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左右为难，情字如何还
一定是被他提及过，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或是暗藏在某句话语中。排山倒海的记忆漫过来，她却有些理不清顺不明。
先帝去世时发生过太多的事情，混乱的记忆，零散的片刻，堆积在一起，实在是让她有些头疼。
朝堂上停止了争吵，以赋长忆获胜为终。今日这一重锤，没有朝臣再敢问及玉玺的下落，但总有一天，玉玺一定要出现的，登基大典一旦确定，留给她的时间便不多。
偌大的皇宫，她该去哪里寻找那个让废太子和二皇子争的头破血流的物件？
早朝退去好一会儿，云落枫才慢吞吞的从座位上起身。帘外，朝臣已经散去，小福子抱起一摞折子跟着云琉非退下。
空荡荡的金銮殿就剩下赋长忆一个人，他安静的站在那儿，似乎是在等她出来。
“怎么在此等候？小点子这个时候应该是来了。”
身着火红衣袍的男子摇摇头，空洞的眼睛望向她，有些局促道：“长忆在此等候殿下。”
“等我？那…我代小点子送你回去？”
“躺了这么久，寻思着出去走走，可眼睛又不方便。”
云落枫明白他的意思，正常人躺这么久，身体确实少不了。就是没毛病也躺出问题来了。
“今日难得见到暖阳，出去散散心也是极好的，我带你去后花园走走？前几日园中的腊梅花开了，争奇斗艳，芬芳怡人，正适合去观赏。”
“如此，劳烦殿下了。”
赋长忆冲她浅浅一笑，刚刚怒怼李国舅盛气凌人，早已经荡然无存，换上的是纯良无害和几分天真烂漫。
两人并肩择一处小径，曲径通幽处，也是难得放松警惕的闲暇时光。
云落枫走的极慢，大半的时光都消磨在给身旁男子探路上。赋长忆也走的慢，每次都会得到女子同意后，才无所顾忌的迈出几步。
两个人似乎配合度天衣无缝，身后跟着一众宫女太监，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到好处。
初冬的暖阳透过梅花枝洒下来，斑驳的光影，细碎的阳光，一切都很好。
“你看，梅花开的正旺呢。”
云落枫刚一开口，却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不禁有些愧疚。
赋长忆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是呢，开的好旺啊。长忆能听见花开的声音，今年是有些遗憾了，明年再陪殿下踏雪赏梅，煮酒论诗。如何？”
像是不经意的约定，云落枫心中有愧，轻轻点头道：“恩，明年的今日再陪你赏梅，弥补此时的遗憾。”
“那，便是说定了。”
金色的阳光明媚和暖，将男子的笑意染上了几分狡黠。
云落枫提醒道：“花虽看不见了，可这满院子扑鼻而来的香气，总是能闻到的吧。”
赋长忆却不说话了，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是刻意的嗅了嗅空气中的甜香。
“我们现在身处梅林间么？”
“是啊。”
他苦笑几分，可是他却没有很强烈的感觉。‘五绝’中狠辣无比，连嗅觉也开始淡化了么。
云落枫略感不妙，通红的小手似乎冰冷的没有了知觉。梅林的花香如此浓烈，即便是染上风寒鼻息不同的人也能闻的到啊。
“赋长忆…其实，前面才是梅林中央的位置，我们才刚刚进来的……”
“无碍。”
他勉强一笑，不想听见女子特意的安慰，踏步走向前方，在没有经过她的允许下。
云落枫看着他孤绝清瘦的背影，只觉得鼻子发酸，心里堵的慌，实在压抑的很。
你也会累的吧，我们都是凡胎肉tǐ的普通人。
梅林很大，四通八达，幽深的小径里，有男子独坐幽篁里，守在路口。
轩绒烨铮折一支金黄的腊梅，拿在手中细细把玩。
以往每日下朝，他总会在此等候云落枫。今早因她执意去赋长忆那边看看情况，两人闹的有些不欢而散。他在心中默念了上百次开场白，就不知待会儿见了面，心爱的女子还会不会生气。
赋长忆走的有的乏了，元气耗损太多，瘦的太厉害，体力大不如从前。
不消片刻，便觉得四肢无力，头冒冷汗，不能继续贪欢。
“若是累了，就先回去吧。”
他乖巧的点点头，顺从听话，开始往来时的路折返。
云落枫看了眼前面的小道，她知道阡陌那边有个男子，每日都会准时等候在此。
“你先回……”
“咳咳咳，走了这么久，还觉得有些饿了，眼看午膳时辰快到了，殿下能否赏个脸，与长忆一同用饭。”
赋长忆单纯的‘看着’她，表情是柔和的，面带期许，让她有些不忍心拒绝。
云落枫暗自叹了口气，站在路口凝望了片刻，终于是狠下心不再去看面前的小道，回过头道了句：“也好。”
路的另一边，轩绒烨铮还怀揣着希望，紧盯着入口，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已经等的很晚。
凉风袭来，寒意入骨。手中折下的梅枝不堪凛风肆虐吹落几朵，在空中打了几圈旋，轻飘飘
的飘落在地上。
午膳的地点选择在了就近的落枫阁，这是云落枫及并前所住的地方。从垂帘听政开始，她便搬来了宫中，再次入住曾经的闺阁。
赋长忆显得很开心，明艳动人的笑似乎让空洞的眼睛有了光芒。
宫奴端着食盒传菜，菜肴倒是很丰盛，云落枫却有些食之无味。眼下正午，不晓得那个男人有没有回来。
“咳咳咳。”
耳畔传来一阵难受的咳嗽声，云落枫回过神，才惊觉赋长忆误吞了鱼刺。
“怎么这么不小心，想吃什么可以吩咐下人。”
男子有些涨红的脸颊上满是羞赧。
“我不习惯下人布菜。”
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想吃鱼？”
“恩。”赋长忆乖顺的点头，有些委屈‘盯着’面前的美食，却迟迟不敢动手了。
云落枫夹起一块鱼肉，细心的挑出肉中的刺，送到他碗里。
赋长忆开心的道了句谢，象牙箸在碗里捣鼓了半天也夹不起来。好好的一块肉，被夹的稀碎却是一块没有被送进口中。
云落枫忽略了他尴尬的神色，亲自夹起一块喂给了他。
赋长忆冲她感激一笑，心中有暖流淌过。
“还要？”
“恩。”他再次点头，还是一脸的单纯无邪。
佟牧候在一旁，实在搞不清楚，主子是何时喜欢上了吃鱼。
小点子站在庭外，笑眯眯的盘算着自己能赢得多少银钱。小卓子那就得好几两，还有宫里那些嬷嬷，宫女……
“走开，走开，别挡着洒家。”
他努力的算着啊，倚靠在门栏上，谁这么不长眼冒出了的。
轩绒烨铮左等人不来，右等人不来，只好来落枫阁寻人。
小点子不善的抬起头，见一脸冰霜的大辽皇子站在门口，双手紧握，眼睛直直的盯着堂上一起用餐的两人。
“皇子…殿下？”小点子俯身行礼。
顺着他的目光，就能看见云落枫正悉心的为赋长忆布菜。两人有说有笑，很是融洽。仿佛是新婚夫妇，新婚燕尔，自是甜蜜。
小点子眨巴着眼，试探性的问了句：“您也想去吃点么？”
轩绒烨铮冷笑，自己惴惴不安了半日，她却没有放在心上，是自己显得多余了。
云落枫侧目时正对上他冰冷的双眼，心倏的漏了一拍。
“烨铮。”
轩绒烨铮自嘲一笑，转身离开。强忍着自己想杀人的冲动，迅速离去，他怕晚上一点，会忍不住杀了那个男人。
云落枫是急了，她放下碗筷，站起身追了出去。身后似乎传来了赋长忆的呼喊，她仿若未闻，径直跑了出去。
“轩绒烨铮！”
气头上的男子没有理她，脚下生风似乎是刻意想甩开她。
云落枫施展轻功，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他受伤了，烨铮。”像是在辩解，却显得没有任何说服力。
“所以，你是出于可怜才对他如斯？”
她没有回答，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没由的一阵心烦意乱，赋长忆是为了她而伤，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如从前那般生疏躲避他。她的心自始至终是向着轩绒烨铮的，从来未曾变过。只如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尚且做不到顾忌所有人的感受。
“你说他受伤了，那我呢？我不也受过伤么。这条胳膊，曾经骨位错移，疼的钻心刺骨。我身上‘血泪’的毒素所带来的危害就没了么？”
他指了指曾经被狼王差点咬断，被利箭射穿过的胳膊，神色哀悯。
云落枫有些难过，她抱住那条曾经为了寻她差点没了的臂膀，心如刀绞。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把自己推进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一边是心爱之人，一边是同僚之情。他与赋长忆，都曾为她涉身犯险，不管是哪一方，她都做不到冷眼旁观。
“没忘没忘，怎么会忘。”
轩绒烨铮想挣脱她的怀抱，却被她抱的更死，几次无果又怕伤了她，无奈又难过，不知该如何排解。
“枫儿，你心地善良我明白，可是很多事情不能一味靠心善来维持。”
赋长忆重伤，云落枫是觉得亏欠了他，所以会满足他看似并不过分的要求。可是这些细微的变化，对轩绒烨铮来说却是致命的。
很多感情，从亏欠开始，再到怜悯，后成了感动，一步步走近那个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的人。
“感动不是感情，我明白的。对不起烨铮，我今后会注意的。”
头顶上传来男子微微的叹息声，幽怨又委屈，不满又无奈。
赋长忆空洞的望着门外，始终没有等到女子回来，继续为他夹菜。他失望的放下象牙箸，摸索着起身。
“主子，吃的很少。”
佟牧上前搀扶他，有些心疼。这胳膊以后瘦的没二两肉，不好好补补，哪里恢复的过来。
赋长忆眉宇藏着失落，没有一丝光泽的眼睛更加晦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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