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待到旧恨消

莫名和尚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大师兄一定要见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师弟，但是他一向以大师兄马首是瞻，所以大师兄交待的任务他一定要完成。

        莫名和尚道：“师弟切莫听他胡言乱语，当年根本就是他的错，最后还怪大师兄，所以才被师尊逐出师门。”

        郑浩然举起右手道：“你们不是都尊我为掌门吗？现在本掌门要走了，你们谁也不许跟来，否则全部逐出师门。”

        郑浩然看着二人楞在那里，对柴宗谨等人道：“我们走！”

        “好嘞，走咯！”柴宗谨从来没有这么威风过，此刻别提有多开心。

        “千绝哥哥，等等我！”三人刚走出十几步，孙秀贤连忙追了上去，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叫公子，而是叫千绝哥哥。

        “师妹、师姐你去哪里啊？我们要回山了。”赵秀英三人看着跟上去孙秀贤喊道。

        “回去告诉师父，我还有事，过些时候回去！”

        柴宗谨见孙秀贤跟了上来，问道：“孙姑娘，你怎么跟来了？”

        孙秀贤道：“关你什么事？我是跟着千绝哥哥的，又不是跟着你！”

        “嘿！你这小丫头骗子，你信不信…”柴宗谨说着说着，郑浩然突然道：“秀贤妹妹既然要跟着就跟着吧！我们也人生地不熟的，也可以带带路。”

        柴宗谨道：“嘿！我说兄长，你不会看上这小丫头了吧？还哥哥、妹妹的，我听着都起鸡皮疙瘩。”

        孙秀贤听的又喜又羞，忙道：“快赶路吧！眼看天就要黑了！”

        众人一路有说有笑，又行了十几里，只见眼前出现一个村落，众人加快脚步。待到村口，只见一颗大树下，围着一堆人，男男女女和十几个小孩，正聚精会神的听一个老头说话。

        那老头五十多岁年纪，身着一件青色长袍，只见他将手里两块竹板乱敲了几下，托出一个盘子，道：“小人仇宋，路经贵地，盘缠用尽，刚才讲了一代圣主，周世宗文皇帝柴荣，如果您听的高兴，赏小人几个大子儿，小人感激不尽。”

        众村民有的拿出两三文，放入盘中，片刻之间便得了五六十文。仇宋谢了，将钱收入囊中，接着道：“下面小人再给大家讲一段“斩黄袍”！”

        仇宋又敲了两下竹板，道“周世宗文皇帝柴荣死后，如今的官家黄袍加身，继帝位，改国号为大宋。改元建隆，封义弟郑恩为北平王。

        国舅韩龙因为贵妃韩素梅深受官家喜爱，受封游街，巧遇郑恩，郑恩见后，怒打韩龙，韩龙逃入皇宫。郑恩见官家力谏，官家因宠幸韩素梅，醉后怒斩郑恩。

        郑恩之妻陶三春为一品勇猛夫人，准予参与朝政，闻夫君被斩，引兵围宫，高怀德闯宫觐见官家，官家酒醒痛悔，命高怀德斩韩龙，登城调解。

        陶三春斩官家所服黄袍泄忿，官家许郑恩追荐，陶三春方才退兵……谁知官家待陶三春退兵后，再无后顾之忧，大肆抓捕郑氏族人，郑氏子弟纷纷改姓逃跑，如今下落不明！”

        他说一段，敲几下竹板，只听得众村民无不咬牙切齿，愤怒叹息。仇宋又道：“众位看官，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如果您听的还满意，请明日再来！”

        这时郑浩然上前，道：“仇先生，你是从京都汴梁来吗？”

        仇宋见几人衣着不俗，且都配宝剑，便道：“正是。”

        郑浩然道：“在下作东，请先生去喝上三杯如何？”

        仇宋大喜，说道：“素不相识，怎敢叨扰？”

        郑浩然笑道：“喝上三杯，那便相识了，我叫千绝。”指着身旁几人道：“这位是舍弟千寻，护卫郑风，孙姑娘。适才我等听先生说斩黄袍，果然是说得好，却有几句话想要请问。”

        仇宋道：“好说，好说。今日得遇几位，也是有缘。”

        郑浩然带着仇宋来到村中一家小酒肆中，寻了一张饭桌坐下。

        小酒肆的掌柜是个瘸子，撑着一根拐杖，慢慢烫了五壶酒，摆出一碟花生米、三斤牛肉，一碟豆腐干，另有一锅炖排骨，自行回到柜台打着算盘，抬头瞧着屋外正要落山的太阳，却不向五人望上一眼。

        郑浩然斟了酒，劝仇宋喝了两杯，说道：“这里也不能备上好的酒菜，先生莫怪。”

        仇宋道：“这般酒菜已经是小人十年来见过最丰盛的了，况且还有酒。听公子口音，莫不是也是汴梁人。”

        郑浩然道：“我两兄弟原是汴梁人氏，只因十年前拜师学艺远走他乡，已经十年没有回过家乡了。刚才听得先生说到斩黄袍，不知先生为何知道的这般详细？”

        仇宋眼里精光一闪而过，叹道：“小人也是道听途说，不过小人所讲确是实情。”

        郑浩然道：“先生这般到处一说，不怕官府拿你问罪吗？”

        仇宋怒道：“他赵匡胤如此不念旧情，善恶不分，难道还不让人说吗？”

        郑浩然和柴宗谨齐感诧异，同声问道：“这却是怎生说？”

        ?仇宋道：“想当初世宗孝文皇帝在位期间，整军练卒、裁汰冗弱、招抚流亡、减少赋税，政治清明、百姓富庶，中原开始复苏。

        又南征北战，西败后蜀，夺取秦、凤、成、阶四州。南摧南唐，尽得江北、淮南十四州。北破契丹，连克二州三关。

        世宗诚创业造功英主也！使天假之年，其功业可比汉高祖。不想世宗刚刚驾崩，赵匡胤便谋朝篡位，诛杀宗室、功臣。”

        柴宗谨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只拍得杯儿、筷儿、碟儿都跳将起来，说道：“正是！”

        仇宋道：“如今的朝廷外表看似超越了汉唐，又是新兴皇朝建立之初，国力强盛。但是赵匡胤崇文贬武，猜防将帅，防臣甚于防寇甚至比防寇还要恐惧。

        又畏敌如虎，铸入骨髓的恐惧心理和屈膝投降的外交战略，终将受制于北方之敌。纵使拥有最庞大的国力，却徒作摆设，战争失败并不可怕，更可怕的是，到时候还要为极其残暴的敌人进贡，以惊人的巨额岁贡以购买和平。那时害苦的就是千千万万的百姓。”

        众人越听越怒。郑浩然连喝了三杯，吟道：“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幽云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仇宋替郑浩然、柴宗谨二人斟了酒，自己又斟一杯，一口饮干，说道：“痛快，没想到公子还有这般文采，特别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两句诗当真说出了小人的心里话，小人只怕赵匡胤会成为第二个石敬瑭。”

        郑浩然道：“先生如此大才，怎可自称小人，称我公子？如此这般，我等岂不是更是小人了？先生称我等名字便是！”

        仇宋道：“两位这般英雄气概，老夫也不矫情了！今日能结识两位，真是大快人心，如果将赵匡胤一把揪住，咱们就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却又不用在这里喝冷酒了！”说着众人哈哈大笑。

        郑浩然见酒已喝完了，又要了一壶，几人只是痛骂赵匡胤。那瘸子又拿来一壶酒，听他三人骂得痛快，忽然嘿嘿两声冷笑。

        仇宋道：“木老头，怎么了？你说我们骂赵匡胤骂得不对吗？”

        那瘸子木老头道：“骂得好，骂得对，有什么不对？不过我曾听得人说，想要杀北平王的罪魁祸首却不是赵匡胤。”

        三人都感诧异，问道：“不是赵匡胤？那么是谁？”

        木老头道：“赵匡胤已经是皇帝了，杀北平王也好，不杀也好，他都做他的皇帝。而且北平王一直拥戴赵匡胤，赵匡胤以后立自己的儿子为储君，北平王肯定会支持。但是如果有人不想让赵匡胤的儿子做皇帝，北平王在军中又极有威望，那人会怎么做？”

        他说了这几句话，一跷一拐的又回到柜台打他的算盘，抬头望天，又是一动不动的出神。这木老头，瞧他其貌不扬，鬓边见白，可是从细微之处观察，不但精神抖擞，而且虎口处有长年握兵器的人才会有的老茧，倒似一个军中老兵。

        ????仇宋和郑浩然、柴宗谨相顾哑然。隔了半晌，仇宋道：“对，对！木老头说得很是。真正害死北平王的罪魁祸首，只怕不是赵匡胤，而是其弟赵光义。这个赵光义原本就城府极深，没想到他居然有称帝之心。”

        郑浩然一愣，问道：“先生见过赵光义？”

        仇宋连忙将紧握的双拳松开，道：“我一个游走江湖的说书先生，怎么可能会认识他呢！我也是游走江湖的时候听别人说的。”

        “砰”的一声，柴宗谨在桌上重重拍了一记，震倒了一只酒杯，酒水流得满桌，怒道：“这兄弟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郑浩然给柴宗谨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可暴露身份，又道：“来喝酒，喝酒！”

        仇宋见了眼前之事，知道二人和自己一样有难言之隐，喝了一杯酒，说道：“叨扰了一顿酒，告辞了！”

        郑浩然问道：“先生这是去何处？”

        仇宋道：“村外有座关门山，半山腰有个飞云观，我便住那里。”

        只见仇宋脚步踉跄，向村外而去，又听他口中独自喃喃的念道：“江湖恩怨何时了，待到旧恨消…”

        郑浩然付了酒钱，又让木老头打扫了两间客房，自己三人一间，孙秀贤一间，便在店里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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