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朵嫣兰
第二天，汪国公早早地就在殿前击鼓。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过几个时辰，这帝都大街小巷都在疯传此事。
原本圣上已经命人将这丑事压下，可似乎有一阵风总在推波助澜。
很快，嫣兰国那边也知道了玄泽四皇子德行有亏。
嫣兰皇帝没什么好说的，便准备着取消婚事。可不料玄泽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把联姻的对象从四皇子变成五皇子。在此之前，皇帝刻意问了问焉琬的意见，焉琬依旧是同意的。
反正是谁都不重要，总归是让杜冰蕙顶替。
计划一切照旧。
大婚队伍出行当日，哀思最甚的莫过于太后娘娘。
“琬儿啊我的琬儿”
即便是先帝驾崩，太后都未曾哭得如此伤心。
焉琬几乎是太后娘娘膝下长大的，疼爱得紧，自幼半分苦都没让她受过。如今她要远嫁，以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
思及此，太后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在这宫里，焉琬尚有兄长和祖母作为靠山，去了玄泽，她可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虽然她的琬儿已经教得很好，懂事孝顺，贤惠体贴，但总归是让人担心。
“皇祖母不要哭。”
焉琬早已泫然欲泣，可还是强忍着安慰。
“在外头遇到何事，一定要修书告诉皇祖母，或者告诉你兄嫂，莫要一个人撑着。”泪眼婆娑的太娘娘后拉着她的手不肯放，激动得直颤抖。
焉亦琛见状，叹息着搂着太后的肩，“皇祖母别怕，孙儿一定会时刻关注着妹妹的。”
这得亏不是真的要焉琬远嫁，要真是如此，恐怕皇祖母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焉琬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咬着牙，“琬儿定会经常给皇祖母写信的。”
“好好”
太后拂了拂手，“快去吧，莫要误了时辰”
和太后别过，柳茵送她上马车，温声说道，“杜冰蕙昨儿个已经到霁州驿站附近了，其他事情殿下都已经打点妥当。琬儿不必忧心，只当去游玩即可。”
焉琬浅浅莞尔，“我知道的，谢谢嫂嫂。”
柳茵笑道，“客气什么。那边的人会好生照顾的，我和殿下过些天就去霁州看你。”
“嗯。”
焉琬点头，看见焉亦琛走来，她微微抿着唇，“兄长。”
正如柳茵说的，只当是一次小出游。
但不知为何，焉琬莫名有些心慌慌。
焉亦琛像从前那样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宠爱地望着她，“乖了，琬儿。”
“那庄子兄长已经给你修缮好了，明净亮丽。附近还有处温泉汤，你会喜欢的。”
听见有温泉汤，焉琬那皱皱巴巴的小脸马上明媚了起来，“真的？”
“专门给你挑的。”
焉亦琛笑言，“多泡泡，把身子养得更康健些。”
“好的~！”
焉琬乖巧地弯唇，“那我走了兄嫂要好好的。”
“啰嗦鬼。”
焉亦琛打趣道，“去吧去吧，路上小心些。”
上了马车，小姑娘还不忘从窗户探出头来和兄嫂招招手，眸色里净是不舍。
在城楼上看着的皇帝郁郁寡欢地看着这离别的一幕，心头全是心酸。这宫里一共也就五个公主，远嫁了两个，早逝了一个，剩下的两个都还很小。
皇帝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惆怅地目送着仪仗队伍慢慢地离开皇宫，直到消失不见。
-
出了京都的十日，和亲队伍来到碧玉城。
这会儿刚过了中秋不久，城里的桂花还开得正好，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夜里，焉琬入睡前吃了些桂花糖糕，胃里胀着，有些睡不着。
她起身自己倒了杯水，觉得还是胃里不舒服，想稍微走几步路。她轻轻地推开门，发现门后守夜的青藤此时睡得正香。
日头舟车劳顿，路程很赶，青藤和巧心都挺累的。
焉琬没有叫醒青藤，只披上披风，自己在三楼慢慢踱步，消消食。
一阵猛风吹过，焉琬抓起身上的披风挡在眼前。
呼啸的风渐渐停歇，焉琬松开披风，只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黑影出现在视线里。
“公主殿下。”
透着皎洁的月光，男人的身影亦步亦趋地靠近，直到脸庞逐渐清晰。
焉琬愣住，她错愕地开口，“凌凌公子？”
凌若朗狭长冷毅的眸子变得温柔些，清逸的俊容在月色下显得如圭如璋，玉树临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焉琬就觉得，这个凌公子似乎比自家兄长还要英气逼人。
焉亦琛的容貌已经是焉琬见过最好的了，不曾想世上还有一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人物。
“看来公主还没忘记我。”
凌若朗勾起唇，剑眉星目中，隐隐透着些邪魅之气。
男人慢慢靠近，焉琬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这么晚了，凌公子为何在此？”
“来看看你。”
凌若朗一刻不停地望着她，意味不明地说着。
焉琬的心微微一颤，警铃作响，又后退了一步，“所为何事？”
此时的焉琬穿着单薄，乌黑靓丽的秀发只用一根玉兰花样的银簪卷起，两鬓两缕青丝慵懒地垂在侧面，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像极了春日里柔弱的柳枝。
“公主怎么出来了？睡不着？”凌若朗反问道。
“凌公子还没回答我的话。”
焉琬淡淡地回了一句，眸色澄澈。
凌若朗玩味地笑道，“我说了，我只是来看看公主，没别的。”
“三更半夜？”
焉琬脸色凝重，“凌公子莫要如此糊弄。”
“公主可冤枉我了。”
凌若朗眼神愈发浓重深沉，嗓音低低的，“想着趁着夜色来看看我日思夜想的小公主殿下，不料公主醒了，那便与公主聊两句。”
日思夜想？！
焉琬越听越不对劲，急得心跳飞速加快，立刻转过身去先跑为上！！
看着那小巧的背影，跟兔子脚底抹了油似的，很快就消失不见。
凌若朗忍不住笑出声来，喃喃自语，“小公主，我有这么可怕么？”
砰砰砰砰地跑回房间，焉琬的动作惊醒了青藤。
青藤揉了揉眼睛，“公主，你怎么出来了？怎么也没喊奴婢呀！”
焉琬大口地喘着气，“没事没事，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可殿下怎么好像被吓着了？”
青藤轻拍着她的背关切道。
“就就是碰见老鼠了。”
惊魂未定的焉琬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这种简陋的地方有老鼠很正常。殿下别怕，我不会让老鼠跑来的。”青藤安慰道。
娇生惯养的云晖公主，自幼连蟑螂都没见过，又怎么会见过老鼠这种污秽之物呢？别说是焉琬了，就连青藤都很少见。听闻有老鼠，其实青藤的不禁抖了抖。
青藤照顾着焉琬再次躺下，焉琬睡在柔软的榻上，辗转反侧。
那男人长得俊美，可却隐隐约约吐露着些邪气。嗓音低沉，就与那索人性命的阎王似的，和那日在小船上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形象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他神出鬼没的，跑过来究竟是何意呢？焉琬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
翌日，焉琬眼底乌青地醒来，继续赶路。
今夜是巧心守夜，焉琬内心不安，吩咐巧心一定要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
巧心没多想，只以为是焉琬被昨夜那老鼠吓着了。
夜深，焉琬不敢全黑入睡，命巧心点了两三盏蜡烛。
看着那随风晃动的烛光，焉琬盯着看了半晌，迷迷蒙蒙地睡着了。但她睡得并不踏实，外头风声萧萧，树影摇曳，总是时不时地就会惊醒，确认房间无事才又安心闭上眼。
直至即将破晓，熟悉的黑色身影从窗户闯入。
焉琬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感觉不对，惊吓得睁开眸子，瞬间瞠目结舌，“你你怎么会”
“嘘。”
男人矫健地上前，坐在床边伸手捂住她的唇，“公主，小声点儿。”
两个人近在咫尺，大眼瞪小眼，相互听着对方的呼吸和心跳之急促。
凌若朗松开手，那倾世绝美的容颜在烛光下呈现，看得男人不禁心潮澎湃起来。
他猜想过，焉琬的美貌定然不凡。可她的容颜之美几乎是你无法想象的，娉婷妩媚，沉鱼落雁，貌若天仙。
不对，估计天仙下凡也远不及她天姿灵秀。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般。
焉琬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其他男人，脸蛋噌地一下直接绯红。
凌若朗的眼神越发炙热，害得焉琬不再敢看他，羞涩地别过脸。
“你又跑来这里做什么？快走呀。”焉琬的嗓音细细软软的。
这样的轻声细语，怎么会具有任何威慑力？反倒徒增了几分别样的滋味。
昨夜见过她之后，凌若朗的心里和脑海里全是焉琬的身影，鼻腔也总是跟见了鬼似的，莫名能闻到焉琬身上的抚敛嫣兰香味。
原本今夜凌若朗是不打算来见焉琬的，怕昨夜吓着她，想给她些时间缓缓。
可奈何心真的好痒，痒得根本没有办法，欲望驱使着自己来见她。
凌若朗以为今晚他应该可以安安静静地看看焉琬的睡颜，却不曾意料到她又醒了。
“我看够了，自然会走的。”凌若朗漫不经心地说着，嗓音醇厚蛊惑。
焉琬的心跳飞快，往墙边挪了两步，拿被子过着自己，“你不要过来。”
“放心，我不过去。”
凌若朗的眸色染上笑意，“公主是睡不着吗？”
“被你吓的。”焉琬缩在角落里说。
男人轻讪，“今夜是被我吓的，昨夜呢？你跑出来做什么？”
“吃多了，消食。”
焉琬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回答完了，你可以走了吗？”
她就这么怕我么？
都还没聊上两句，她就着急地赶自己走。
凌若朗浅浅叹息，“好吧，那我明晚再来看你。”
“你明晚还来？”
焉琬显然吓得不轻，嗓音都提高了几分。求求你给我睡个好觉啊！
“我又不干别的，就是来看看你，跟你说两句话罢了。”
凌若朗开始犯无赖了，“小公主殿下，昨晚跟今晚我都没对你做什么吧？我是正人君子。”
焉琬气笑了，“正人君子大晚上鬼鬼祟祟地跑来公主的寝室？”
凌若朗煞有其事地想了想，“那修正一下，我是总是思念公主的正人君子。”
“”
昨日是【日思夜想】，今日是【思念】。这男人是神志有病么？
焉琬不由地手心冒汗，眸色严肃不安，“凌公子莫要如此冒犯本公主。”
“好了，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凌若朗徐徐起身，“走了。”
只见男人走到窗前，唰的一声，便轻盈地消失在了黎明中。
悄无声息地来，又在不知不觉见离去。
昏暗朦胧的房间静谧得只能听见窗外鸟语，以及焉琬那扑通扑通不停的小心脏，还有浓重不稳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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