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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第二天一大早,严立冬就去前台办了退房手续,他觉得自己还是离开比较好一点。老板似乎欲言又止,严立冬忍不住问他:“老板,你说有什么话想说吗。”

        老板略一思索:“你是晓晓的男朋友吧。”

        严立冬不敢随便回答这个问题,害怕给盛晓带来负面影响。“老板,你有话就说吧,兴许我还能在你这里多住几晚。”

        老板犹犹豫豫:“其实他们家那个情况,镇上人都知道,我不说别人也会说。她亲爸爸最喜欢喝醉酒打老婆孩子,打到晓晓十三岁,她妈妈受不了离婚了,也不想带孩子走。晓晓没办法跟了她爸爸。这个小姑娘从小就懂事,功课也好,长得也漂亮,她爸爸虽然整日喝酒,手里也是有点祖产的,也供晓晓吃穿上学。哪知道晓晓上高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喝酒喝多了,喝死了。晓晓没办法,又跟着她妈妈一起生活。她妈妈早改嫁了,儿子都有了,哪还顾得上她啊。”

        严立冬听的一阵心酸,哪知道老板还有后话:“她这个妈啊,也不是坏人,就是太帮着娘家,家底都让弟弟掏干净了,前几天老娘生病了,老爷子一个人用板车拉着病人去了晓晓家。有好处的时候想着儿子,出了事情全赖在女儿头上。晓晓估计是因为这件事回来的。今天啊,说不定还有一场好戏。”

        严立冬心想盛晓也真是投胎不长眼,决心管到底:“什么好戏啊。”

        “初一十五,瘟神上门讨债的日子,她那个无赖舅舅该登门了,老娘病倒了都不登门,讨债的日子倒是不会错过。”

        严立冬眉头紧皱:“老板,再续住一晚上。你刚刚说的那个舅舅,大概长什么样子。”

        “瘦高个,三四十岁。”老板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我看看有没有他的照片。”

        老板拿着手机摆弄了一会儿,递到严立冬面前:“就是这个。”

        透过照片,也能看出那个男人瘦骨嶙峋,精神有些萎靡,严立冬心中一凌:“这人该不会吸毒吧。”

        老板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似乎有些顾虑:“我也是看晓晓可怜,以前他爸没死的时候,他家跟我家是邻居,她也算我看着长大的,别跟别人说是我告诉你。”

        严立冬很阔绰的抽出好几张大钞票:“老板,再给我续几天房费。”说完把钞票仍在前台的桌子上,急忙往盛晓家走去。

        严立冬在盛晓家的单元楼前踱步,不知道怎么面对盛晓。他想盛晓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正在纠结的时候,他看到盛晓的舅舅,也就是照片上哪个男人,晃荡着空荡荡的身子走进来单元门,他睡眼惺忪,打着哈欠,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严立冬。严立冬悄悄的跟着他上了楼。

        那人果然停在了盛晓的家门前,有气无力的抬起手,砸向大门上,防盗门微微震动,发出异响。严立冬站在下一层楼梯拐角,静静听着动静,他担心盛晓,又不敢贸然上前,心中希望屋里的人不要做出回应。严立冬的期望落空了,不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传来了盛晓外公的声音:“老二,来了啊。”

        两人进了屋,严立冬蹑手蹑脚的走到盛晓家门前,好在门没有关严,他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声音。

        里面似乎有些吵闹,他听到盛晓舅舅的声音:“晓晓在家呢,听说你领男朋友回来了。”后面的话严立冬听不真切,也无意窥探,只静静听着有没有其他异响,时刻准备冲进去。

        盛晓的舅舅,也就是外公口中的老二,小眼睛眯起来,略带猥琐的看着盛晓:“晓晓啊,你年轻没见过世面,别在外面瞎交朋友,舅舅认识几个人,都是有钱有势的,你这几天在家吧,我带你见见。”

        盛晓心中厌恶,皱紧眉头也不说话。老二倒是不客气,环顾四周:“我姐呢,不在家啊。”然后看到卧室里半死不活躺着的老娘:“妈都生病了也不在家照顾,你皮薄肉嫩的,哪做的了这个。”然后话锋一转,又回到了给盛晓介绍男朋友上:“怎么样,明天我约几个朋友跟你见见,但凡有一个看上你的,你还用得着在家照顾病人,你妈和我都跟着你沾光。”

        盛晓一言不发,外公絮絮叨叨说起来:”二啊,我跟你妈在你姐这里挺好的,你不用惦记,该忙忙去吧,你还得上班呢。”

        外公虽然糊涂,向着儿子的心不糊涂,他早就忘了儿子待业许久的事。

        老二在餐厅抽了把椅子坐下来,稳如泰山:“我知道你俩好着呢,我也不惦记,今天找我姐有点事。”

        餐厅紧挨着大门口,严立冬听到了这句话,心里很是不屑,自己的妈半死不活躺在床上,这话他也说的出口。

        盛晓打定主意不理这个舅舅,仍旧不开口,去了屋子里收拾家务,老二又晃悠过来跟她套近乎:“晓晓,有些日子没见,你更漂亮了,你可得听你妈的话,找个好人家嫁了,你妈全指望你了。”

        盛晓心中冷笑,仍旧不搭理他。

        老二接着套话:“之前你妈不是给你介绍过几个吗,都看不上啊。眼光别那么高,高富帅能看的上你们吗,差不多得了,女人就那么几年,你现在都二十□□了,再拖下去,黄花菜都凉了。再漂亮又有什么用,一过三十,都是烂菜叶。”

        盛晓心中一阵烦闷,她放下手中的活计,直直盯着舅舅,面前这个瘦的好像骷髅一样的男人让她恶心,她冷笑一声:“舅舅,你打我妈的钱的主意也就算了,我是一分钱也不会给你的,彩礼也不会给我妈,我这辈子不嫁人了,也不拿家里的钱,也不会给家里钱,反正我无论给我妈多少,都是进了你的口袋,我就是把钱撕了烧了,也不会给你。”

        老二变了脸色:“臭丫头片子,别以为我没听说你的好事,晴天百日的跟着男人往宾馆钻,我是为你好,便宜了小白脸,对你有什么好处,正经的相亲对象你一个也不待见,小姐身子丫鬟命,你那个爹死了就不该让我姐带你回来,白白在家里供你吃,供你喝,还供你上大学,到最后让人白玩了。烂货,这个家没有你说话的地儿,你把你妈养你的钱都还她,你就可以滚蛋了,是死是活没人管你。”

        盛晓气极反笑:“要不是外婆中风了,妈求我回来帮她一阵子,我是死也不会回来的,你就放心吧,我欠我妈的迟早会还她,你就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老二似乎完全没听到盛晓说什么,他的身上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应该是烟瘾犯了,他哆哆嗦嗦的说:“我姐的就是我的,你现在还我,拿钱。”说着就要抓住盛晓。

        盛晓惊叫一声,闪到了餐厅,老二红着眼睛追赶她:“钱呢,不给钱我把你卖给人贩子。”

        门外的严立冬听到盛晓的尖叫,他来不及思考,推门而入,刚好挡住了扑过来的老二。

        盛晓望着挡住身前的严立冬,他的背影还是那么可靠,眼里泪光闪烁,盛晓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问他:“立冬,你怎么在这儿。”

        严立冬一把推开老二,怒目而视,虚弱不堪的老二跌坐在地上。老二似乎也不觉得疼,一个挺身爬起来,对着严立冬身后的盛晓嘿嘿笑起来:“这就是你那个相好啊,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了就了不起,强龙不压地头蛇,别的不敢说,我那一堆兄弟,一人咬他一口,都能把他咬死。”

        严立冬脑中盘旋过无数个想法,最后云淡风轻的吐出一句话:“你不就是要钱吗,说吧,要说少。”

        老二一听更乐了:“盛晓,你还是有点本事啊,真傍上一个高富帅啊。”

        盛晓闪身挡在严立冬面前,她瘦弱单薄的身板微微颤抖:“不,他没钱。”然后回身抓住严立冬的衣襟:“不要,不要给他钱。”神情十分无助恐慌,严立冬的心好像在被细砂纸打磨。他搂住盛晓:“晓晓,咱们走吧,再也不回来了。”

        老二一听急了:“臭丫头,帮着外人,我可是你的亲娘舅。”边说边要上前拉扯盛晓。严立冬眼急手快,仍旧把盛晓护在身后:“你还算是人吗。鬼都没你可怕。”一向淡定的严立冬此刻被愤怒冲昏了头,如果杀人不犯法,面前的人早被他一刀砍死了。

        老二依旧是那副无赖的样子:“找鸡还得花钱呢,盛晓这么个漂亮的大姑娘,你不给钱说的过去吗,我也不多要,你给三十万,就当是彩礼钱,你带她走,我绝对不说什么,以后她就是你的了,你爱怎么玩怎么玩。”

        严立冬简直觉得被污了耳朵,他刚要痛骂老二一顿,看到刘翠文走了进来,严立冬暂时收了声,期望盛晓的妈妈能给她作主。

        刘翠文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内心十分愤怒,只因严立冬这个外人碍了她的眼。老二看到她仿佛看到了救星,瘦骨嶙峋的双手钳制住刘翠文:“姐,你可回来了,发工资了吗,快给我,我现在烟瘾犯了,正难受着呢。”说完把刘翠文的衣服口袋掏了个干净:“钱呢,你是不是存到折子里了,存折给我。”

        刘翠文似乎都麻木了:“妈前不久中风了,花了不少钱,工资一发下来我就还人家了,我和你姐夫都得上班,浩然有小,晓晓还要工作,这会儿还要给她找保姆,实在没有余钱了。”

        老二仍然纠缠不休:“找什么保姆啊,给晓晓在镇子上找个有钱人嫁了,让她每天回家伺候妈,省下保姆钱都给我。实在不行让爸照顾她,半截子入土的人了,找什么保姆啊。”

        外公这时候不知道是糊涂还是不糊涂:“老二他姐,你有钱就给他,你看把孩子给急的,你是姐姐,你不得让着他。”

        刘翠文无助的看着盛晓:“晓晓,给你舅舅点钱吧,不用多,够他花一阵子就行。”

        盛晓刚赚钱那会儿不是没往家里拿过钱,可是她自从知道家里的钱都被舅舅弄走了,再也没给过家里一分钱。她面对着自己妈妈憔悴到不行的脸,两鬓斑白的头发,咬牙说道:“我就是把钱撕了,烧了,一分钱也不会给他。”

        刘翠文呜呜哭起来:“他是你舅舅啊,他是我亲弟弟啊,还有你的亲外公,亲外婆,你这个孩子心肠怎么这么硬。”

        盛晓勉强靠在严立冬怀里,浑身气的发抖:“亲外公?亲外婆?亲舅舅?他们是怎么对你的,你把他们当亲人,他们把你当摇钱树。外公外婆把家产全给了舅舅,舅舅败光了,又来吸你的血。生病了,需要用钱了找你,你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你挨打的时候,他们在哪里。你记不记得有一次爸爸打你,你把外公外婆和舅舅都叫过来了,他们看着你挨打,坐在沙发上嗑瓜子,舅舅还跟爸爸说打累了就歇会儿,晚上一起喝酒。这些年,谁把你当人。”

        提到伤心的往事,刘翠文哭得几乎晕厥过去:“我又有什么办法,这是我的命。”

        外公接着催促:“赶紧给老二拿钱啊,他从小身体不好,可不能生气着急。”

        老二全然不把那些事放在心上:“姐,给点钱啊,我急用,实在不行你把家里的东西卖卖,我知道哪里有旧货市场,家里现在住了爸妈,东西早该清一清。”

        严立冬忍无可忍,正在想如何解围的时候,忽然看到盛晓的继父。他畏畏缩缩的站在门口,本来高壮的身躯缩头缩脑,一副只想逃避的样子。

        严立冬知道这个家里所有人是指望不上了,叹了口气:“不如这样吧,外公外婆去舅舅那里,舅舅伺候他们,按月给你钱。你现在把两个老人接走。”

        还没等旁人发话,刘翠文先发威了:“这里没有你一个外人插嘴的地方,你先走吧,我就不留饭了。”

        严立冬也懒得再说什么,拉了盛晓要走,刘翠文眼神凌厉,又发话了:“盛晓,你不准走。”

        盛晓悲伤至极,反而有些麻木,两眼空洞无神,听到妈妈发话,手不自觉的松开了严立冬。严立冬一把握紧她:“她成年了,有人身自由。”

        刘翠文冷哼一声:“成不成年都是我生的,我让她走她就得走,让她留她就得留。”

        严立冬不好跟盛晓的长辈硬刚,只能转向盛晓:“晓晓,你说句话。”

        盛晓打起精神来,安慰立冬:“我跟妈说好了,等安置好外婆就回去上班,你先回去吧,我回去了找你。”说完惨然一笑,苍白的嘴唇旁边两个梨涡。

        这两个梨涡,是严立冬最爱在盛晓脸上看到的,因为只要梨涡一出现,就代表盛晓笑的开心。此刻严立冬看着两个梨涡,只觉得心酸:“晓晓,你是成年人了,不管家里什么情况,都跟你没关系了。”

        盛晓又是一笑:“我知道,我是成年人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快走吧。”

        当着众人,严立冬也不好说什么,尤其是在刘翠文的怒视下,他只能饱含担忧的看着盛晓,用眼光询问她的打算。盛晓耸耸肩故作轻松:“无非就是钱的事,我还年轻,多少钱都可以赚。你先走吧,没事的,舅舅闹惯了。”

        听她讲闹惯了,严立冬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他长叹了一口气:“这几天我先不走,等你办完事我跟你一起走,我还住在原来那个旅馆。”

        老二又发起癫来,他勉强立直身子,伸长脖子瞪着严立冬,脖子上青筋暴起:“小子,我们家的女孩可不能白玩,你得给钱。”

        严立冬咬牙切齿,气极反笑,他大步跨到老二跟前,沙包似的铁拳一挥。老二只觉得眼前一花,栽到在地上,脸上一热,他用手抹了了一把,一手的血。刘翠文惊叫起来:“你干什么呀,我们家人从小到大舍不得碰他一指头,你算个什么东西。”说着赶忙扶起弟弟。外公在一旁干着急,拐棍连连戳在地上,咳嗽几声:“打人!叫警察抓起来。”

        严立冬笑了笑,伸手往衣服内兜掏了一下,粉红色的钞票散了一片,老二也顾不得其他了,爬在地上捡钞票。

        严立冬若无其事的笑道:“我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盛晓和我只是朋友,她要是真跟了我,我也不会亏待她,我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女人,我把她当宝贝,你们把她当什么,打着亲人的幌子伤害她,猪狗不如。”说道这里,他狭长的眼睛微微一咪,冲着老二说:“不过对于其他人,我的钱从来不白给,这些钱,是买刚刚那一拳的。怎么样,这钱赚的容易吧。”

        老二吃了一拳,有些憷他,又着急去买好东西,把钱敛的一张不剩,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爬起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有钱都好说,好说。盛晓你可得把这位财神爷伺候舒服了。”

        听他的污言秽语,严立冬眉头紧皱,淬了他一口:“什么玩意。狗东西。”

        老二夺路而逃,碰到门口一直呆立姐夫,也不打招呼就走了。

        盛晓拉拉严立冬的袖子:“你走吧,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严立冬轻柔的抹了一把她脸上残留的泪痕:“别怕,有我在呢。”说完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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