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横劫
01
杜杀已安葬了。入殓的时候，小鱼儿独自一人站在他身旁，向棺木躬身拜了三拜。纵使他在江湖中其他人的眼中都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他毕竟还是将他抚养大了，并且待他也实在不错。
小鱼儿目送着他的棺椁落入墓穴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极熟悉的脚步声。他回过头，迎着落日的余晖望去，只见陆小凤和花满楼并肩行来。
他们似乎是来找他的，但他们似乎也没想到他这时会在这里，为什么人下葬送终。
待到安葬完毕，小鱼儿同着他们找了处安静无人的酒家，一同坐下，便将前一日所发生的事很详细地讲给他们听。说这些的时候，他的眼里并没有泪。即使曾有过，现在也早已被怒火烧干。
陆小凤和花满楼听他说完，神色已不禁变了。
他们的的确确忘记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罗九、罗三兄弟的确有可能是被杀的。
陆小凤道：“难道这神秘的铜先生，竟真的是移花宫主？”
花满楼默然不语。此前这听来最脱离实际的猜测，如今竟已越发接近真相。
小鱼儿皱着眉道：“倘若她真的就是移花宫主，又为何要告诉我我与移花宫之间的仇怨？她又为何没有杀死我？”
陆小凤道：“这也许是因为她心里拿定了你决计不是她的对手。”
花满楼补充道：“而且她早已经放过你一次，那时你还是才出世的孩子。也许移花宫主本就不想要你的命的。”
小鱼儿叹息道：“她既不想要我的命，还想要我去找移花宫报仇……我简直要怀疑她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了。”
陆小凤忽然想起宫九，只觉后颈一阵恶寒，缩了缩脖子道：“江湖之上武功高的人，总是多少会有些怪毛病的。”
这话倒是不错。
武功越高，人岂非越容易有点怪毛病？
花满楼忽然道：“你所说的事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小鱼儿道：“昨天黄昏以后的时候，差不多天刚擦黑。”
这句话说出口，只见陆小凤的脸色也变了，道：“这时间岂非就是江宅那小厮所述江别鹤失踪的时间？”
一个人除非有□□之术，否则又总能一面杀了杜杀，一面又掳走江别鹤？
陆小凤道：“今天上午，江宅的那小厮已来求我们帮忙，说是他家主人昨天傍晚在宅子里被一个戴着铜面具的黑衣人掳走了。他在宅子里躲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才急忙着来找我们。”
花满楼道：“我们来找你，一是因为要通知你，我们要离开宜昌去寻江别鹤；二也是因为小眼睛姑娘昨天提醒了我们一件事。”
他语声微顿，缓缓道：“她说，此前在江宅出现的燕大侠并不是真正的燕大侠。”
小鱼儿不禁大吃了一惊，道：“她？……她怎么会知道？”
陆小凤和花满楼不觉也吃了一惊，道：“难道这竟是真的！”他二人十数年前曾与燕南天有过一面之缘，但以他们的目力，竟丝毫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小鱼儿犹豫了一下，道：“这件事万万不可再同其他人说。”说罢将路仲远的事也告诉他们。陆小凤骤然心惊，道：“难道他竟是南天大侠路仲远！”
小鱼儿点头道：“路仲远前辈十余年前便已退隐江湖，他与燕大侠的交情此时本该极少有人知道才是。何况燕大侠此刻已在恶人谷受困十余年，江湖之中已根本不该还有其他人瞧得出他的身份。”
花满楼叹息着道：“这的确很离奇，但我觉得小眼睛姑娘对我们似乎并无敌意。”
陆小凤道：“难道她是燕大侠或是路大侠的朋友？”
花满楼回想起小眼睛同他说起这件事时的语气，叹了口气，道：“我觉得不像。”忽然转向小鱼儿道：“你现在还怀疑她泄露了你身世的秘密么？”
小鱼儿摇头道：“我不确定，除了她以外，屠娇娇、李大嘴他们几个也都知道我的身世，而他们最近也到这里来了。”忽然眼睛一亮，道：“难道我会在她之前所住的屋子里遇见屠姑姑并非偶然，难道……”
他没有说出那后半句话，但众人已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难道她竟与十大恶人有联系？
小鱼儿道：“关于江别鹤的事你们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陆小凤道：“据说有人在江宅以东瞧见过一个戴着铜面具的人影，我们和你说完话便要到东边去瞧瞧。”
小鱼儿忽然道：“我可否与你们同去？”
陆小凤微一犹疑，点头道：“好。”
02
三人走出酒家，便直奔江宅去。陆小凤在门口呼唤一声，便听得沉重足音，江家那小厮踉踉跄跄向着他们跑了出来，背上还背着一只鼓囊囊的包裹，几乎要把他的背都压得弯了下去。他跑得那么急，跑到他们身边时几乎已经喘得说不出话。
陆小凤不禁瞧得皱紧了眉头，道：“你这是带了什么？”
那小厮讷讷道：“这是我全部的东西了。”
陆小凤道：“你是去救人，还是去搬家？”说着将他肩上的大包取下，在一旁拆开。
他和小鱼儿都不禁愣住。只见那包里竟是一大堆衣服，全是他一个人的衣服。那些衣服有的新、有的旧，还有好些都已经洗得发白，看起来破旧不堪。
那小厮垂着头道：“不……不能带吗？”他低着头，用双手搓着衣角，脸都似乎微微发红。他看起来实在是个很老实的孩子。
陆小凤瞧他这样子，实在忍不住苦笑道：“你拣几件最新的出来，剩下的都放回去。”
那小厮颤声道：“可……可这是我的衣服。”
陆小凤再也忍不住，大声道：“你到底要救你家主人，还是要你的衣服？”
那小厮见他模样焦急，吓得再也不敢说话，连忙按他说的挑出几件衣服，将剩下的忙忙丢了回去。
小鱼儿望着他，只觉得这孩子实在也太老实了些，心中微微已瞧他不起。
那小厮垂着头，背着他剩下的衣服拼命跟着他们，他紧紧咬着唇，但眼圈已经微微泛红。
小鱼儿瞧着他红红的眼圈，忽然又觉得那小厮有意思了，眼珠一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嗫嚅道：“我姓江，名叫玉郎。”
三人不觉都愣了愣。
小鱼儿叹息道：“你也姓江？这世上姓江的人怎么这么多？……”
陆小凤道：“这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江玉郎低声回答道：“是我的爹爹、妈妈。”
陆小凤道：“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江玉郎依旧那么乖觉地垂着头，回答道：“他们早就死啦。”
小鱼儿瞧着他懦弱而呆板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嘲笑道：“玉郎？你也算是玉郎么？倘若连你都是玉做的，那我起码已可算作是金做的。”
江玉郎似乎很吃惊，呆呆地道：“金……噢，原来鱼哥竟是条金鱼。从此往后，我该叫你做金鱼哥。”
小鱼儿自在恶人谷里，嘴上从未吃过亏，这次竟猛地被一个看来又老实又乖的小呆子堵了一记，心里不禁吃了一惊。陆小凤已忍不住拍手大笑道：“金鱼，这名儿好，可以养在漂亮的缸里。”
小鱼儿想不到他竟和那呆小厮沆瀣一气，愤然道：“可我是条自由自在的鱼，我能游进这天下所有的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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