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惊变
01
吃过早饭，司空摘星便一个人出去了，也没告诉他们他要做什么。陆小凤也不过问，只是转身问其他人的安排。
小鱼儿已打开司空摘星的箱子，拿出些涂料工具涂着脸。他在恶人谷时，“不男不女”屠娇娇已教过他许多易容变装的功夫，恰巧司空摘星在这方面也是个专家。
陆小凤道：“你要去做什么？”
小鱼儿道：“我想去查查那个情报贩子。”
陆小凤和花满楼对视一眼，吃惊道：“为什么？”
小鱼儿回过头来望着他们，一字字道：“我怀疑是她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的。”
陆小凤和花满楼的神色同时变了。
这几天来发生了太多事，他们险些忘了还有个人将江小鱼的身份传了出去。而小眼睛确实不仅知道他的身份，也的确有这么做的条件——她是个消息灵通的情报贩子，一个人若是有无数神秘的消息源，那么无论想将什么事传达出去都简直易如反掌。
陆小凤立刻道：“一起去。”
小鱼儿却摇头道：“她见过你们，不是么？”他眨眨眼，对他们微笑道：“我一个人去便已足够。”
陆小凤心里担心他的危险，摇头道：“不，我们还是远远跟着你。”
小鱼儿并没拒绝，很快地继续他的化妆工作，不多时看起来便已像老了十几岁，甚至还粘上两撇逼真的小胡子。陆小凤看着他的胡子，忽然想起自己拜司空摘星所赐而剃掉的眉毛。他摸摸光溜溜的眉骨，已经能摸出他眉毛原本所在的位置上，新生的、细小的绒毛。
小鱼儿化妆完毕，一个人离开客栈，向清歌楼慢慢走去。陆小凤在楼上远远看他去得远了，这才和花满楼并肩走出客栈，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一面远远跟了上去。
陆小凤忽然拍了拍花满楼的肩，猛地将他拉到了一边。花满楼屏住呼吸，凝神倾听，只听细细的足音远远地在小巷里响了过去。等那足音去远，陆小凤才在花满楼耳边低声道：“是江宅那小厮。”
花满楼心里不觉吃了一惊。陆小凤忽然道：“你一个人能不能跟着江小鱼？”
花满楼明白他的意思，道：“你千万小心。”
陆小凤紧紧握了握他的手，足尖轻点，身形闪动，已追了上去。
花满楼一面谨慎听着小鱼儿的足音，一面假装无意地缓缓向清歌楼的方向走去。
陆小凤一路小心谨慎，远远地跟着那小厮。
那小厮头戴着一顶宽帽檐的大黑帽子，帽檐又宽又大，几乎盖住大半张脸。衣服也换了一身崭新的长衫，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小厮，反倒像是个佳公子。陆小凤第一眼险些没认出来是他。
那小厮头也不回，自顾自地走到后街上。日光明朗，照在青石板的长街上，长街小巷空荡荡的。
这空荡荡的后街上，却站着一个人，衣着打扮看来比这小厮还更像是个下人。陆小凤远远地靠住了墙，凝神屏息听着那两个人的对话。
只听那小厮合掌道了句：“段老爷万福。”
那下人连忙点头回礼道：“也替我向江老爷道好。”
那小厮道：“这封信替我送去。”却不说送给谁。
那下人连连点头道：“是了。”
陆小凤先前听他们问好，听来那来人竟是段家的家丁。他反复思索，想不起宜昌城里有哪家豪富姓段，听到这句送去，忽然想起那趟镖银的失主名叫段合肥，是两江一带最大的富商。这时再听下去，觉那段家家丁对江家小厮竟颇为尊敬似的，心中不免更加疑惑。
那小厮送完信便转身离开，陆小凤微一犹豫，悄悄继续跟上去。他以为那小厮还会做些什么，但他竟头也不回地自己往江宅回去了。
陆小凤心里不解，却也觉得不好再跟，于是独自一人转身回了客栈。他回到客栈的时候，其他人还没回来。
02
小鱼儿已一个人登上了清歌楼。
他按照陆小凤所说的地点，很快远远找到了小眼睛所住的房间。那房间从外面看起来与其他间并没什么不同，甚至显得平平无奇，不着任何装饰，也不做任何标记。
小鱼儿背着手慢慢上前，去敲这房间的门。一旁的几个侍者依旧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也不来理他。
若是无人应门，反而在小鱼儿的意料之内。但这门却偏偏应声开了，开门的是个女人。
是个看起来又年轻、又漂亮的女人。
她的眼睛盯着小鱼儿，就好像见到了一个怪物。
但她的手和脚并没有残疾，一点也没有。
她瞪着小鱼儿，问道：“你是谁？”
小鱼儿怔住了。这声音实在太过熟悉，他已几乎忍不住冲口而出：“屠姑姑？”
那女人又怔住。
她忽然拍着手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魔星。”
她自然就是屠娇娇。这时两人都已做了易容，是以一眼都未认出。
小鱼儿面上惊异的神色不减反增，道：“你怎么竟会离开……怎么会来到这里？”
屠娇娇笑道：“怎么，这里就只你来得，我却来不得？”
小鱼儿道：“我……”刚要说他来这里的目的，却又将话咽下。陆小凤曾说过，小眼睛是个手足都有残疾的女人。易容最多也不过改变样貌身材，要令他们看不出地将健全的手足变得残疾并不容易。何况以他对屠娇娇的了解，她的确并不会这一手功夫。
屠娇娇道：“既要说话，你还在外面傻站着做什么？”
小鱼儿连忙走进房间，将门紧紧关上。
房间很整洁，也很干净。床上铺着几件各式各样的长裙，桌边的箱子开着，放着易容所用的涂料工具，想是她才刚做完易容打扮，也不知要来做什么。
小鱼儿在桌旁椅子上坐下，心里不禁突突地跳。口里却仿若无事般笑道：“姑姑难道是来找小鱼儿的？”
屠娇娇笑道：“你前脚出了谷，后脚就已结识这江湖上一等一的大侠高士，早攀上高枝儿去了，我们这些抚养你长大的姑姑伯伯，哪里还入得了你的眼。”
小鱼儿连忙道：“哪里的话。而且本来也不是我求着去结识的他们，而是他们被人逼着结识的我。”
屠娇娇笑道：“你这小鬼，嘴里跑火车的功夫越来越邪门了。哪里有人有本事去逼着他们！”
小鱼儿叹息道：“哎哟，我说实话，屠姑姑也从来不会信的。可是就是有这么一个人，自称叫做铜先生……”
屠娇娇的脸色忽然变了，打断道：“铜先生？”
小鱼儿心里一跳，道：“屠姑姑也知道这个人？”
屠娇娇连连摇头，道：“不，不知道。”却不再过问，望着小鱼儿又道：“我实在是想不通。我来这里明明是件极秘密的事，怎么你这小鬼便找上来了？”
她这时口气已大为缓和，竟好像似是求着他回答一般。小鱼儿心中不解，料定她这态度的转变必和铜先生大有关系，一时却猜不出这关系究竟是什么，却又不敢问。他眼珠一转，继续道：“我不仅知道，还知道屠姑姑原来就是那江湖传说中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情报贩子。”
屠娇娇不解道：“什么情报贩子？”
小鱼儿目光闪动，神秘地道：“我听人说，这清歌楼上有个行踪神秘的情报贩子，自称叫做小眼睛，什么样的消息都能弄到。我以前见过她的朋友告诉我，她就住在这一间屋子，我才特意赶来找。想不到她竟然就是屠姑姑。”
屠娇娇笑骂道：“我以前以为你这小鬼是个聪明人，想不到你也是个傻瓜。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鱼儿心里一跳，道：“什么地方？”
屠娇娇道：“这里不过是个房钱一天一结的酒楼，无论谁想要住在这里，都可以立刻住进来，第二天就搬了走的。”
小鱼儿呆住了。
他自己实在也想不到，他竟会犯刻舟求剑的错误。
他只是根本没有想到，能在楼下留一处暗门、在这楼上专门做情报交易工作的神秘人，竟没有个固定的居所。
屠娇娇道：“至于你说的什么小眼睛、大眼睛的，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小鱼儿颓然道：“这儿的确没有小眼睛，只有一条呆头鱼。”
屠娇娇笑道：“小鬼，你现在还要我相信你的话么？”
小鱼儿垂下头来，道：“可是小鱼儿实在也想不到你怎会离开恶人谷的。”
屠娇娇叹了口气，道：“天下有许多事，都是人想不到的。”
小鱼儿道：“难道恶人谷里竟发生了什么惊天的变故？”
屠娇娇又叹了口气，道：“恶人谷变故不变故的，你都早已不再是恶人谷里的人了。你难道不再去找你那位神秘的、无所不知的情报贩子了么？”
小鱼儿怔住。恶人谷里似乎已发生过很重大的事情，但她看起来似乎完全不想告诉他。
她对他的态度也好似完全变了，竟好似他不是她自小养大的小鱼儿，而是一条毒蛇，一条吐着剧毒的信子、随时会咬她一口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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