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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23


  深夜,  阿莉尔坐在自己的床上,盘算着该怎么跑路。

  别误会,不是从这座城堡。

  是从这款游戏。

  从第一眼看到洛比托的时候,  她就觉得他和应有期很相似,  那种玩弄生命的漠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简直一模一样。

  随后便是在得知他对这座城堡的掌控力的那一刻。这种手段她再熟悉不过,将活生生的人视作鱼缸里的生物,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在他的观察之中。

  而如果不是今天那番话,  她不会在他身上看到属于应有期的第三个特征——独占欲。

  会有不同的两个人这么相似吗?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阿莉尔更倾向于不。

  然而遗憾的是,她将那个简陋的游戏面板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也没找到任何一个类似退出的按钮。

  唯一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好消息的是主线任务进展那里往前推进了一大段,  可在阿莉尔看来,  这种所谓的好感度与爱意无关。

  沉默了半晌,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很好。那么,就如你所愿。

  天色照常亮起,阿莉尔往上泼了把凉水,慢条斯理地将脸上的水渍擦干,神色平静地走进了公爵的房间。

  窗帘紧闭的房间内一片昏暗,她缓步走到床边,抬手撩开床帐,在黑暗中对上一双毫无睡意的眼眸。

  她勾了勾唇角。“大人,  该醒了。”

  洛比托起身,抬手扶了扶额,  白色的袖子从腕骨处滑落,黑发有一缕散在脸侧。

  他的动作有些懒散,  但声线很清醒。

  “衣服。”

  阿莉尔转身将前夜准备好的衣物拿过来,  那边洛比托已经踩在了地面上。

  公爵和兰斯不同,  所有可能会造成肢体接触的事情一般都会避免,所以阿莉尔不用像之前那样服侍他穿上。                        

                            

  她转身拉开一般窗帘,阳光洒进一半照在床脚的地毯上,正在低头将扣子扣上的洛比托忍不住眯了眯眼。

  将最上方的那颗纽扣合上,洛比托接过外套,突然出声。“准备一下,今天要出去。”

  阿莉尔怔了怔,随即想了起来。“巡视领地?”

  “嗯。”

  阿莉尔脸上浮现几分纠结的神色,洛比托瞟了她一眼。“怎么了?”

  “您不需要带上蓓希雅小姐吗?”

  他扯了扯嘴角,显出两份讽意。“动动脑子,怎么可能带她去?“

  “可是……”她本来想说,就算是异化后的她估计也伤害不到洛比托,更何况她明显更有经验。

  不过既然她还身负攻略任务,所以还是算了吧。

  洛比托没有在意她说到一半吞回去了的话,接着道:“去找蓓希雅,让她告诉你准备什么,按照惯例来就可以。”

  顿了顿,他补充,“不懂的话直接让她安排就是。”

  “……是。”

  阿莉尔忍不住地想,他的态度到底是因为蓓希雅已经异化,还是根本就从不曾将身边的人放在心上过?

  蓓希雅在他身边至少有五年了,然而他似乎也并没有把她看得稍重一些。可见单纯以女仆的身份,试图细水长流地攻略他是行不通的。

  蓓希雅的所在并不难找,阿莉尔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将出巡需要的东西差不多都安排好了。

  当听到洛比托这次出巡带的是阿莉尔的时候,她的表情僵了一瞬间,随后便如常地笑着。“是吗,我会准备好一切的。”

  费南的印记消除之后,阿莉尔的游戏板面那个小小的buff标志也随之消失了,一并消失的还有她面对异化者敏锐的感知,不过眼前这个是已知的,阿莉尔还不至于连这种潜藏的恶意都看不出来。                        

                            

  她和蓓希雅立场天生对立,故而也就不想着消除矛盾之类的,只是礼貌地笑了笑,随即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在她的身后,女仆长的瞳孔不自然地缩了缩,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

  洛比托公爵每月的出巡是惯例,离开的时间以巡视的领地远近为准,而这次的目的地就比上个月的远上不少,也就是说,他们至少要出去待两三天才会回来。

  马车在城堡前庭的花园中停着,还在忙碌的仆人身影匆匆,而阿莉尔则跟着蓓希雅进行最后的清点。

  查完最后一箱行李,蓓希雅眉心微皱。

  “蓓希雅小姐,怎么了?”

  “公爵大人的贴身衣物忘在房间里了。”她有些抱歉地转头看向阿莉尔。“你能陪我回去拿一趟吗?”

  阿莉尔算了算时间,公爵这个时候应该还在书房,安排他不在的时候城堡里的一应事务,短暂的离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点了点头,和蓓希雅一道脚步匆匆地往回走去。

  洛比托的房间距离城堡正门有一段距离,若不是洛比托的房间不是谁都能进去的,本也轮不着她们两个亲自跑一趟。

  绕过前庭和生活区连接处的走廊,阿莉尔敏锐地感觉到面前人的动作渐渐满了下来。

  “蓓希雅小姐?”

  前方的身影低下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阿莉尔蹙了蹙眉。

  蓓希雅晃了晃头,像是要把什么赶出去一样,但很显然,她失败了。于是等她缓缓转过身来的时候,出现在阿莉尔面前的是一张瞳孔全白犬齿外龇的脸庞。

  好吧,她早该猜到的。

  阿莉尔叹了口气,敏捷抬手,熟门熟路地挡住面前人的攻击。                        

                            

  从手臂传来的力道让她忍不住挑了挑眉,而蓓希雅明显比她所见过的其他异化者更加灵活的动作更出乎她的意料。

  阿莉尔向后退了退与她拉开距离,有些意外地打量着面前的生物。

  从她的表情不难看出来,蓓希雅很可能还保持着一定的理智。她的力道要更轻,但是动作要更灵活,不完全是凭着直觉行动。

  看着这样的蓓希雅,阿莉尔的脑中不禁缓缓浮现出一个猜测来。

  会不会,就算是异化者也有着不同的等级?

  洛比托曾说过,越说软弱的人越是活不长久。而原本的蓓希雅能正常地生活这么多年,精神恐怕并不脆弱,也或许正是这样,她还能保留一些自己的理智。

  也就是说,清醒地堕落?

  她轻啧了声。“讲点道理,迁怒于我是没有用的,蓓希雅小姐。您这样可算不上是良性的职场竞争。”

  她好像不太在乎,下一秒又冲了上来。

  然而在触碰到这道身影之前,一道破风声自阿莉尔的身边倏然响起,直直击向面前那道身影,一触即分,蓓希雅重重地摔回地面上。

  而当头将蓓希雅打回去的那道影子重新被支在地面上,银质的前端在地面上敲出一声脆响。

  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侵袭着她的嗅觉,然后洛比托的声线从极近的位置传进耳膜。

  “我不是说过离她远点?你就这么不设防?”

  阿莉尔不自在地向一边侧了侧,试图将自己的感官拉出洛比托的领域。

  她辩解道:“当然不是,我有防备的。”

  洛比托并没有对此作出回应,而是越过她,居高临下地站在蓓希雅的面前。

  这下阿莉尔可以肯定她绝对是有理智的了,否则也不会在看到洛比托的第一眼就僵在了原地。                        

                            

  面前的男人眉心蹙着,眼中是无可错认的厌恶。

  “你在我身边已经很多年了,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蓓希雅的表情狰狞了一瞬间,仿佛异化的那部分试图再度占据上风,不过最终还是被理智的那部分所压了下去。

  她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大人,我不是……”

  洛比托无声地俯视着她,蓓希雅在他的目光之下声音渐低,最终将头别到一边不再说话。

  “你知道规矩。”

  阿莉尔能看出蓓希雅的状态很不稳定,在洛比托这句话落地之后,她显而易见地更加狂躁了起来。

  在阿莉尔震惊的眼神中,她到底没能抵御住诅咒的力量,彻底失去了甚至,朝着洛比托扑去。

  眼前的冷光一闪而过,在阿莉尔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再度摔回到地面上,只是这次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洛比托甩了甩细剑,慢条斯理地将之再度合进手杖剑鞘里,转过身来。

  阿莉尔下意识地抬起头,只看到一张毫无波澜的脸庞。她怔了怔,引来洛比托的视线。

  “愣着干什么?要耽误出发了。”

  他的声音也一切如常,几乎让人想不到就在刚刚他亲手杀了自己的贴身女仆。

  阿莉尔低着头闷声跟上了他。

  在踏出走廊的前一刻,她忍不住问出声来。“我以为您会更加……动容一些。”

  身前的人站住了脚步。

  在距离外面热烈阳光只有一线之隔的阴影里,他的声音背对着阿莉尔传来。

  “你知道我活了多少年吗?”他平静地说着,接着带上了一丝讽意。“如果每杀死一个人我都要为之哭泣的话,那洛比托的护城河就不需要引用其他水源了。”                        

                            

  他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别这么天真,阿莉尔。”

  ……

  马车缓缓地驶出城堡,空旷的原野一点点从马车的缝隙里显露出身影,阿莉尔坐在洛比托的对面,无声抬眸打量着正撑着额头闭目养神的公爵。

  当那双黑眸被掩藏在眼皮之后的时候,他眼神中无意识透出的阴鸷感就会被大大削弱,搭配上始终苍白的脸色,反倒显得脆弱了起来。

  然而阿莉尔脑子里却还盘旋着刚才的场景。

  她只是突然想到,这么多年以来,他到底有没有彻底放下戒备信任过某个人?

  他的亲人终有一日将成为他的容器,他的仆人随时会成为暴起伤人的怪物,他高高在上地盘踞在这座城堡的最高处,却只能在夜晚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无人的走廊里游荡。

  面前闭着眼睛的人眉心拢起。“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您不是在休息吗?”

  公爵撩起眼皮看她。“所以你刚刚到底在想些什么?”

  阿莉尔扯了扯嘴角。“在想大人真是辛苦。”

  洛比托眉心动了动,尽管看表情他显然没有相信她的话,不过倒也没再说些什么,伸出食指支在额角。

  阿莉尔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些怪物,她们其实依然是有神智的吗?就像蓓希雅小姐那样?”

  “蓓希雅是例外。”洛比托略沉吟了片刻,解释。“大部分人在受到诅咒侵蚀之后就死去了,也很容易被发现。精神坚韧一些的反而会隐藏得更好,费南的怨念在侵蚀她的精神之后还能保留一丝理智。”

  “那……”她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现在的城堡里还有正常人吗?”

  “这重要吗?”洛比托的声音懒洋洋的。“不是现在也是以后,从踏进这座城堡开始,死亡的命运就已经降临,只是早晚而已。”                        

                            

  所以他其实也不在乎自己杀的究竟是异化者还是普通人。

  阿莉尔沉默了一会儿。“那么,要如何结束它呢?”

  洛比托支着额头看她。她的神情很认真,带着丝执着的可笑。

  他勾了勾唇,就连他自己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情,他这么说道:“杀死费南所有的寄生体,或许诅咒就不会再蔓延了。”

  “您杀人是为了这个吗?”

  “我?”公爵轻笑。“我没有那么多工夫。”

  “那您之前去塔楼那次,不是为了消灭费南吗?”

  “如果放任诅咒在城堡不断蔓延,费南的力量就会不断增长,我只是在必要的时候削弱她的力量而已。”他平静道。“我无法彻底杀死她,诅咒也无法彻底杀死我,恶与恶只会相互纠缠,然后永无止境地延续下去。”

  他的语气太淡然,以至于阿莉尔完全分辨不出来话语中的情绪。

  不过洛比托显然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头看了看外面,提醒道:“快到了。”

  洛比托这次巡视的领地位于城堡西边,大概半天路程的地方,以马车的脚程来说其实并不算远,但如果加上在当地耽误的时间他们至少要外出三天左右。

  自然有当地掌权者的庄园提前做好了迎接的准备,甚至不需要阿莉尔帮忙,一应事务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她只需要照顾好洛比托贴身的事务就足够。

  怪不得她取代蓓希雅的地位之后有那么多人表示羡慕,比起其他女仆来,这个位置真的很悠闲。

  夜色渐渐降临,在庄园主设下的宴会上,整个郡的权贵豪绅都出现在大厅里,每个人都若有若无地将视线投注到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然而却没有一个敢主动上前攀谈。                        

                            

  黑发的男人正坐在安静角落的沙发里,手指捏着杯脚,杯中的酒液随着他随意的动作摇晃着,折射着大厅中央投来的灯光。

  阿莉尔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半晌也没有喝一口,俯下身。“需要我去拿带来的酒吗?”

  洛比托眉心蹙了蹙,随即手腕一转,将酒液尽数泼到昂贵的织花地毯上。“不用了。”

  随着他的动作,整座大厅里的空气都骤然凝固了一下,庄园主擦着冷汗走过来。“领主大人可是有什么不满意之处?”

  洛比托抿着唇,没什么说话的心情,半晌,在让庄园主感到些许窒息的沉默之中,他才开口。“那边几个是布莱恩家族的继承人?”

  “是。”

  洛比托抬起眼,头一次正眼打量眼前这个胖子。“我很惊讶,在阁下的宴会上,竟会有如此失礼的人受邀进入。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失礼?可明明他们连靠近都没有靠近过这里啊?

  尽管心下疑问,可他不敢反驳一句,而是赔笑道:“若是先前知道,在下一定不会邀请他们。我这就请他们离开。”

  靠在沙发上的领主不再说话了,庄园主连忙转身走向站在大厅一角的几个年轻人。

  听完了全程的阿莉尔也有些疑惑,不知道这几个是怎么惹到公爵大人了,不过只要能哄好这位,她倒是无所谓了。

  庄园的女仆连忙送上了另外几瓶不同的酒,连带着之前最好的那种一起放在旁边的圆桌上,接着低着头安静地退了下去。

  阿莉尔走到圆桌旁,征询地看向洛比托。

  洛比托眉心依然没有放松,摇头。

  阿莉尔暗暗叹了口气,重新站回原地。

  不知道是谁惹到了他,但低气压的洛比托真的很难搞。一边想着,阿莉尔的表情突然顿了顿,不知为何思绪猛然转到刚进入城堡那会儿。                        

                            

  她那时还是兰斯的女仆,第一天就惹怒了兰斯,不过她自己倒是没有意识,若不是蒂亚后来私下告诉了她,她甚至根本反应不过来。

  而现在她甚至连洛比托的低气压都能感知到了。

  她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唇。没想到进入游戏以来她最先收获的居然是察言观色的技能。

  收回思绪,阿莉尔转了转视线,却发现不知何时洛比托已经斜靠在扶手上,目光幽幽地落在她身上。

  阿莉尔一怔。“大人有什么吩咐?”

  直觉告诉她,洛比托的心情似乎比刚才还差一些。

  宴会的主角压低了眉眼,将水晶杯放在圆桌上。“回去了。”

  “您要休息了吗?”

  “……嗯。”

  “房间已经准备妥当了。”

  洛比托站起身,不顾其他人的视线走出了宴会厅。

  这个贵族的庄园显然比不上洛比托城堡,尽管是第一次来,但阿莉尔依然能很快找到道路。

  洛比托的房间被安排在花园后面,夜色浮动之下,花园里的香气一阵阵拂过他们两人的鼻端,灯光从很远的地方照过来,到了眼前就只剩下了朦胧的光晕。

  阿莉尔今日将头发束了起来,一缕卷曲的碎发从耳边垂下,洛比托看了她一眼,那缕碎发正随着夜风扫在她的锁骨处,白皙的皮肤在光晕里闪着莹润的光泽。

  她毫无疑问是漂亮的,然而洛比托早见过无数漂亮的皮囊,那些皮囊下面漏洞百出,肮脏的诅咒顺着血管流动。

  所以他最初会关注到阿莉尔完全与外貌无关。

  她的特殊隐藏得很好,他确信除了自己之外再无人会发现,那些无人知晓的动作像是只有、也只能独属于他的秘密。他把玩着自己领地之上出现的小小意外,然后像恶龙一样试图将宝物拢入掌心。                        

                            

  可直到今天他才突然意识到,在洛比托城堡之外的地方,这副皮囊究竟能引来多少浅薄的目光。

  熟悉的烦躁再度涌上他的心头,而身旁的人还无知无觉地抬头看着他,声音轻柔地对他突然的停下发出疑问。

  “大人?”

  他们现在正站在花园的正中央,宴会厅的灯火辉煌被远远抛在身后,而面前则是看不清尽头的黑暗。

  玫瑰在深夜中开到极致的颜色仿若乌黑的血迹,浓烈的香气在停下来之后越发无孔不入,过分安静的气氛让她甚至能听到对方胸中吞吐的呼吸声。

  洛比托的视线居高临下的落在她身上。

  或许是夜晚降温的缘故,单薄的裙子挡不住夜风的寒意,冷意从脊背上爬了上来。

  他抬起手,指尖擦过锁骨那小片的皮肤,比气温更低的指尖让阿莉尔打了个寒战。

  然而那抹凉意只是从她的皮肤上一闪而过,指尖掠过皮肤,最终撩起的那缕卷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也或许是夜色的缘故,阿莉尔总觉得他的眸子比往日黑沉得多。’

  对方的沉默让她相当不自在,被捏在对方指尖的发丝好像也一并僵住了一般,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打破这微妙的氛围。

  “我的头发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的睫毛颤了颤。

  他背着光,让阿莉尔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然而他却缓缓俯下了身去,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庞在她面前放大,直至她能看清黑眸眼底化不开一般的浓重黑暗。

  几乎是不受理智控制地,阿莉尔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但她忘了自己的头发还在他手里,从发顶意外传来的钝痛让她忍不住低呼出声。                        

                            

  然而这个小小的动作却像是打破了什么禁忌一般,那暗色涌动起来,像是海面之下席卷的旋涡。

  另一只手臂横过了她的腰肢,指尖扣在她的腰侧,将她的身躯彻底笼罩在阴影之下。

  微沉的声音敲击着她的耳膜。“你在害怕什么?”

  这句话莫名熟悉,阿莉尔反应过来,她第一次和洛比托一道去塔楼时就听过同样的问句。

  熟悉的紧绷再度掌控了身体,然而这次她终于意识到,她的本能所预警的并不是潜藏在暗处的异化者。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抬眼直视对方逼近的眸子。

  “您这是在干什么?”

  然而洛比托并不是会困囿于世俗礼仪的人。还捏着她头发的左手轻轻蹭过少女的脸颊,他的声音显得有些低哑。

  “不要害怕我。”他凝视着那双浅色的眸子,语气像是蛊惑又像是逼迫。“更别试着逃离我。”

  阿莉尔的身体紧绷。她能感到腰侧那只手掌掌心传来的温度,隔着不算厚的布料贴在肌肤上,存在感太过强烈。

  她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看向对方。

  他低眼错开了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指间。“我不该把你带出来的。”

  话的尾音放得很轻,像是一声低叹,几乎要随风散在空中。他最终还是放开了掌心的那截腰肢,直起了身子。

  空气重新灌入两人之间的空隙中,阿莉尔恍然发觉自己像是已经忘记了呼吸一般,刚才那股被捕猎者锁定的恐惧感太过强烈,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才觉得肺部的灼烧感。

  面前的男人表情一如既往,让人完全看不出刚才他是如何压制住自己心底真实的想法,克制着放开手的艰难。                        

                            

  放在身侧的右手微紧,刚才的触感似乎还流连的皮肤表面,洛比托转了转手腕,轻握成拳。

  “回去吧。”

  逼得太紧反而容易追丢猎物,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刚才那一瞬间的忘形,眼前的少女想来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他本该有足够的耐心,在猎物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张开自己的网,但是现在他竟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并没有多少懊悔。

  不如说……让人忍不住越发心生贪婪。

  他先一步转过身,朝前走去,阿莉尔站在原地,转头看过去,他的背影一步步融于更浓重的黑暗,就好像那也将是她的前路。

  她停顿的时间太长,洛比托在不远处停住脚步,回头望了过来。“不走吗?”

  她转开目光,最终还是沉默着朝着那道身影走去。

  看着她一步步靠近的身影,洛比托垂了垂眸,眼帘遮住眼中翻涌的情绪。

  再等等……

  抵达维尔塔郡的第二天,洛比托照例出发巡视,范围包括中心城市以及外围的土地。

  维尔塔郡面积不小,不过洛比托只需要保证农田都有在认真种植,没有战乱或是流民就足够,除了大贵族们所居住的城市,剩下的地方只需要一天就足够巡视完毕。

  出乎阿莉尔意料的是,这次居然还有一匹为她准备的马以供她使用,这可比她想象中被关在庄园里的情况要好得多。

  正是夏季,气温居高不下,阿莉尔和其他人一样戴了顶宽檐的帽子,慢悠悠地跟着前面不远处的人行走在田埂上。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浓绿,叶片反射着日光照在眼前,一片灿烂得晃人。

  阿莉尔伸手压了压帽檐。

  他们已经出来有一段时间了,按照计划,等看完这片之后他们就该随便找户人家休息一下了。                        

                            

  带路的贵族正走在洛比托身边不停地说着什么,洛比托仿佛兴致不高似的,好半天才听到他简短地回一两句。

  阿莉尔抬起头往更远的地方眺望,随后催马上前了一点。

  “大人,前面似乎有一家农户,要休息一下吗?”她抬起头看着洛比托过分苍白的脸色,问道。

  对方浅浅地颔了颔首,立即有人先行一步往前方那幢小屋子奔去。

  阿莉尔皱着眉看着他的脸色。

  应该不是她的错觉,上次在猎场的时候她就觉得洛比托的脸色比往日要苍白,只是还不够确定,而现在就更明显了,阿莉尔甚至怀疑他体内的血液都凭空蒸发了一般,只剩下水泥般的灰。

  他视线微转,最终落在她的身上,看起来竟有种非人感。

  阿莉尔的思绪顿了顿,随后反应过来,洛比托确实不能算作是人类。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的状态好像真的不太对。而他身旁那个大腹便便的贵族像是完全没看见领主的脸色一般,继续侃侃而谈着他所谓的政绩,巴巴地以期获取自己在郡中更大的权力。

  阿莉尔微笑着开口打断。“这位大人说了这么久,应该也累了,不如休息一下?”

  她的语气相当礼貌,话里的内容却很直接,那位贵族先是愣了愣,待到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之后怒色便控制不住地爬上眉梢。

  然而顾忌到她的身份,他瞟了眼洛比托的神色,见他像是没听到那样直视着前方,只好敢怒不敢言地闭上了嘴,勉强笑着道:“说的也是,那在下就不打扰大人欣赏风景了。”

  他终于闭上嘴退到了后面,而本与他并行的阿莉尔也刻意放慢了步伐,落在洛比托身后一点的距离。                        

                            

  她所看到的那家农户确实已经离得不远了,队伍安静地前进了大概十分钟之后,那间扎着篱笆的小木屋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提前抵达的仆人已经与屋主交涉完毕,屋内他们自带的一应茶具之类已经倒满了茶水。

  阿莉尔看着洛比托神色如常地坐下,动作流畅地端起茶杯,看起来没有什么不适的模样,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可能他的沉默单纯只是看不惯那贵族的蠢样也说不定。

  一边这么想着,阿莉尔抬手重新将杯子里倒满。

  一声闷响突兀地在耳边响起,阿莉尔的手颤了一下,水滴洒在桌面上,溅起几滴在那截手腕上。

  洛比托手指扣着桌沿,用力到指节有些发白,阿莉尔顺着他的手臂向上看去,他的眉心不自觉地皱起,眼帘微垂看着地面。

  阿莉尔放下茶壶。“您还好吗?大人?”

  “……没事。”他一点点放松下指尖的力道,抬头看向她。“我们待会儿回程。”

  阿莉尔看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道:“回去之后就没事了吗?”

  洛比托抬眼看她。“你想问什么?”

  “离开城堡之后,您会变得虚弱,是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洛比托直起身子。“但不会致命,只是虚弱罢了。”

  只是虚弱?

  阿莉尔有些意外他的直白,顿了顿,她低下头。“是,大人,我会安排好的。”

  洛比托轻声“嗯”了下,随即便支着手边的桌子闭目养神起来。

  而阿莉尔安静地退出房间,唤来从城堡里带出来的其他仆人,低声吩咐他先行回去准备马车。

  看着仆人远远离开的背影,阿莉尔陷入了思索。                        

                            

  看样子洛比托显然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极限,既然原定的是要待三天,他应该很确定自己的身体可以。那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加剧了他的虚弱,以至于需要立刻返程。

  可是,会是什么呢?他们才出来不到两天,而这段时间里她一直都跟在洛比托身边,据她所知,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件才对……

  思绪顿在这里,阿莉尔突然想到,如果一定要说什么特别的事件,那昨晚洛比托的异常表现算吗?

  他到底为什么会突然那样做?阿莉尔是半点都摸不着头脑。

  不过托昨晚的福,她再一次意识到了洛比托是多么危险的攻略对象。如果可以选择,她一定会离他远远的,就像面对应有期那样。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对他们抱有任何期待都是愚蠢的,他们的喜爱天生带着毁灭的意味,带着某种类似于孩童的残忍的天性,完全掌控自己所中意的事物,与孩子们将心爱的小动物做成标本的心情相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只是游戏中的攻略对象而已。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他们的提前离开显然让当地贵族有些忐忑,不过洛比托显然是没心情去宽慰体系吊胆的他了。

  在终于晃荡着再度行驶在道路上之后,洛比托状若无事的伪装也终于显现了裂痕,若不是阿莉尔还能勉强扶住他,恐怕在上马车的前一刻他就会踉跄地摔在座位上。

  然而幸好阿莉尔还算是眼疾手快,故而公爵大人的虚弱并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

  他的指尖握住阿莉尔递上去的手腕,不着痕迹地借了把力,若无其事地坐上了马车,而阿莉尔紧随其后落座在他的对面。                        

                            

  车轮再度转动了起来,洛比托挺直了脊背坐在座位上,若不是刚才阿莉尔亲手扶住了他,估计都想不到他实际上已经连自己的身体都支撑不住了。

  沉默了几秒,阿莉尔忍不住道:“大人,不如我给您拿个靠枕?”

  面前的人没有出声,阿莉尔想了想,还是直接探身出车门,喊其他人从行李车里取个靠枕出来,接过放在洛比托身边。

  鉴于洛比托的虚弱是因为距离的缘故,再加上他们这一路路况还算不错,所以阿莉尔并没有特地嘱咐放慢速度,而随着一点点更靠近洛比托城堡,洛比托的状况也渐渐好了起来,至少等到距离城堡不到两小时的路程的时候,他看起来已经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了。

  阿莉尔心下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扭头往马车外面走去。

  看着看着,她的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收回视线,她问道:“大人,外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流民?”

  洛比托拢了拢靠枕。“很奇怪吗?”

  “他们看起来像是逃难的。”

  “很正常,今年收成不好,各郡又加重了税收,所以会有流民也不足为奇。不用担心,这些流民都很聪明,会避开我们的马车的。”

  他的语气就好像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一样,而阿莉尔一边感慨这个游戏细节做得真的很完善。

  大贵族们不会管天时如何,加税与否全凭心意,而交不起税的农民越多,那些大大小小的庄园主手中的土地就越多,而位于最顶端的领主也会获得更多财富。

  不仅是财富,每当流民大量出现的时候,人口的价格就会随之暴跌,可以以十分低廉的价格获得更多的劳动力。                        

                            

  阿莉尔的思绪顿了顿,想到一个随之而来的问题。

  流民增多,养不起孩子的家庭也会随之变多,比起变卖为奴,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送给领主做仆人。

  也就是说,城堡里不久之后,或许要迎来一批新的女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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