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才怪
猜到要叫家长,荆芥抱着必死的决心等着荆菁来调侃他几句,却没想到来的人是他爸。
不管谁来学校,他心里都打鼓,除了他爸——他爸看着不苟言笑,其实是家里最不爱训人的,今天真是撞大运了。
而学校确实没联系汝鸣的监护人,毕竟从头到尾,发现阻止上报的人全是荆芥,一起叫来只是为了多一个人确认情况。
万家把几人带到旁边坐下,和荆天泽详细说了早上的情况,表扬了荆芥几句后,提起了让学生注意自身安全的问题。
全程平铺直述,很快就结束了,他起身把人送到办公室门口。
离开了办公室,荆芥活跃起来,“爸,你怎么有空来?”
“听你几个叔叔说了你的英雄事迹,队里刚好闲着,来看看你。”荆天泽抬起大手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打赢没?”
保卫科里有几个是荆天泽因伤退役的战友,和他一直有联系。
忙得不着家的时候,他偶尔能从他们那儿听说儿子在校的近况。
荆芥摸了摸鼻子,表情讪讪,“算是吧。”
“当时他们几个说我就猜到了,你那几下还差点火候。”荆天泽低笑了声,又看向和儿子同班的人。
军人训练过的记忆力让他只稍一眼便认了出来,和荆菁一样,有些意外两人再次成了同学。
汝鸣跟着听完全程,跟着出了办公室,直接走不合礼,见荆天泽看过来,他礼貌地叫了声叔叔。
荆天泽冲他点点头,“好久不见了,都长这么大了,父母还好吗?”
这一次,汝鸣没有立即接话,自然垂下的左手虚握着,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拇指指节,走了会儿神。
“嗯,都好。”清醒后,他担心刚才的沉默太失礼,见对方神色无异才安心。
招呼也打了,在这里显得多余,他又说:“那我先回去上课了,叔叔再见。”
直到汝鸣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荆芥突然想到了什么,和荆天泽说了句等等,转身跑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忙不迭地开门进去。
在几人转移到旁边之前,汝鸣就把老万的桌子收拾好了——竞赛题被放回了原位,两支笔盖好笔盖放回笔筒里,写着解题步骤的纸一左一右摊在桌上。
荆芥略为自信地拿起那纸张看了看,怔住了,气急败坏地把自己的那张揉成团,随手扔在了桌上,又把对方那张好好放回原位。
果然不能放松警惕。
在老万探究地目光中,荆芥心有不甘却昂首挺胸地出了办公室。
某人之前心态平和地说自己“过于计较”、“太着急了”之类的话像被狗吃了一样。
荆芥的心情都写在脸上,荆天泽不知道谁踩他尾巴了,好笑地看着他,不过不打算问,让他自己消化,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陪自己走一路。
办公室里,田舒联系上了余樱的奶奶,铺垫了好久,委婉的道清事情原由。
照顾老人家腿脚不便,余樱的班主任会在明天去家访,让对方不要担心,学校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
田舒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小姑娘叹了口气,自己也有女儿,想着便心疼。
考虑到她需要时间调整心态,学习当然比不上健康重要,他给她批了三天假,让她回家休息休息,陪陪老人家。
余樱鞠躬向几个老师道了谢,快步走到办公室外,发现最想道谢的人已经走了,心里落空了几分。
原地踯躅片刻,口袋里震动地手机把她拉了回来,她走到过道的窗边,接起电话,柔声道:“奶奶,还有什么事吗?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囡囡啊,刚才老师说的话让我心里不安生啊,要不咱们换个离家近点的学校吧。”
抓紧窗沿,余樱安慰着声音还有些抖的老人,“没事的,事情过去了,这个学校奖学金丰厚,咱们能轻松点。”
“可是……”
“真的没事。”余樱仰望着乌云散开地地方倾斜而出的一束天光,轻快地笑了笑,“学校里也有很好的人,我遇上了。”
白桦树光秃秃地立在道路两侧,白色的树干带着斑驳,成片成林时十分写意,隔绝了朗朗书声的教学楼,仿佛误入深林秘境一般。
荆芥陪着荆天泽往停车场走,在幽雅恬静的林间,交谈声格外清晰。
多是他在说,他爸在听,一路嘴没停过。
犹豫了一路,荆芥眼珠滴溜转了一圈,傻呵呵地笑了两声,“爸,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再操练操练我吧,或者让我哥陪我练也行。”
以前哭着赖着也要躲开训练的人,说出这话实在稀奇,荆天泽挑眉看了他一眼,“今天太阳打哪边起了?”
荆芥特别狗腿地撤后一步,给他爸垂了垂肩膀,大义凛然地说:“保家卫国,人人有责,强身健体,报效——”
“打住。”荆天泽抬手向后,准确无误地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打断了他一串串的词,挑明说,“今天早上的三个人是那小孩摆平的吧,你这毛病还持续得挺久。”
“这怎么是毛病呢。”荆芥撇了撇嘴,也不演父慈子孝了,追了一步和荆天泽并行,“确立目标才有动力不是吗,你儿子又俊又上进你就偷着乐吧。”
荆天泽是知道儿子的口才的,不欲争辩,应了下来。
想了想今天的日期,他说:“下次放假回干休所吧。”
荆芥差点没跳八丈远,咋呼着开口,“我不回!谁想大周末天还没亮就起床啊,见了我这德性,爷爷腿都要给我打断。”
又自恋又自知,这是什么活宝。
荆天泽朗笑着拿手掌盖住荆芥后脑勺拍了他一下,“你这样还练什么,光想着偷懒,哪来的时间。”
道理我懂,但我不听。
荆芥还琢磨着操练起来的可能性,便听到荆天泽继续说——
“你爷爷生日要到了,而且你有段时间没回那边了,他老人家怪想你的。”荆天泽走到车边解了车锁,“少赖在你姐那里,她都烦死你了。”
“拉倒吧。”荆芥出声反驳,“她那处房子一年365天得空366天,我废物利用了。”
“少贫,到时候我让老李来接你,你别忘了。”荆天泽坐进车里,“回去上课吧,别到处跑。”
在荆芥转身离开时,他又叫住对方,嘱咐了一句,“好好和小鸣相处,别欺负人家。”
荆芥气结,是不是他一家子都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望着渐远的车屁股,他手做喇叭状,第一次喊出来自灵魂的发问,“爸!当年我在医院时你们别是抱错了吧!”
话音刚落,越野的车身明显地扭了一下。
荆芥把手揣进口袋里暖着,晃悠悠地往回走,路过学校商超时,瞅了眼玻璃内侧的货架。
驻足考虑了几秒,他两三步并作一步地上了台阶,从超市里提着两箱牛奶出来,哼着小曲往寝室走。
争点气,他还能长个几年。
广大吃瓜网友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学校雷厉风行地处理了校园暴力时间后,收获了大批好评,没了话柄,话题热度自然快速降了下去。
最近校园生活和平得不行,荆芥的执勤轮空了好久,没了素材,关于他的小作文已经断更了。
本人表示惠风和畅,身心舒展。
除了忙了点,没多少闲工夫看发小的日记,让他很是无聊了一段时间。
自从开始准备学生会换届工作后,荆芥成了办公室的常客,门槛快要被他踏破了。
光这就算了,让他最不爽的是,每次开小会的时间都选在中午刚放学食堂饭菜最热最香的时候。
偏偏只能选在这个点,大课间要听英语听力,午休要做数学小测,自主自习全凭本事,哪个老师抢到,就哪个老师来讲试卷,找所有干部都有空的时间太难了。
荆芥吃了几天残羹冷饭,憋了一肚子怨气,连轴转还吃不上口热乎的。
开会的时候,他逮谁呲谁,这个开会迟到挨了顿呲,那个竞选名单没拟出来挨了顿呲,还有一个没预约好空教室又是一顿呲。
搞得学生会里怨声载道,好在纪律部部员有个告状的地方,一个个哭着嚎着让部长许知睿制裁一下他们的冤种会长。
许知睿很直白地和荆芥说了这个事。
而解决的方法是学生办公室多了个放零食的小架子。
这下换田舒不爽了,逮着荆芥批了一顿,说他们开会搞得像野炊一样,没个正行,让他们赶紧把东西撤了。
荆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转头就去找万家告状。
万家作为学生会指导老师,和田舒的做事的习惯可以说是出了名的泾渭分明。
最后这事儿演变成了两个老师的掰头,还没有结果,但至少这段时间里小架子保住了。
这天,荆芥又去了办公室。
好在事情步入正轨,竞选过后只等着他们升高三换届了,所以氛围还算轻松。
会议结束,他先解散了其他人,自己留下写完日志,把各部门交上来的方案表格整理在一起,才出了学生办公室。
荆芥拿着整理好的资料往顶楼走,准备把东西放回教室再去吃饭。
又一次路过窗边,又一天艳阳高照。
汝鸣还是坐在靠窗尾的位置,安静地写着题,和谐地融入只有风吹书页声的教室,那模样俨然是会出现在青春故事里的少年。
这回荆芥没有推窗,而是站着看了好一会儿。
他总能在放学时看到汝鸣不慌不忙地坐在位子上,也总能在回教室后发现对方依旧在位子上。
要不是人还在呼吸喘气,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辟谷修仙。
看了眼时间,现在去食堂的话,他只怕连盘子都啃不上。
出去吃多叫一个人还能多点几个菜,反正自己不亏。
这么想便立马这么做。
荆芥故意弄出声响,哗的一声拉开窗子,酷酷地单手支在窗沿上,另一只手把口袋里从小架子上拿的巧克力和一盒牛奶放在汝鸣的试卷中间,挡住对方的视线。
在对方看向自己时,他声音懒洋洋的,说的话却和上次截然不同——
“一起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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