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离别
明亮温柔的目光轻柔又专注地落在言不渝怔忡的脸上。
闻栖轻轻叹气：“六年了，我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言不渝神情一变，原本躲闪的目光立刻看向闻栖。
六年
六年前是她刚上大学的时候。
难道……
她从未见过闻栖这个样子。
眼中温润清亮的波光忽然炽热起来，却不灼人。
闻栖俯身轻轻拥住言不渝，低沉的声音从耳畔响起：“不渝，那时候我一直害怕你会拒绝我，我不想我们变成陌路。”
“可是……事情好像还是走到了那一步。”闻栖叹息道，声音里充满失落。
“后来你就像消失了一样，我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收紧手臂，闻栖好像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他闭上眼，叹道，“幸好我又找到了。”
言不渝整个人都僵住。
环抱着自己的臂膀温柔而有力，即便她再迟钝也听得出来他话语里的感情。
六年前……原来那时候不是她一个人自作多情，原来她的喜欢并没有落空。
可是她明明……明明听见他当着他朋友的面否认了和她的关系，她确信她没有听错。
言不渝飘荡的神智回到脑中，她开始挣扎。感觉到她的动作，闻栖轻轻放开，对上她的眼睛。
那双眼里有困惑，也有犹豫和动摇。
“闻栖哥……”
“叫我闻栖。”
言不渝暗自握紧手掌，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闻栖，我……”
闻栖没有让她说下去，而是直言：“你可以永远确定我的心意。”
“不渝，我从很久前就在等待了，等你肯定自己的感情，等你来找我。”
“你刚上大学那年，很多人问过我们的关系，我很想肯定地告诉他们你会是我的女朋友，但我也知道如果你并没有这种想法，我的话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和困扰。”
闻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而我最舍不得你难过。”
言不渝惊讶不语，心中波澜起伏：原来……原来是这样。
闻栖垂眸看向言不渝，目光专注不容闪躲：“我们分开的这些年，每一天我都更确定我对你的感情。”
“那么不渝，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感情，又或者说，你对我的感情……还在不在？”
言不渝的眼睛瞬间瞪大。
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己喜欢过他了……可是他怎么知道的
闻栖的眼中有怅然有遗憾更多的是期待，他期待着言不渝能肯定、接受他的感情。
“闻宿……你说你喜欢我？”言不渝头脑混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良久只问出这一句。
“喜欢，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闻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羞赧，听在言不渝的耳中，撩起偌大的波澜。
见她神情动摇，欣喜又迷茫的样子，闻栖心头柔软，低声道：“不渝，我们在一起吧。”
陈年的暗伤此刻却变成了棉花糖，令言不渝的心口宛如淌了蜜糖一般湿软、酸涩又甜蜜。言不渝忽然觉得心头松惬，连呼吸都轻快了一点。
原来我们曾彼此喜欢，原来我们只差一步。
言不渝不知道说什么，言语好像失了调，但她也知道，此时此刻，该是微笑的。
闻栖看着言不渝的微笑，脸上的笑意正欲扬起，忽然僵住。他看见言不渝的眼睛倏然之间红了彻底，嘴角还在笑，眼角却落下泪来。
那瞬间，他分不清她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
就在言不渝张口要说话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忽然疯狂地响了起来。
言不渝额角一跳，不知为什么，直觉让她觉得这通电话一定是原重打来的。
借着低头拿手机的空挡，言不渝飞速眨眼，想逼退眼里的泪。
怎么会哭了呢，明明应该开心才对。
闻栖安静地看着言不渝慌张地找寻手机的样子，夜色中，屏幕上明晃晃的来电显示也映入眼帘。
原重。
闻栖微微一顿，这名字有些熟悉。
他看见言不渝低头看着手机好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闻栖直觉此人和言不渝关系匪浅。
想起不渝消失在他视线里的那几年，闻栖暗自紧张起来。
他最担心的就是在分开的那几年里，不渝的喜欢全部给了别人。
那是他未曾了解的时光，也是他最大的顾虑。
言不渝低着头，问道：“闻栖，你说真的吗？”
闻栖看见言不渝按了接听，神情不变，垂眸握住她另一只手，珍而重之地放在自己胸口。
“嗯，不渝，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电话那端没有声音，仿佛也在等待言不渝的回答。凉风拂过二人身畔，言不渝胸口的闷气终于随着一声长吁散进风里。
“……好。”
闻栖暗自出了口气，嘴角漾起微笑，握紧胸前的手，将不渝拥进怀中。
他不会去问电话那端是谁，他相信他们之间会一如往昔的。
温暖从被紧抱的地方传来，言不渝想：她这抹游魂，或许有了停歇的地方。
她轻轻地挂断了一直沉默的电话，然后回抱住闻栖，任自己靠在他宽大温暖的肩头。
“谢谢你，闻栖。”
……
积聚了一日的阴霾在太阳落山后终于变成了雨，雨势急陡，不一会儿就下成了瓢泼状。黑色的迈巴赫在大雨中无声行驶，红色尾灯犹如通红的眼，被雨水不断冲刷。
车内气氛沉默，洛成杨坐在后排，握着手机的手搭在扶手上，黑沉沉的眼睛望向窗外。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了眼他，神情有些凝重。
由于车身良好的隔音，方才手机里的声音他大概听了几分。洛少爷的表情好像与刚上车时并无不同，但这个洛氏未来的掌门人向来都喜怒不形于色，他也无法猜测出他现在的心情。
但终归还是会伤心吧。
雨幕中，不远处的高速信号牌上终于出现了太山的字样，司机看见附近有服务区，于是问：“少爷，要不要在服务区休息一下”这雨太大了。
洛成杨的目光依旧望向窗外，动也没动：“继续走吧。”
“是。”
司机暗暗叹了口气，都说洛家少爷性情古怪，但看来他也是有正常的亲情留恋的。
下午的时候，他接到紧急电话，洛总的母亲突发急病住了院，已经送往医院抢救，接到电话的时候，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洛总让他来学校接上洛少爷立刻赶回太山。即使洛总没有言明，他也知道，这应当是要让洛少爷赶回去见最后一面。
只是不知，能不能赶上。
听说洛少爷小时候一直是由奶奶带大的，洛老夫人应该是他最亲近的人。
显然，洛少爷对洛老夫人的情况并不知情，在听到他的来意时脸色倏然一变，接着就问：“我爸呢，已经去了？”
他有些尴尬，犹豫了下回道：“洛总他正在谈生意，赶不过去。”
洛成杨的脸上是不出所料的沉默，随后快步上了车，直到车子驶离市区开上去往太山的高速，他都没有再说话。
车上唯一的声音，就是那通电话。
……
洛成杨看着窗外，面无表情。
硕大的雨滴砸在玻璃窗上，很快又被下一滴雨砸碎。
雨越下越大了。
“洛少爷，雨太大了，再开下去很危险，我们停一下吧。”司机看着车窗外的倾盆大雨，忧虑道。
现在的能见度太低了，路上雨水太多，再开下去容易出事。
司机看向后视镜，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
“继续开!”
司机无奈，只好继续往前开，神经越绷越紧，生怕出什么意外。
……
脑袋里的声音太过繁杂，直到他们赶到太山医院的时候，洛成杨还是没能冷静下来。
车一停，他就下了车，不顾司机的呼喊跨进雨幕中，身上的衣服瞬间湿透。司机无法，只得拿着雨伞赶紧跟上去。
洛成杨匆匆忙忙地跑进医院，慌张地找到手术室，直到手术室的红灯熄灭，医生边摘口罩边出来，他紧紧盯着医生的表情，心跳得越来越快。
“病人已经去世，请节哀。”
巨大的悲伤忽然席卷了所有，洛成杨忘记了言不渝，忘记了电话里闻栖的表白，忘记了对父母的愤恨，也忘记了身处何地。
疲惫和空落感袭满心头，洛成杨定定地看着医生。司机见状，面有不忍，上前问道：“医生，可以进去见见老人吗？”
医生回头看了眼，一个护士从手术室里出来：“请跟我来。”
洛成杨没动，神情是茫然下的木然，他身形微动，侧身问了一句：“我爸还来不来？”
司机避开洛成杨的眼神，垂眸道：“洛总说他忙完后会过来。”
“忙完……”洛成杨低声道，眼神嘲讽又冷漠，空荡荡的。他没再说什么，抬步朝前走去。
……
到家后没一会儿，外面就下起了雨。雨势来得有些急，玻璃上滴滴答答不停，言不渝拿着手机站在窗边。
“我马上就到了，别担心。早点休息吧。”闻栖的声音就像雨夜里温暖昏黄的灯火，令人心安。从前的闻栖也很温柔，但现在的闻栖更多了一份惹人心跳加速的缱绻。言不渝还不大习惯，有些手足无措。
强自镇定地和闻栖道了晚安，言不渝打开窗户吹了会儿凉风。夹着雨滴的风打在脸上，她纷乱的心才稍稍冷却了下来。
既然已经答应了闻栖，她就不应该再犹豫退缩。闻栖值得她全心全意地对待。
点开手机，找出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言不渝深吸口气，把它拉进黑名单。
扔下手机，言不渝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她需要热水澡，需要休息。睡一觉，明天起来一切从新开始。
……
从太平间出来后，洛成杨一直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重复拨打着手机。
司机坐在几步外的椅子上，一边留意洛成杨，一边快速地向洛总报告。
洛总大概忙得很，简单问清楚状况后吩咐他照看好洛少爷就再没说话。司机悄悄叹了口气，看向洛成杨。
不知道他在给谁打电话，洛总？还是秦总？或许是刚才车上电话里听见的那个女孩？不过不论是谁，都始终没有接通。
洛成杨反复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直到手机没电关机才停下。漆黑的屏幕犹如他的心，生不起一丝光亮。
爱他的人似乎都在同一天离他而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
医院走廊里的冷气充足得令人瑟缩，一旁的太平间似乎也在不断地往外溢着冷意，身上的衣服潮湿地趴在皮肤上。洛成杨仰头靠在墙上，幽冷的灯光下皮肤显示出一种泛青的灰白来，他好像一尊褪去血色的青石雕塑，在这个雨夜里逐渐散掉气息。
他就这么坐着，在太平间外守了一夜。
直到雨停天明，僵硬的关节才在肌肉的牵扯下晦涩动了动。
整夜不安眠的梦令他头脑发痛，但飘散的思绪也从往事的梦里找到了依附。晦暗的眼睛逐渐聚起一点微光，洛成杨慢慢清醒。
他的脑海里，一个念头从未有过地清晰。
她不能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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