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一年级要学的东西很基础也很重要,不光是拼音的读写,还有宋老师额外留下的英语二十六个字母。岳佳佳小朋友学习态度极其认真,就那张小嘴巴,平时说话都不愿意说,一到写作业,小胖手在本子上画一横,她就得跟着念:“横——”
写个点:“点——”
写字母:“aaa——”
她越这样宁放就越想笑,被宋亦赶出去笑够了才能进来。
岳佳佳默默看着门外笑弯了腰的哥哥,再扭头看宋亦。
宋第一同学对她十分夸赞:“这就对了,我当年也这样学的,咱们继续!”
学完了,宋亦出门跑圈,宁放跟他一块,到了88台球馆两人分开。
从那天被宁山河抽断皮带后,宁放再也没回过家,岳老爷子的家成了他的家,岳老爷子的床成了他不用睡在台球馆的杂物间、能伸直了腿踏踏实实入睡的地方。
宋亦对岳佳佳的照顾多在白天,而宁放多在晚上。
晚上,他的被窝会长出一朵小蘑菇,磨磨蹭蹭哼哼唧唧钻进来,抱着他胳膊。
赶也赶不走。
也有他主动的时候,小不点儿做噩梦了,哭了,他就干脆睡她床上,把人裹在被子里,让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这法子管用,他一抱着她就不哭了。
偶尔宋亦非要挤过来,那么小孩能叽叽喳喳说半宿话,一声接一声的哥哥,最后开始揉眼睛了,宁放就沉着脸:“赶紧睡。”
她一闭眼就睡过去了。
留哥俩小声说话——
宋亦:“嚯,拼音教的我老费劲了,这回再考五十分我可没法哄。”
宁放:“甭瞧我,我不哄。”
宋亦:“呸!我信你才怪!”
宁放:“啧,你这么吵回屋睡。”
宋亦:“你从前也没嫌我吵!”
哥俩在被子里动起手脚,旁边小床上,妹妹翻了个身,撅屁股趴着睡,哥俩不敢动了,怕弄醒她,各自卷着被子安静闭上眼。
第二天,雷打不动有个娃娃在院儿里哼哼唧唧朗诵,宁山河偶尔路过,会停下来摸摸头:“佳佳念的真好!”
岳佳佳怕他,躲了躲。
刘珊扶着腰在后头嘲笑:“好什么啊,结结巴巴的。”
岳佳佳自己挨说没什么,眼睛警惕地四处看,生怕被宁放听见又要出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宁放真从后院出来了,把岳佳佳拉到身后,问:“说你什么了?”
小孩摇摇头,拉着哥哥的校服。
宁山河睖他一眼,爷俩谁都没搭理谁,扭头走了。
这一大一小俩孩子成天在胡同里进出,渐渐的风声就出来了,唐老师听过俩回,笑着问那人:“您怎么不说我儿子呢?小亦平时没少照顾。”
那人显然不相信,笑着摆摆手:“你和老宋肯定瞧不上,小亦多好啊,以后能有大出息!”
唐老师话不投机半句多,走了。
晚上在卧室里生气,跟宋老师说:“怎么就不是我们小亦了?他能找个佳佳这样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宋老师很正经:“孩子们还小呢,往后的事咱们说的不算。”
看过海量张爱玲和琼瑶、敢主动写信追人、是个隐藏颜控的唐老师很自信:“只要你儿子不长残,这事儿妥妥的!我把话放这儿了!”
宋亦周末去少年宫岳佳佳没跟着去,宁放说领她去小公园,她撒丫子跟着跑了。宁放走路不爱等她,她就很熟练地拉住哥哥衣服下摆,攥了个角,哒哒哒跟在后头,经过小卖铺,问她吃哪种冰棍,小孩腿短,他干脆给抱起来,让她选。
街坊邻里来打酱油来买糖的都看见了。
等宁放领着岳佳佳从小公园回来,在拐角处的阴凉地里,听到了全部——
“宁山河内儿子真是聪明,小小年纪脑筋夺快啊,内天谁都没想到要把岳家那个留下来,就他拉着就跑。”
“宋家不是还盼着那间房?”
“且着呢!”
“可不是么,这不得报恩呐?”
有人不怀好意:“那叫以身相许!没文化!”
宁放忽然反手牵住了一直攥着他衣服的岳佳佳,把她的小手牢牢握在掌心里,迎着这些风言风语走到了面前,凉薄的眉眼透着瞧不起,张口说了句:“傻逼。”
把一帮人全说进去了。
有人跳起来:“哎哟我这暴脾气——”
宁放没理,说完扭头走了。
派出所难得清闲,宁山河准时回家,被人拦在胡同口叽里呱啦一通告状,说恁家(你家)儿子真是太没礼貌了,孩子没了妈,可你不能不管教,张嘴骂人算怎么回事,姆们(我们)好歹算个长辈,没见过这么坏的!
宁山河挺耐心问:“骂您什么了?”
又问:“为什么骂您啊?”
把事情原委一听,心里觉着这些嘴碎就该骂。
还找我说理儿?不知道背后编排我夺少呢!我家事要你管?多大脸!
人家见他这样,哼了声:“你肚子里也打这主意吧?”
宁山河忙摆手,谦虚地表示自己听不懂,路上逮着陈奶奶问候:“您吃了么?”
老太太:“吃了吃了,山子你这么早呐!”
宁山河:“可不是么!”
把车停好,拐进院门,宁山河踩在光溜的青石上琢磨了一会儿,笑了。
刘珊问他笑什么,他把事情一说,刘珊冷着脸:“我也听说了。”
打牌的地方就没有秘密,谁家都能扒出点事儿。
刘珊不待见岳佳佳,回回见着她跟撞见鬼似的,小家子气。
宁山河倒是越想越有趣,笑着跟她说:“我还操心小放这么没出息以后娶不上媳妇怎么办,整好,家里有个现成的,知根知底。”
刘珊:“你们爷俩的事,我不参合,回头又我里外不是人。”
她最近脾气越来越大,宁山河赶紧摸了摸她肚子,问:“再过几个月是不是就能看出来了?咱也去查查?”
刘珊最近很忐忑,因为胃口变了,爱吃辣的。她拉着宁山河问了一万遍:“你想要小子还是闺女?”
扪心自问,宁山河稀罕闺女,家里一个儿子就够呛了,再来一个他得折寿。
可这话不敢真说,触霉头,只能含含糊糊:“我的孩子我都喜欢!”
就这么一天天的,北城度过了最美丽的秋,转眼入了冬。
刘珊选了个黄道吉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自己一人去了医院,回来时跟失了魂似的。见着唐老师都觉着自己矮了两分。
唐老师一瞧就知道,跟宋老师嘀咕:“肯定查出来了。”
可不,
宁山河回来一听是女孩儿,高兴得不得了。
刘珊见他这样,委屈地哭起来,控诉:“宁山河!你有没有良心!”
宁山河一愣:“又怎么啦?”
“你不就是怕我生个小子占了小放的东西么!现在你放心了吧!”刘珊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东西?
什么东西?
自古房产是传男不传女,刘珊娘家没本事,还有个哥,嫁出来就回不去了,往后老了能指望谁?连个容身的住处都没有。
她也气自己肚皮不争气,没在这个家站稳。
“嗨!你说这个干嘛。”宁山河听了,笑她,“有我在还能亏待你?咱都是一家人,不说那些外道话。”
刘珊却不踏实,觉得天都快塌了,她伏在桌上嘤嘤哭,叫宁山河慌张:“你可不能这样,动了胎气对孩子不好。”
刘珊哭得更伤心了。
宁山河叹口气,跟她说掏心窝子的话:“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小放,我敢打包票,他不是那样的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做那样的事儿。”
刘珊是半点不信的,已经开始琢磨着后头的事。
她是少数民族,第一胎如果是个女孩儿就还能再要一胎。
宁山河心里挺美,溜达出去,瞧见宁放陪着岳佳佳蹲在墙边看乌龟。
他蹲在宁放身边,主动搭话:“哎,跟你说个事,你要有妹妹了。”
他觉得宁放肯定也喜欢妹妹,不然能对岳佳佳这么好?
少年刚绞的头,天冷了,剃太光天灵盖发凉,让路边的剃头师傅往上一拇指。他头型好,这么着挺精神,剃头的爷爷仔仔细细给修了发茬,整整齐齐的。
宁放当没听见,倒是岳佳佳停下戳小绿的手,大大的眼睛瞧着宁山河。
宁山河心里就想,要是以后他闺女也这么漂亮听话就好了。
他胳膊碰了碰宁放:“跟你说话呢。”
“我有妹妹。”宁放说。
宁山河一摆手:“不一样。你妈肚子里那个跟你流一样的血,是这世上你最亲的人。”
宁放再重复一遍:“我有妹妹。”
说着把绿王八连缸捧起来,带着岳佳佳要走。
宁山河不让他走,听出来了,这小子在说自己没爹没妈呢。
宁放淡淡看着他,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宁山河火气嗖地窜高,啪地给了宁放一耳光。
手劲大,少年被扇得偏过头,脸颊立马浮上红印。
岳佳佳吓得立马抱住了哥哥的腿。
仰着小脑袋瞪宁山河。
宁山河作势还要给他一耳光:“老子还没死呢!”
宁放用舌头顶了顶腮,捂住了岳佳佳的眼。
宋亦窜出来挡在了宁放面前,张开手,是个保护的姿态。
宁山河顾忌着屋里的刘珊,没再动手,告诉宁放:“你姓宁,永远都是。”
宁放把乌龟交给宋亦,扒拉开腿上的挂件,独自一人进了岳爷爷的屋。宋亦知道他不想被人瞧见,端着乌龟走了,可岳佳佳没跟他走,反而磨磨蹭蹭挨到了宁放身边。
冬天的太阳总是偷懒不出来,这天的云很厚,家里灰沉沉的。宁放的脸隐在晦暗之中,推推小家伙:“找你哥去。”
小家伙嘟嘟嘴巴。
我哥就在这呢,我哪也不去。
她往他腿上爬,毫无保留地抱住他,嘴很笨,只能一遍遍的:“哥哥,哥哥。”
“行了,别喊了。”宁放扒拉不开,也就没撵她走。
小孩的手不敢碰他脸上的掌印,只敢在好的地方蹭蹭,脑子想明白了,一个字一个字告诉他:“哥,我永远跟你好,永远是你妹。”
宁放深深睨着她,半晌,嗯了声。
岳佳佳高兴起来,宝贝似的搂着他脖子:“我们永远在一起!”
然后感觉到哥哥颠了颠腿。
宁放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这么哄她,她支棱起毛茸茸的小脑袋,朝他软软一笑,憨兮兮的,宁小爷没忍住,跟着弯了弯唇角,脸颊上一枚梨涡。
有个娃娃胆大包天,偷偷戳哥哥脸上的小坑,少年嘶了声,作势咬她胖嘟嘟的手指头,小胡萝卜似的,都是肉。
岳佳佳咯咯笑着躲开,从他腿上下来,哒哒哒开门去找二哥,宋亦往妹妹嘴里塞一块刚出炉的奶油面包,小声问她:“哄好啦?”
小丫头糯糯嗯了声,举高面包,非要他咬一口。
宁放站在窗边,瞧着外头这俩人,一点也不觉得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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