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朵嫣兰
见过焉琬之后，凌若朗明显神清气爽的。
“殿下，府中的细作余孽都已清除完毕，王妃的房间也已经命人修葺好了。”
“嗯。”他应声，“再去探听一下，看公主喜欢些什么？”
千帆回禀，“公主殿下随行的仆人说，公主喜欢吃甜食。”
凌若朗了然，“晚些张罗点附近的特色糕点。”
“属下遵命。”
想起什么的千帆又道，“帝都传来消息，谢淑妃不同意汪氏作为正妃嫁给四皇子，最多只许侧妃，还当众羞辱了汪氏。汪氏不堪受辱，上吊了。”
说来也是滑稽，这凌若珂和汪氏这点破事儿，凌若朗是从那花匠嘴里撬出来的。
花匠确实是在被发现前的三个月被凌若珂收买了，而且嘴很硬，半天没说实话。
直到侍卫将那花匠老母亲的头颅放在花匠面前，花匠才吐露了实情。
后来凌若朗又用他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作为威胁，逼他将所有事都说了干净。花匠自知自己已经被折磨得命不久矣，为了保住儿子，便将自己意外发现的奸情告诉了凌若朗。
说是某天在给四皇子那边汇报瑾王府的日常时，闻见四皇子身上有一股调制过的混合花香味，挺独特的，明显是姑娘香。紧接着在街上采买时，又与汪国公府的嫡次女擦肩而过。
花匠一闻就知道，这与四皇子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他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凌若朗，由此顺藤摸瓜找出了这个秽乱的秘密。
甚至暗卫趴墙根的时候还听见，凌若珂明明要迎娶嫣兰公主，但却在欺骗汪氏。
真是很犯贱的一个男人。
凌若朗觉得，不戳穿他那点破事都天理不容。
如今还害得汪氏上吊自裁，着实是令人唏嘘。
“虽然汪国公府理亏在先，但如今也算是彻底和四皇子一党结上梁子了。”
凌若朗冷哼，“汪国公性情刚毅，怎能忍受如此奇耻大辱？凌若珂这猪脑子，日日只想着那些事也就罢了，还专挑国公府的嫡女。看着吧，日后可有他受的。”
千帆问，“那咱们需要与汪国公府示好么？”
“不必，这其中我抢来了公主，已经够了。做得太多，容易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在说起公主之前，凌若朗还是面容淡漠，似乎没什么情绪的模样。
可在说起公主时，显然字里行间都带着些许少见的柔情。
“是。”千帆也悟了。
在圣上有意与嫣兰和亲之时，凌若朗就开始关注嫣兰皇室适龄的公主。其他人他都不怕，最怕的就是嫣兰太子的胞妹——
云晖公主。
如果凌若珂和嫣兰太子交好联合，指不定玄泽的局面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谁知云晖公主竟要在这节骨点上去欢州，凌若朗以为嫣兰皇帝大抵是要将德雅公主许给凌若珂。但以防万一，他还是跑去欢州和云晖公主打个照面。
后来使计相邀月落湖一见，凌若朗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人家云晖公主有没有芳心暗许，这点千帆不知晓。但他知晓的是，他家殿下看上了云晖公主。
用计将和亲资格抢来不说，还打算一路跟着公主的和亲仪仗队护送，甚至如今夜夜忍不住跑去公主闺房相见。
但当然了，这些千帆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在殿下面前乱说一个字。
深夜，凌若朗听完了手下的汇报，困顿地揉了揉眉心。
望着窗外的树影，凌若朗想起昨夜焉琬那看贼人般防备的眼神，心头竟翻涌些酸涩。
今晚不如还是先不要去看她了，让她睡个好觉吧。
这婚事本来就是他强抢来的，但人心还是慢些图之，别吓着她为好。
桌面上，千帆已经准备好了糕点。凌若朗看了看那食盒，最终还是没有动。
-
凌若朗昨夜说了今夜又要来。
焉琬被他弄得神经衰弱，整宿没敢合眼，就怕他什么时候突然闯进来。
身心戒备至破晓时分，看着天边浪漫的橘红色朝霞，焉琬终于是安心地合上眼。
清晨，焉琬在马车上睡了一路。
这几日公主精神欠佳，巧心很是心疼，想说让队伍走得慢些，但玄泽使臣却说，不按这个速度走的话，或许会赶不上婚期。
“还有三四日就会到达霁州驿站，等去了庄子，殿下好生泡泡温泉汤子休养。”
闻着安神的熏香，焉琬揉着太阳穴，浅淡地嗯了一声。
可下一刻，她突然反应过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凌令筠若是在自己与杜冰蕙替换后跑来，计划不就被他发现了吗！
不行不行，他可是玄泽皇室中人！
万一他告密给那五皇子听该如何使得？
到时候别说自己性命堪虞，就连整个嫣兰皇室也会被拖累遭殃。
真的得想个好法子，看怎么能让他不要这样夜里跑过来。
也不对，万一他不要脸起来，白天就出现怎么办？那玄泽的使臣刻板严苛，被他发现什么也是祸事。
是夜，焉琬竟然盼着凌若朗何时会过来，和之前几宿的心境完全不同。
不到三更天，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焉琬听见窗户传来模糊的声响。
这处客栈比原先的几处都要宽敞干净些，各处修缮得都不错，尤其是密不透风的窗户。
伺候焉琬睡前，青藤和巧心怕焉琬夜里受凉，都曾检查过窗户。
而且不约而同地赞叹过，这门窗都做工非常不俗，一点风都进不来。
焉琬不由地愣了愣：他不会打不开这窗吧？
之前青藤说他武功特别好，又箭术精准，百步穿杨的，一看就是练家子，把他夸得跟什么绝世高手似的。这按理说【绝世高手】不应该连着窗户也开不开吧？
如此想来，焉琬还暗自为凌若朗担心了一小会儿。
但明显焉琬的担心是多余的，窸窸窣窣的几下，那黑色的身影就翻进来了。
焉琬多穿了两件衣服，顺手拿起珠钗将头发挽起。
凌若朗走来，见她淡定地坐在那满是粉蓝色幔帐床上挽头发，惊异又无奈地笑了笑，“公主晚上都睡不着嘛？”
小姑娘不知不觉地白了他一眼，只道，“凌公子总是深夜造访。”
“那我下回白天来见你？”凌若朗突然说。
“”
焉琬这会儿是真真切切地睨了他一眼，“凌公子为何总要来见本公主？”
男人似乎想起些什么，从胸前拿出一包用油纸悉心包好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凌若朗边说边将油纸打开，“这里有桂花糖饼，玫瑰酥，枣泥红豆酥还有茉莉芋泥饼。你看看有你喜欢吃的东西吗？”
烛光下，焉琬看着男人手里捧着的甜点，错愕地问，“为何要带这些过来？”
看着她略带惊恐的神色，凌若朗微微垂下眸子，“都不喜欢吗？”
这样的表情，明显是不高兴了。
他大晚上跑过来，如果就是为了请自己吃糕点，而自己又对他过于冷淡，有些失落也是正常的现象。
不过这也让焉琬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男人了。
怎么每一次见面他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玫瑰酥是喜欢的。”
焉琬的声音甜甜的，眸色澄澈莹亮。
闻言，男人的嘴角扬起丝丝笑容，将那小巧的玫瑰酥放在了她白皙的手上。
“公主若是喜欢吃玫瑰酥，我下次来的时候再给你带些。”
“不必了。”
焉琬的语气突然寡淡得很。
凌若朗好像也没有不开心的样子，温声反问，“怎么？怕我？”
她笃定地点点头，握着手心的玫瑰酥，略带严肃地问道，“凌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从月落湖初见他便没有说，时至今日焉琬只知道他叫【凌令筠】。
这玄泽皇室，就连玄泽的百姓都知之甚少，何况是嫣兰国。焉琬有特地让人去探听几分，只知道玄泽圣上一辈从鸿字辈，各位皇子一辈从若字辈。
这中间从“令”字的是何人物，压根没有人知道。而且焉琬也不敢多问，连兄长和嫂嫂都没说，就怕自己没能圆谎，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焉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听男人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你日后会知道的。”
“”
焉琬被他气得不小心捏了捏手里的玫瑰酥，饼酥沾了一手。
不过这是不是说明，这个男人肯定是跟皇室很亲近，而且是绝对有机会见到瑾王和瑾王妃的人物？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杜冰蕙能不能应付得过来啊？
不对，本公主自己都快应付不过来了，杜冰蕙又怎么能糊弄得了他？
“可我现在就想知道。”
焉琬咬着牙，试探性地问，“凌公子，本公主不日后将会成为瑾王妃，公子这般于理不合，就不怕瑾王殿下知道后会迁怒于你？”
虽然说焉琬向来就不打算嫁给什么四皇子五皇子，但关于他们的事，也听柳茵说过两句。
这四皇子是嫡子，身份地位尊贵，常常占尽风头，也是最有望成为太子的人。从前一直聪慧机敏，赢得了圣上许多赞赏。只不过这二年，皇后娘娘病重，日日卧床不起。
于是不仅宫里的所有事情都由皇后的胞妹谢淑妃料理，就连四皇子的大小事务都由谢淑妃定夺。这谢淑妃空有狠劲儿，但远见不足，手段远远不及皇后娘娘。
因此这些年四皇子某些陋习慢慢被揭露，比如绝大部分事务都由幕僚代替，以及私生活不检点等等。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焉亦琛觉得凌若珂压根就是个不上道的。
而这五皇子比四皇子绝对要好些。
年少跟着骁骑大将军四处征战，十七岁便立了不少赫赫军功，后来被册封为瑾王，也是玄泽的这些皇子中第一个被册封为王的。
但这瑾王殿下很少管朝堂之事，只醉心管理军营，也只对兵法感兴趣，并无治理国家的热情和手段。因此即便瑾王立下多少战绩，也没什么希望能成为储君。
尤其听闻瑾王空有一副好皮囊，但阴冷凌厉，粗鲁暴戾，不懂儿女私情，更不懂怜香惜玉。焉亦琛怎么样也不可能把自己悉心呵护养大的娇花交给那样蛮横的粗人。
焉琬听了之后，只觉得这瑾王殿下定然狠戾，肯定是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
将瑾王搬出来，或许这凌令筠会有几分害怕吧？
只不料眼前的男人不由地笑了笑。
傻公主，我自己迁怒我自己做什么？
“公主这是在担心我吗？”他忽而勾唇反问。
“”
这人真的是个老无赖！！
凌若朗瞧着她那脸色骤变的小脸，只觉得这小猫咪实在是可爱得不像话。
“好了公主，早些歇息，我过两日再来看你。”说完，他便起身准备再次翻窗户。
“喂！！”焉琬小声地喊着他，“喂！！”
走在窗户边，月色下，凌若朗回头，饶有趣味地浅笑，“公主舍不得我？”
“你不要再来看我了行不行？”焉琬略带恳求地说。
“没办法呢。”
男人眸色幽深，“谁让公主让我想得紧呢？走了。”
冷风吹过，那黑色的身影没入黑夜，只剩下暖黄的烛光与皓白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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