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次要记得
“昨天你就不该追那只咒灵追那么深。”
“硝子，这已经是你第三遍这么说了。”
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家入硝子顶着一众新生和家长的注目，捧着课本一目十行，也不知道到底看进去几个字，她双腿并拢脚后跟紧贴墙壁，身体几乎和学校大门的围墙平行。
十二岁的家入硝子在罚站。
比起家入硝子，夏油杰显得更加悠哉，他双手插在兜里，上半身软软地斜倚着墙面，直到家入硝子用脚尖踢了踢他教导主任正往这边来，才装模作样地站直身体以应付检查。
十二岁的夏油杰也在罚站。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一年级的新生直到下午放学前都可以办理报道，所以校门口的人流一直非常稳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教导主任才让迟到了整整两个小时的两人像门神一样站在这里，接受新鲜小萝卜头们的注目礼。
等教导主任走过去后，家入硝子收起认真检讨下次改正的表情，她冷笑起来，卷起课本，恨铁不成钢地朝夏油杰没有受伤的地方捅了两下：“我说了三遍，那你又听进去几遍呢，夏油同学？”
一切的起因都是夏油杰一次毫无报备的单独行动。回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家入硝子仍然觉得后怕。
昨晚夏油杰翻窗钻进她屋里的模样，家入硝子还清楚地记得。她已经快要睡着了，突然被推开窗户的声音吵醒，一睁眼就看见夏油杰从她的窗台上滚下来的画面。
已经当了五条悟和夏油杰两年御用奶妈的家入硝子吓得心跳都停了半拍，她顿时睡意全无，拖鞋也顾不得穿，连滚带爬地冲过去，第一反应就是把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夏油杰安置好，迅速检查对方的伤势。
其他的伤口还好说，多少不过是破了点皮流了点血，家入硝子把夏油杰的衣服掀开才看到后者小腹上从左到右一条还在冒血的巨大伤口。
如果要让她说实话，家入硝子那一刻的心情差不多就是想把夏油杰亲手丢进咒灵的嘴里，那么爱送死干脆真的把他咬死算了。
夏油杰还有心思笑，然后干净利落地昏过去了，他的意志只支撑他抵达家入硝子的家为止。家入硝子则贡献了一整个晚上以确保夏油杰留下了他的小命。
于是两个都累得不省人事的人今早上学的时候一起迟到了两个小时，翻墙头的时候又被教导主任逮到，又不得不一起站在学校门口罚站。
不用问都知道。夏油杰大概又是发现了什么难搞的咒灵，然后一个人闷头冲上去了。无论是夏油杰或者五条悟的单独行动，还是半夜突然爬起来给人治疗这种事，家入硝子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习惯了。
自从家入硝子熟练掌握反转术式后，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像约好了似的，打起架来一个比一个不要命，还总喜欢挑比自己强的打，事后再血淋淋地跑到家入硝子面前，理直气壮地好像自己已经拿到了免死金牌一样。
家入硝子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她倒是想感谢这两人对她的信任，又不敢相信他俩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只要有一口气在她就能救得回来？就算她做得到，他们死在了路上，死在了战斗中又怎么办？
“别生气了，硝子，”夏油杰举起双手苦笑投降，“而且昨晚是大丰收哦。”
“所以是？”家入硝子握紧了课本。
“一级咒灵。”夏油杰竖起了一根手指，露出了等待被夸奖的笑容。
的确，因为五条悟一直被严密地保护着，接触的祓除任务都是经过层层筛查的，自然不会有人允许自己家的未来越级去拿一级咒灵试水，万一出现意外了怎么办？但是自由的夏油杰就不一样了。
这样一来，他就比五条悟抢先了一步。
家入硝子知道夏油杰在想什么，但是家入硝子不在乎这个。
她是亲眼目睹着两个小男孩互相较量到现在，三人的进步作为医生家入硝子比谁都清楚。所以她深刻地明白夏油杰单挑一级咒灵的事有多惊险，最重要的是，他谁也没告诉。
昨晚出于某种报复心理，家入硝子没有完全治好夏油杰的伤，她留下了一个无伤大雅，但是绝对疼得要死的伤口。
于是她又用课本捅了夏油杰一下。
而家入硝子这一捅，作为罪魁祸首也精准地捅到了那个伤口的位置。夏油杰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跳起来，他咬着牙冒起了冷汗，却也心知自己理亏，只能咬牙忍着。
家入硝子还想趁着现在身边没有同学，再继续教训教训夏油杰，一个稚嫩却强装成熟的声音直接插了进来。
“棕色短发的学姐，你还是不要再动那位学长比较好哦。”
家入硝子回过头，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小新生站在旁边。她对上了其中的男孩子不赞同的目光，歪了歪头，没理解对方突然跑来的原因是什么，茫然的眼神让小学弟误认为家入硝子还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双手插兜，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
“那位学长刚刚明明做出了闪避的动作，身体却突然止住了，肌肉明显僵硬看起来像是疼痛刺激的下意识行为，学姐你用书本捅上去之后，学长的表情也很狰狞，身体的活动很不自然，再加上脸色发白，额头冒出的冷汗。明显是身上有哪里受伤了吧，而且刚好被学姐你打到了受伤的位置。”
逻辑清晰，思维敏捷，语言的组织也相当熟练。
家入硝子把卷成筒状的课本拿在手里敲了敲，如果是平时，她可能还会温柔地顺着对方的意思保证不再做什么，眼下睡眠不足且被夏油杰精准踩雷的家入硝子浑身冒着危险的气息。
“很抱歉，这位学弟，有一点你猜错了。”家入硝子笑了笑，“我不是刚巧碰到他的伤口，我是故意的。”
对方虽然很聪明的样子，毕竟也还是刚刚入学的小学生，根本也没有料到家入硝子作为“犯人”是这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想说的话全部卡在嘴里，睁大眼睛瞪着她。
而他身边的女孩子则是直接惊讶地问了出来：“诶？但、但是新一说你们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才对……”
家入硝子回过头，她的目光落在夏油杰昨夜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虽然因为兴奋而精神不已，还是一副随时都要倒下的模样。她叹了口气，再怎么不情愿，愤怒的情绪也已经慢慢沉寂下去，变成了皱起的眉头。
家入硝子微曲起膝盖，和两个后辈对视。
“抱歉哦，我和这位学长闹了一点小矛盾，现在已经和好了。”她摸了摸两个小孩毛茸茸的脑袋，“所以你们不用担心啦，乖乖去自己的班级报道吧。”
被同伴称为新一的男孩欲言又止地看着家入硝子，目光随后又越过她的肩头，看到了倚着墙，朝这边微笑的夏油杰。
最终他后退两步，拉着同来的女孩离开了。
“不生气了？”夏油杰用自己的肩膀轻轻撞了撞家入硝子的。
“我哪敢生我们准一级咒术师夏油大人的气呀。”家入硝子皮笑肉不笑，她伸手在夏油杰腰上伤口的位置捏了一把。下手不轻不重的，因为在施展反转术式，本就不严重的伤口快速愈合着，夏油杰反而觉得那里痒痒的。
感受到全部伤口都愈合的夏油杰终于松了口气，他不敢随意活动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被憋死了。
夏油杰弯腰合手向家入硝子郑重道谢，心里也知道这次是他太过乱来，但是那只一级咒灵既然已经出现在眼前，实在没办法置之不理。
“如果有下次，一定要先给我和五条打电话。”家入硝子顿了顿，“……虽然我没有战斗经验，但是支援的话也可以——”
突然，她声音一顿，和夏油杰对视一眼，两人突然跳了起来，直接扒住刚刚被他们靠着的墙壁的顶端，双脚蹬着墙面，一口气翻了过去。
家入硝子蹲在墙头上，扫视着脚下一个个拥挤的身影，搜寻起刚刚感受到的那道窥视的视线。此刻因为两人引人注目的举动，不少脑袋都抬起来惊愕地面朝着他们。
“人太多了，找不到。”夏油杰遗憾地叹了口气。
“应该是刚刚那两个新生。”家入硝子抿了抿嘴，“只知道那个学弟比较聪明，没想到好奇心也这么重。”
“侦探游戏吧，我猜，现在好像很流行这个。”夏油杰笑了笑，拽着家入硝子从墙头上跳下去，继续待着实在是太高调了。
可惜的是，教导主任本身就没有走多远，他一发觉这里的骚动，很轻易地就看到了蹲在墙上的两个不省心的学生，刚好抓到他俩落地的画面。
一人一份检讨书的惩罚，啪地甩在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面前，并且今天之内就必须要交到他的办公室去。
被狠狠地教训了的两人面面相觑。
“本来还想说要不要去找那个小学弟谈谈的。”家入硝子叹了口气。
“没关系，我们好像也没说什么特别的东西，他再聪明应该也是一头雾水吧。”夏油杰说道。
“你说得对，那就以后有机会遇到再说吧。”家入硝子甩了甩手里的课本，继续靠墙罚站。
这一次家入硝子没有晒着夏油杰，两人鬼鬼祟祟地凑到一起，拿起手机给五条悟发通知短讯——
夏油杰已经可以独自击败一级咒灵了，你呢？
远在自己家里的五条悟，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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