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姜弗连终是坐不住了,情绪激动,胸脯连连喘着着,“姜弗寒,算你命大,我只恨不得一击必中,不能早点毒死你!”
姜弗寒淡淡看他。
“兄长何须如此,我敬你一句兄长,从小便真心实意的尊重你、敬重你,但兄长何至于做到如此?殊不知,杀人不能脏了自己的手,有些事无须做到明面上,我若当天暴毙死了容易,于兄长又有什么好处?你这世子的位置,又能做到几天呢?”
“姜弗寒,我现在被你害的朽木之态,就现在的这副风蚀残烛模样,又能撑到几日!”姜弗连想要撑起身,却支撑不起这幅现在对于自己来说过于庞大的身躯,更像是一个摇摇欲坠的蠢物模样,“你将我害成这副模样,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你不就是想要世子之位吗?我如今就算是拼了这个老命,也要让你先我一步在九泉之下陪我!”
姜弗寒看着激动挣扎着起身的姜弗连,“兄长,我若不想让你好好活,当日便可将此事告诉父亲,但我终是念及你我兄弟一场,不想再毁了如今滕王府的这份平静,但是——”他转移了目光,语气带着微微叹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一次次将我置于死地,你让我怎么再对你心有余辜,怎么再称你一声兄长?”
“姜弗寒,不必口腹蜜剑,有什么话就直说,如今你要来兴师问罪,随你的便。对!我是想毒害你,我姜弗连自问做事从来无愧天地,此生只做过一次腌臜下毒的伎俩,竟还是用在了自己的弟弟身上,不过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今日,我既放你来了,便无所畏惧,也算是给你一个交代,今日就算是我死在这里,或者是我们两个人都死在这里,我也算是对得起当时对你的所作所为了,我都认了。”
“你有信心能杀我?”姜弗寒抬头淡淡望向院外,不着边际地环视了一下蓼风轩的周围,“看来我在外面等的这半烛香的时间,你是在这里埋伏着弓箭手,伺机将我乱箭射死,是吗?”
姜弗连怨恨地看着他,“没错,只要我一有情况,他们就会把你乱箭射成马蜂窝,我的死士就埋伏在蓼风轩的四周,等待着我的命令,他们都是我为将时培养数年的心腹,武功不在聂离之下,一个聂离,怕是也难带你全身而退。”
聂离抬起手臂,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背后的剑。
“姜弗连。”姜弗寒望着外面的深夜,声音在清寂的夜风中格外清晰,“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贪玩,身子偏又不好,每次下雪了却还嚷着让你背着我出去玩,每次弄得风寒生病,惹得你被父亲一顿罚跪,那时我不能随意出门,你便偷偷出府买来我最喜欢吃的梅花酥,一路跑来拿给我,深冬寒冷,梅花酥被你揣在怀里捂着,竟还是热乎乎的……”姜弗寒深深望着院外夜色,目光泛起了一阵悠远的思念,“那时候的我们,怎么会想到,现在竟成了如此的兵戎相向。”
姜弗连慢慢红了眼,“姜弗寒,是你逼我的。”
“那时候的你,是那么的心思纯真,可如今,你变得如此心机深沉,做事滴水不漏,让人一点把柄也抓不住,连我这个兄长也自叹不如,”姜弗连长叹一声,凄苦一笑,“罢了,我若能看透,又怎会被你搞的这幅田地?”
“兄长,你究竟还有多少死士。”空气沉默了一瞬,姜弗寒再次开口,“杀我的那一批,还不够吗?这样的人,你究竟还有多少?”
“死士?什么杀你的死士?”姜弗连大怒,“怎么,现在还要再给我加一条罪名是吗?姜弗寒!我不怕被你横加诬陷,但做人讲究有始有终,你莫要再血口喷人!”
姜弗寒眼瞳亮了一瞬,随即他笑笑,又迅速湮灭成了不变的沉静如水,“兄长,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同你争这个世子之位,但是,以你的心机和城府,是不可能当得上这个世子的。”
“怎么?我当不得,你就可以了吗?你就算再不情愿,我也是父亲的嫡长子,只要我不死,世子之位就永远不可能是你的。”姜弗连手指指着姜弗寒,目光里有沉痛,更有着滔天恨意,“这个世子就这么好?让你如此不择手段?你就这么想当这个世子?”
“我说过很多遍了,无论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同你争这个世子之位。”
“姜弗寒,我不会再信你的一句话。”姜弗连的眼中满是厌恶与冷漠。
姜弗寒对上他的目光,他想笑,嘴角却怎么也扬不起来。
“兄长,你的母亲,还有我的母亲,她们为什么会惨死,为什么朝野动荡,滕王府如今草木皆兵,为何你突然一病不起,而聂离又来到了我的身边,这些事,你就不好好想一想吗?”
“兄长,你也是个聪明人,还是,你早就也察觉到了,只是你根本不敢去想,不想去承认。”
“啪——”茶盏应声而碎,姜弗连大怒,“滚!姜弗寒,你佛口蛇心,满嘴无稽之谈,今日你踏出我这个门去,我们就此恩断义绝,来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枚纸条被无声息地抛出,顺着杯盏碎片一起飞出,根本察觉不出什么来,被聂离眼疾手快的接住。姜弗寒敛了敛衣袍,深夜的寒意已经透进了殿内,他长身竹立,回身看着气喘如牛的姜弗连。
病痛化作斑斑点点残留在他的脸上、肌肤上,弱冠的年龄,竟有了摧拉枯朽的老态,烛火明灭不定,照映在他庞大又脆弱的身体上,随着一声声撕裂的喘息与咳嗽,他仿佛一眼已经看到了他生命的结局和尽头。
姜弗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是沉沉的曜黑,还有那强自镇静也掩盖不了的翻涌而出的浓浓恨意。
他的眼中,第一次有了夺命的恨意。
“活下去,姜弗连,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在这个滕王府,想要的只有自己去争,才能活下去。”
。
今日是大公主汐兰和信阳王回宫的日子。汐颜早早便被沉香拉出了暖烘烘的床榻,在铜镜前睡眼惺忪地梳洗上妆。
宫女们把新赶制的绫罗衣裙一一摆在衣架前,任她挑选。汐颜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这些服饰皆是些艳丽华美的颜色,并非她所爱。
注意到了汐颜的不悦,沉香和颜悦色地解释道,“殿下,今日是大宴,您还是得穿一些端庄华贵的衣服压一压,不能像往日那么随便了。若殿下实在不喜欢,我便再拿几件殿下平时喜爱的颜色,不过还是得用这里的一件半服作为装饰,方才妥当。”
汐颜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沉香便为她挑了一件她平日最爱的烟粉色的纱纹裙,再缀以绛红色的璎珞腰束,绯色薄纱罗作为披帛,又绾了一个随云髻,戴上环佩、珠钗、美玉和黄金芙蓉簪,镜里映出她精致的一张小脸,似芙蓉初绽。
“殿下,昨夜睡得可有好些了?近日还做噩梦吗?”
沉香扶着汐颜走出内阁去,这么一提醒,汐颜又蹙起了眉头。
不知从何时起,她老是嗜睡多梦,梦里的一切繁多又琐粹,竟一样也记不得,有时忽然就会在夜里醒来,醒来时一阵恍惚。
“不妨事。”
初春好天气,一群群云鬓烟罗裙的宫女们立在皇宫殿内,神态谦恭,或执美酒,或执拂尘,或执器具,簇拥又不杂乱地散布在宴席宾客之中,金碧辉煌的大殿里,苍龙为柱,金玉为石,满墙琳琅点缀,处处烛火通明。
衣香鬓影的妃嫔们、皇子们、臣子们流水式的入席,汐颜被宫女引到最前面的正一排坐下,案前摆着琳琅的佳酿、珍馐、金玉器皿等物件,她款款落座,随手拿起一个九连环摆弄着。
“九姐!”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童稚声音,汐颜心中一喜,转身便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五六岁小男孩朝她跑来,身着一身华贵的靛蓝色蜀锦,绣以银丝,暗纹处精致非常,正是汐颜的十一小弟,当今皇帝最小的儿子司空汐元。
“十一弟!”汐颜喜笑颜开,忙把司空汐元唤到自己身边。
“九公主殿下妆安。”云妃款款而来,美人顾盼生辉,芙蓉鬓金步摇,身着一袭绯红色流彩暗花云锦,容貌丰腴,美艳非常。
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环肥燕瘦的美人,云妃聪慧柔媚,又平安孕有皇子,甚是得父皇的宠爱,汐颜幼时母妃离世,也是由云妃抚养过一阵,自然与云妃很是亲近。
“云妃娘娘,近日身体可安好?”
“劳烦九公主挂心了,本宫一切都好。”云妃从小便很是疼爱汐颜,把她当做半个女儿看,如今见到人了更是不撒手,满脸慈爱地打量她。
“我看娘娘皮肤紧致细腻,美人面白里透粉,想来自然是天天心情舒畅,外加保养有方,看起来更胜以前啊。”
“你这小嘴,”云妃嗔道,媚眼如丝却毫不扭捏,自然一股有情的风韵,“天下谁人不知,如今九公主待字闺中,王侯公子们日思夜想地惦记着还来不及呢,也不知道谁能有这样的好福气,能让陛下舍得把咱们的九公主嫁出去。”
“娘娘说什么呢,这么多人看着呢,”到底还是个孩子,被云妃这样揶揄几句,汐颜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今日来了很多的王公候爵,她不是没注意到众人从始至终看向她的目光,不想再被人更加注意,汐颜忙撒娇地讨好云妃,云妃掩嘴而笑,点到为止便不再言语了,与十一皇子坐到了汐颜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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