一阵翻涌,连带着身体上的病痛发起阵阵痛楚,终究还是感到不适,便转头望向了唯世送自己的小夜灯,那个小南瓜被她放在床头柜上,正发出融融暖光。

        “松枝。”手指忽然被握住了,是唯世醒了。

        黑羽松枝想说些什么,甫一张口便感觉呼吸的气体像用尖锐的石头扎着她的喉咙般,也带动了胸腔的疼痛。

        唯世拿了杯水过来,水是温热的。松枝喝了半杯便捧着杯子发呆起来,她也是很久没生病了,所以这次的病痛才会来得又急又吓人。

        “唯世是什么时候来的?”松枝沙哑着声音问。

        “松枝睡着没多久。”

        “太久了。”黑羽松枝扭头看着窗外的月亮,正是月初,这是新月,如同弯刀一般,这时便会感觉月亮离自己很近,而大地也像是染上了月亮的清冷孤寂般,周遭都安静得不像话。

        像镰刀,慢慢地,慢慢地逼近。

        “唯世,我觉得…”松枝垂头,似乎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她很少同人分享自己的心事,包括唯世,从前是觉得这个邻居弟弟太小了,小到分享一些负面的东西便是在做错事,现在倒是觉得不合适了。

        “觉得生病真是讨厌。”

        唯世那边沉默了一会,而后发出了阵阵细碎的轻笑,在寂静的夜晚很容易就被捕捉到了,松枝讶然,把身子转正,望向他。

        唯世不掩饰自己的笑意,眼里铺满了碎星,他还没到换声期,声音仍旧夹杂着一些童音,细听下像是在撒娇般:“周天一起出去吗?在你病好以后…松枝姐姐。”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句“松枝姐姐”了,她有些恍神,这次的与过往不太相似,心脏平白无故像是被挠了几下,这份感觉又轻又快,松枝抿唇细思片刻仍旧没想明白问题出在哪,干脆把问题抛开了,颔首以示同意。

        “松枝。”清浅的少年声说:“你看,月亮在对着你笑。”

        松枝眼睫颤了颤,抬头看向那轮弯月。

        ……

        结果到生病好之前照顾她的人都是唯世,自昭和日后便连着放了好几天假,给足了黑羽松枝休养的时间,她在光线下慢慢地握紧拳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上那些青紫色的血管,沉默半晌,心想大抵是要劳逸结合,平日里要不多运动些,也不至于病成先前那副样子。

        得去赴唯世的约了,这段时间她倒是安逸得很,即便是长假,铃木女士也不会回到这里,川岛千鹤则是跟家人去旅游了,前几天还兴致勃勃地问她需不需要特产。倒是不太清楚十方透在哪,索性他有这里的钥匙,松枝也就不管他了。

        刚走出门口便看到了唯世,圣夜国中部的制服不同于常规学校的翻领铜扣制服,而是继续使用西装为主。现下唯世没有穿那身正经的西装制服,穿了件休闲的白衣,后面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包。也许是因为这身白衣黑裤的搭配,让松枝发现唯世不只是有身高上的变化,他的骨骼也在成长,现在可不会有人把他看成小学的孩子了。

        松枝走过去,树影斑驳,细碎的光点打在唯世身上,少年笔直地站在那里,只是为了等她过去。

        松枝注意到周围还有随着父母出行的孩童,正在母亲的怀抱中好奇地看向他们。她想起今天是男孩节,便把视线移到了唯世身上,心想刚上了国中的少年似乎失去了过这个节日权利,但往年儿童节她也没有送什么礼物,一是她没什么仪式感二是唯世小小年纪便如同领导者般,随着这份领导能力带来的少年老成,他似乎不太喜欢松枝对他的年龄多加关注。

        尽管这个别扭被他藏得很好,但还是被松枝发现了。

        今天会去哪里呢,松枝跟着唯世的脚步走,上了新干线,去的方向似乎有些偏僻,他们找了个地方坐着,松枝摁亮手机屏幕,确认电量足够。

        她没有去问唯世此行的目的,因为这位邻家弟弟总有自己的想法,唯世刚上一年级那会,经常被其他小孩子欺负,他有时候会难过地去找松枝,问自己为什么会被讨厌,红色的眼睛里全是泪水。那时候松枝会抱住唯世,轻轻地用手拍他的背部,什么也没有说,唯世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颈窝,泪水一滴滴落在松枝的衣服上。

        那时黑羽松枝也刚转学到圣夜小学不久,由于孤僻的性格和初来时身上缠着厚重的纱布,不被人靠近,同龄人大都怕她,因此当她去找那些欺负唯世的小孩,那些孩子看到她过来后便哭着逃开了,让她没有任何问话的余地。

        她本想再想想办法,能在不被唯世发现的情况下处理好这件事。

        而在某天,好像一切都变了,那些曾经欺负唯世的小孩,看到他以后总带上了几分羞愧,也会有礼貌地过来跟松枝打招呼,松枝看向矮了她半截的唯世,唯世打完招呼后也仰头看着她,目光里第一次有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思绪回到现在,松枝用手撑着颞颥,看向窗外的风景,大病初愈后看起来清瘦了很多,没有血色的唇像是习惯在思考时抿着,一副冷漠的样子。而一旁的唯世与松枝完全不同,全身散发着春日般柔和的气息。

        旁边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看着画风迥然不同的两人,有些好奇地说:“是姐弟出来游玩吗?”

        松枝张了张口,还没说出什么便被打断了,身旁的少年有些急切地说:“我们不是姐弟。”

        “哎呀。”那位妇人视线在他们身上移动了片刻,便了然地说:“是要去踏青吗?准备了这么点东西可是太少了。”

        妇人看起来很热情,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有些莫名的暧昧却不会感觉太冒犯,她身上有着大和抚子的气息般,轻柔着声音说:“我家在松岭那一带,如果你们的目的地也在附近,可以来找我。”

        松枝点头,视线落在了她怀里的孩子身上,那位漂亮的母亲也注意到了,揽着孩子凑近了些,说:“这是我的孩子,你看他多可爱啊。”

        松枝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

        “松枝很喜欢孩子吗?”妇人离开后,唯世问道。

        松枝摇头,她刚刚只是觉得很神奇,想到一个婴儿从襁褓中慢慢长大,学会直立行走,产生了自己的思想,然后孤身一人地成长,变老,这就是一生过去了。仅仅只是这个再平常不过的事便让她思维发散地想了很久。

        目的地到了后,松枝看着有些崎岖的山路,再看向唯世背后那被撑得鼓鼓的背包,心想这大概是件麻烦的事。她询问唯世需不需要自己同他换着拿包,被唯世一口回绝了,他难得如此果断地拒绝,松枝也不好坚持。

        走着的时候,松枝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一般说:“我曾梦到自己变成了块石头,被摆放在悬崖边,飞鸟在我旁边经过,我在高处看着朝升暮落,就这么过了好多个季节,再然后吹起了狂风,我被吹进了水里,令人惊奇的是石头居然也需要呼吸,我只觉得自己在湖里快窒息了,慌乱挣扎着,醒来发现原来是自己正被被子蒙住头,梦魇缠身。”

        唯世的动作迟缓起来,他看了下身旁被树叶掩盖了大半的石头,似乎正思考着松枝说的这件事,黑羽松枝饶有兴致地去扫掉了石头上的落叶。

        白云覆盖下来,盖住了前方的道路,也笼罩住了松枝和唯世,五月初还不算太热,更何况是在山间,松枝盯着远处那斑驳的一团,看不太清楚前方道路的是什么,也自然不能清楚自己还需要走多久。

        “快到了,松枝姐姐。”唯世看起来更是辛苦,偏偏怎么也不肯让松枝碰自己的背包,像是里面装着什么宝贝般,随着唯世的行走,他的背包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松枝注视着唯世的身影,她慢吞吞地跟在唯世后面,怕少年体力不支,自己好第一时间发现,看着他的背影,便想起了上一年的某些事。

        “王子。”说完后她便看到唯世的后背一僵,她心想唯世过去对这个词有着不一样的特殊告诉,便加了把火说:“小国王。”

        然后她便被忽然转头的唯世吓了一跳,唯世的脸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怎么回事,涨得通红,现在正皱着眉恶狠狠地看着她。松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他握住了手腕拉到自己身边。

        摆放好她的位置后唯世似乎才有些满意地点头,头上的小皇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戴上去的,他抿着嘴角像是强忍着什么。

        “…唯世?”松枝语气有些呆滞。

        唯世拉着她的手腕也不放,头也不回地说:“好好待在我旁边,庶…松枝。”

        唯世一言不发地攫紧松枝的手腕,看起来很是强势,黑羽松枝某些时刻也是个不怕死的,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说:“小王子,耳朵红了哦。”

        “……”唯世咬牙了好一会,才说:“太热了。”语气勉强,吐出来的话像是生吞了铁块一般艰难。

        松枝却有些信了,因为唯世的手心正有薄薄的汗,贴着她的手腕,偶尔松开一瞬便会感觉到风吹过带来的凉意。

        到达目的地时已是正午时分,唯世拿出了准备好的便当和温水给她,两人倚靠着树木吃完了属于自己的那份便当,在吃便当时唯世也终于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握着筷子的手都有些抖,眼眶被带得微红,看着松枝的模样让松枝误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松枝,我刚刚的样子是不是很奇怪。”他像是想找个坑把自己埋了一样,低着头嗫嚅。

        “没有。”松枝收拾好便当,随口说:“我觉得很好。”

        不过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有多讨厌唯世就对了。

        休息好后,唯世终于拿出了自己放在背包里的大物件,松枝看到后便宕机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唯世背了一颗小树苗出来,小树苗应该是前不久买下的,树根处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上面的绿叶还泛着光泽。

        唯世又从背包里拿出了几个小铲子,良久松枝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样:“你背了一路吗?为什么?”

        “…我想跟松枝一起种一棵树。”唯世抱着树苗,眼睛直直地看着松枝的:“我想让树木成长。”

        具体为什么这么做他也不明白,但无端想起了幼年时被自己换土救助的花苗,又想到了松枝生病时的各种呢喃,叫着母亲,叫着修女。

        她呢喃着“莉安娜,帮帮我,帮帮我。”

        唯世感到很难过,他自然知道松枝与其他人的不同,但松枝却从不愿跟他说。他想让松枝能高兴些,释怀着。在学园祭的暴雨中,他们忙着清理宿山学长的守护甜心,宿山学长的甜心有着强大的力量,在这混乱力量造成的暴雨中,他们显得有些无措。然后松枝冲出了雨幕,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让宿山学长的守护甜心恢复了镇定。

        即便松枝没有守护甜心,二阶堂老师也说过黑羽松枝身上甚至连一点守护甜心的气息也没有。

        为什么松枝会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呢,唯世在深夜想着,而后又想,因为是松枝,所以才会做这些事情。松枝一直以来都走在他的前方,在他摔倒时便会停留在原地,静静地等他,待他过来后便会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冷漠的躯壳下是颗谁都没发现的,柔软的心。

        他想让松枝能高兴些,便顺着自己的想法把她带来了这里。

        “松枝做过梦,说梦到自己是一块石头,宿山风而眠,落在水中感到窒息。但是…”唯世停顿了一下,脸上漾开了笑意:“如果是树木的话就不会了,总是会迎接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总是直面着阳光。”

        “也不会怕掉落水中。”

        黑羽松枝觉得内心有什么被打破了,有东西稀稀疏疏地掉下来,洒落一地。

        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像是要冲上心头,却在琢磨不透时忽然消失匿迹,她的内心重新归于平静,像是刚刚那份惊涛骇浪的感觉是不存在一般。

        她低声说:“好。”

        两人费力地用小铲子挖了个坑,而后便是松枝撑住树木的枝干,唯世仔细地给树木填土,唯世很认真,细碎的光芒落在他的眼睫上,松枝看了一会便把视线移开了。

        在填好土后唯世踩了好一会确认土壤的坚固,彼时两人的手上和裤管处都有些泥,看起来有些狼狈,唯世的脸上也有着泥印,松枝从挎包里拿出了湿纸巾,所幸她有携带湿纸巾的习惯,给了唯世后发现他没有发现自己脸上的痕迹,便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提示他。

        怎么知道唯世没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反而用湿纸巾细细地给她擦脸。松枝叹了口气,觉得如果说出自己本来的意思,这位少年会脸红到爆炸,于是只能装作不经意般碰了碰他的脸,给他擦去脸上的泥印。

        傍晚时两人坐着车,松枝时不时把视线移到隔绝噪音的树木上,不知在想什么。

        夜晚很快就到了,像是火车经过了一个隧道后,车头和车尾衔接的便是黑夜与白日般,星光余晖洒满了回去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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