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淑妃
金羽卫北镇抚使梁骞因稽查有功,被皇帝擢升为正四品指挥佥事。
金羽卫北镇抚司内,已升为北镇抚使的南明韫正坐于主位,听属下梁郃的呈报,“自陛下下旨将隋王废为庶人、圈禁宗人府,太后便一病不起,宫中传言怕是不久之后陛下命何太医与徐太医一同看顾太后,至少要保太后活过八月。”
南明韫心下有数,皇帝是怕万一太后身死,迫于孝道而不得不轻放隋王。太后也未必如传言中那般病重,但是隋王事毕,她的性命怕也就到此了。
南明韫轻叹一声。梁郃耳尖听见,便问,“大人心有不忍?”
南明韫摇了摇头,“成太后当初因奸情暴露,便下手害死了先皇后,又因生有一子而生谋反之心,其罪当诛无可恕。”他心有戚戚,“陛下如此狠心,我只是替殿下忧心。”
元衡十八年八月,隋王自绝于宗人府狱中。
南明韫只在心中一叹,只等待丧钟敲响。但比成太后崩逝先一步传来的是成淑妃所在静贞殿失火的消息。南明韫皱眉凝思,这位成淑妃还关联着卫静纾和亲之谜,可不能出事。
大火蔓延一夜才被浇熄,皇帝驻足凝望静贞殿的断壁残垣,面对侍卫与宫人的请罪却没有发怒,反而宽容和蔼地说,“罢了,心不在此间之人,留此一身也无用。你们都起来吧,所有人都罚俸三月以作警示,再有下次便不轻饶。”
南明韫垂下脑袋,不叫人看见他眼中的疑惑。
齐王府内,齐王携侧妃白云婵回家探望祖母与母亲,莫云姝便去到林涵湘所住的北院小坐。林涵湘捡起她做的那件衣服,已开始刺绣纹饰,见莫云姝来到便命木香上茶,“我将厨房采买的账簿交予你管,这么快便算清了?”
莫云姝失笑道,“我自认这拨算盘的本事并不差,如今方知金银的帐并不难算,难算的是人心的帐。私心贪腐难抑止,帐目便难清明。王妃早已明知,才会将此烦心事推给我吧。”
林涵湘目光清清而无辜道,“我这是在磨练你的性子与本事,你应当善加反思,这样你将来当家作主才不会轻易被人蒙蔽了。”
莫云姝为她这句“当家作主”所惊,按下自己心头纷动,有意挑开话头,“王妃这件衣裳做了许久,花费心血甚巨,殿下若知晓王妃的心意,必定十分感动。”
林涵湘手上功夫不停,只抬眸瞥她一眼道,“这并非为殿下所做。”
莫云姝愣了一下,斟酌着道,“那想来是为林世子所做。”只这藏青颜色偏稳重内敛,不是林少君常穿的颜色,但想到先前林涵湘便为林少君做了一件深蓝的夏衫,想来这或许是林涵湘喜爱的颜色。
林涵湘突然说起,“世子与令姐的婚事,怕是要延后了。”
莫云姝乍听闻还疑惑不解,稍迟宫中便传来消息,木香上前禀道,“静贞殿成淑妃薨逝了。”
莫云姝大惊,心中不安而立即转头看向林涵湘,见林涵湘叹息后道了一句“知道了”便无后文,忍不住问道,“淑妃娘娘终究位列四妃,王府可要作何准备?”
林涵湘不假思索道,“淑妃的祭奠不会隆重,陛下也不会让诸位皇子为淑妃服丧。至于王府中总归殿下向来也只爱素雅,府中也并不见浓红艳紫之色,只一切如旧便是。”
林涵湘这般轻描淡写的语气令莫云姝心头发颤,略坐了坐便告辞回去了。
木香见状不由笑道,“莫侧妃是被大人吓到了,大人不怕她就此避着您不见吗?”
林涵湘笑着道,“她的好奇心十分旺盛,胆量也比你所想的要大得多。待她想通此事也便罢了。”
一切果然如林涵湘所料,即便成淑妃贵为四妃之一,她的丧礼也不比去岁身死的许昭仪好到哪里去。皇帝命人将她的灵棺停放在法华殿,林涵湘入宫吊唁成淑妃,见殿中只有白德妃一人在场,除此以外只有奉命哭灵的宫人在,寥落之景令林涵湘也觉得实不像样。
白德妃嗟叹,“容儿入宫之时,正是陛下因失了宸妃而失魂落魄时。她虽因出身镇国公府而被人推举为和亲公主,可太后娘娘却不甘心,只因她是太后娘娘为陛下精心挑选的礼物,也确有几分太后娘娘年轻时的风华。陛下见她年轻貌美也曾再生情动,才一举封她为淑妃。熟料她一朝失了圣心,往后相伴她的却是这数年孤寂冷清的日子。”她再叹一声,“再看今朝,或许只有宸妃在陛下心中是不可取代的。”
白德妃说此话时,目光一直聚在林涵湘的脸上。林涵湘心叹这白德妃是个难得善心的明白人。白德妃这是在提醒她,她与何宸妃便如成容儿与成月儿,皇帝如今看重她只是因为身为正主的宸妃已经不在。而白德妃的迟疑便是因为她亦不知,若宸妃这个原主是否也会有失去圣心那一日。
若真有那一日,那便是林涵湘万劫不复之时。
林涵湘谢过她的好意,却是感叹,“寂寞冷清未必不是她所求的,她虽身不由己,却是不为所迷、无所执念,便可顺心安然。”想了想也提醒一句,“前些时日妾身在病中常听何太医念起养生经,倒是想起听光王妃说过光王殿下饮酒过甚,娘娘若有机会该多劝诫他几分。”
白德妃一听便知林涵湘所说“饮酒过度”是指光王时常与秦王厮混在一处。白德妃与光王都不欲牵扯进皇位之争中,光王素来只与幺弟来往,便是因为两人都非嫡子,即位的可能远小于两位兄长或是更得圣心的隋王。
而今,秦王却是越来越不安分了。白德妃无奈叹道,“我会劝他,饮酒伤身,依我看他不若多陪陪令贞,郊游骑马都行。”
白德妃祭奠过后便回宫了。林涵湘既入宫来便想着往尚仪局去瞧瞧沐妍,还未进门倒是先见着一个眼熟的人向她行礼。林涵湘轻笑着唤起她,“你怎么到尚仪局来了?”
这人正是原先在庄贵妃身边伺候的芙蓉。芙蓉面不改色地回道,“贵妃娘娘十分看重司籍大人,便命奴婢前来伺候司籍大人。”
看重是假,只怕“监视”是真。林涵湘语气温和,“劳你为木香倒一杯茶。”说着便与沐妍走进房中,由着木香与芙蓉说话。
林涵湘关上房门,转身正欲说话,身前却突然冒出一个人吓她了一跳,开口时却带着不自觉的愠怒,“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审视的目光游移在沐妍身上,“你们什么时候这般亲近了?”
沐妍微愣,脑海中的一根弦突然绷紧,似有所觉,“南大人是特意在此处等着表姐。”
南明韫等待了许多时日,思索了许多时日,没有想到再见林涵湘时她会作如此反应,一时竟忘了要问她的正事。
便是林涵湘自己都怔愣了一瞬,心下懊恼自己这不合宜的反应,恐引起南明韫的误解,干脆转了话头直接问道,“你是想问我成淑妃的事?还是向我打探那个自隋王府消失的人?”
南明韫回过神来,抛开纷乱的思绪,“我寻访你到过的场所,去寻找沈春明的踪迹。沈春明先前便在千真寺内,而与你见面之后便离开了,分明是早料到我会循着你找到他。”他别有深意道,“看来你与他之间的关系并不寻常,想来若是提及他的真实身份,必会引人联想到你。”
南明韫此话中语气仿似方才林涵湘失态时的语气。沐妍觉得这语气不对,看似质询实则唐突,直觉应该制止他们,便插话道,“你不若先反思己身,显些将你的武功路数露给他知晓。你仰仗这一身轻功而四处来去,自以为不会被人发现。当日你初入水月楼便被我察觉,便该引以为鉴,怎么能如此粗心大意?”
南明韫与沐妍素来是公事公办的来往,突然被她说教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却是抓住了她话中重点,“沈春明通晓武艺?而且他还熟悉林氏家传的武功,对吧?”
沐妍噤了声,皱眉瞪着他。林涵湘正色说道,“你确实应当小心行事,若是当真让他知晓了苏郁此人,知晓你我间的关系,恐怕于你也无益处。”这话隐晦暗示了沈春明的立场,南明韫亦正色颔首,便也不再纠缠于沈春明的问题,转而问道,“静贞殿这一场大火却是突然,成淑妃连一具辨得清眉目的尸身都没有留下。成淑妃并不是非死不可的人,连陛下也无意要处置她,究竟这场火是从何而来?”
林涵湘却是瞬间清明,如拨开了一直萦绕于眼前的迷雾,沉声问道,“那你说,定国公府那一场火是从何而起?偏偏又是这么巧,我的长姐也只留下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身。”
林涵湘茅塞顿开,她先前只以为隋王是因醒悟了长姐一直以来诱他谋反、引他自焚,才会恼羞成怒下狠手杀了长姐,却未必不是如成淑妃这般移花接木的自保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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