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筵席

01

        小鱼儿一个人从清歌楼上走下来，心里布满疑云。

        恶人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铜先生又究竟做了什么？他心里实在有太多解不开的谜团。

        他从清歌楼上下来的时候，便看见花满楼独自一人坐在桌边喝茶。小鱼儿有意无意地走过了他的桌边，衣角轻轻拂过他的袍袖。

        小鱼儿回到客栈之后不久，花满楼便也已回来。他将房门紧紧锁闭，这才向小鱼儿道：“这几天你行事可千万小心。”

        小鱼儿和陆小凤都注意起来。

        花满楼道：“我方才在楼下喝茶，听到有两个茶客在议论，说当年被逼入恶人谷的几大恶人中，‘笑里藏刀’哈哈儿已重出了江湖。”

        小鱼儿轻轻点头，他已经猜到了。

        既然屠娇娇能离开恶人谷，其他那几位叔叔伯伯为什么不能？

        陆小凤一直在旁听着，忽然道：“这些人已在恶人谷定居了几十年，如今究竟有什么事才会叫他们离开那里？”

        花满楼道：“我也想不通，这消息或许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我还是有些担心……”说着转头看着小鱼儿，轻轻叹息道：“虽然我知道你是个很机灵的孩子，但还是小心为妙。”

        小鱼儿点点头，郑重地道：“谢谢你。”他好像已觉得这个对世间万物都抱持着同样热烈的喜爱的瞎子是个极可爱、也顶值得信任的人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的长街。

        自打十大恶人遁入恶人谷，江湖上已有过十数年的太平日子。只是现在，也不知这看似平静的江湖上，又将会掀起一阵怎样的波澜？

        午后。十里长街沐浴着微醺的日光。远远地抬来两乘大轿，前后跟着六辆马车。只看一眼，便已知道这排场绝非寻常人家所有。

        两乘大轿，六辆马车，在这古朴的小镇的街巷中穿行，然后缓缓地抬进了江家宅第。江宅的小厮不多时便送来请帖，邀请陆小凤一行四人今晚一同去江宅赴宴。

        02

        江宅灯火通明。陆小凤一行走进屋里的时候，几张圆桌已围坐了不少人。江别鹤所在的主桌旁却留了几个空位，见到他们，江别鹤连忙站起，躬身前来迎接，连连请他们上座。

        主桌只坐了三个人，除去江别鹤以外，还坐了两个胖子。只见这两人同样的圆脸、肥颈，同样笑得眯起来的眼睛，相貌几乎一模一样。两人见到他们，也连忙站起身来行礼。

        江别鹤介绍道：“这二位是段合肥段庄主的座上客，可谓是今世之英雄。”段合肥正是被劫镖银的失主，此前那双抬大轿的排场，想必也只有如他这般的家世才做得起的。

        左首的胖子听他这么说，连声道：“我兄弟江湖后辈，无名小卒，若不是段庄主抬举，哪有资格与江别鹤江大侠饮酒？”

        江别鹤连连摆手，道：“二位太谦了，那些名声不过是江湖中人抬举，在下哪里担当得起！”说罢向陆小凤等介绍道：“二位贤昆仲虽是今年才出道江湖，但一出手就重创了太湖七煞，接着又做了齐鲁五虎，在太行山上兄弟两人独战三刀十八寇，那一仗更是打得堂堂皇皇，轰轰烈烈。”指着介绍道：“这位是长兄罗九，这位是二弟罗三。”

        众人点头行礼。江别鹤随后又介绍道：“这几位都是当世大侠，我来向各位一一介绍。这位陆小凤陆大侠，以一手灵犀一指神功独步江湖，手上功夫简直堪称出神入化。这位是江南花家的七公子花满楼，还有这位便是当日协助我找回镖银的神通大盗司空摘星，号称‘偷王之王，偷遍天下无敌手’。这位——”他语声微顿，小鱼儿已摆手道：“我叫江小鱼，旁的不必介绍了。”

        江别鹤竟真的不介绍，但罗九、罗三兄弟面上竟都露出惊讶的神色，罗九惊讶道：“江小鱼？难道阁下就是江湖传言中江枫江大侠的公子？”

        小鱼儿点头。江别鹤请几人在桌边坐了，命佣人上酒上菜。

        酒至三巡，江别鹤举杯起身，那小厮举着盛着一壶酒的托盘，一路跟着他。他每人都郑重地敬了一杯，才慢慢道：“诸位请听我一言。双狮镖局惨遭血洗，我的几位至交好友也未能幸免罹难，段公的巨额镖银也不知所踪。我心中实在甚痛、甚为悲哀……”

        他说到动情处，双目闪动，几乎已落下泪来。他颤声继续道：“而这一切的起因，都与在下在前一天所收到的一封信有关！”说罢将那神秘莫测的铜面人和他所收到的那封威胁信讲了出来。

        小鱼儿听着他说话，面上却并无表情。他究竟在想什么？这也许只有他自己清楚。

        忽然只听一个爽朗的男声大笑道：“既有这种事，某家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了！”跟着一个身形飘然而入，江宅本也无几个家丁下人，这时唯一做事的小厮也在屋里敬酒，是以竟无一人拦阻，任他轻飘飘地如入无人之境。

        只见他面上瘦骨嶙峋，浓眉如墨，满脸青惨惨的胡茬子，衣衫褴褛，看来竟是个穷汉。他身上穿了件洗得已发白的黑布衣服，脚下穿着双破烂的草鞋，一双筋骨凸出的大手长长垂了下来，几乎垂过膝盖，腰畔系着条草绳，草绳上却斜斜插着柄生了锈的铁剑。这穷汉看来懒洋洋的，却竟好似带着种说不出的慑人之力。

        江别鹤一眼看着了他，面色忽然变得惨白如纸。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喉咙似乎已发干，双腿也已发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小鱼儿吃惊地看着那穷汉，眼角的余光却紧紧盯着江别鹤。

        那穷汉上下打量着江别鹤，笑道：“这位就是近来江湖盛传的江南大侠江别鹤么？”

        江别鹤道：“不……不敢。”他的脸色已经全白了。

        陆小凤道：“阁下莫非就是燕南天？”

        那穷汉瞧了他一眼，忽然大笑道：“不错，阁下想必就是陆小凤。”

        小鱼儿觉得桌上杯盘竟好似在微微颤动，悄悄看时，竟是江别鹤浑身都在发抖。他悄悄转眼看向花满楼，见他微微蹙眉，似乎也已注意到了什么，却并未做出任何动作。

        燕南天大笑道：“好，我们今日便在这里一同喝上两杯，再来会会这个见鬼的‘铜先生’！”

        江别鹤神色更是惊讶，却立刻对那小厮道：“快，快给燕大侠敬酒。”

        那小厮立刻飞也似的跑了。燕南天抚掌而笑，上前就座，一面关心问道：“那信件现在可还在你手里？”

        江别鹤摇头道：“在……在下一时气不过，已……已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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