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麻烦来了
陈抟一个腾挪拦住了那几个要带人离去的护院身前,惊得还坐在饭桌上的宁良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才记起当初自己在黄河边晕倒,正是陈抟将自己从一众手持利刃的兵士之间救下的。起初还曾经怀疑过是不是和兵士串通一气,或者是有别的帮手之类,但此时见陈抟的身手,立马一百个服气了。
那几人看拦住自己去路的,是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头,不由一阵哄笑。领头的眼里更满是不屑,“哎呦!我说老头!土埋半截脖子的人了,干点什么不好,想要多管闲事啊!?”说着,把腰间的障刀抽出一半,脸上作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来。
陈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岂会怕他,脸上风轻云淡,身子纹丝不动。光是皇帝就见了不止一位,后唐的李嗣源,大周的郭荣,加上刚刚做皇帝的赵匡胤,已经见过三位皇帝了。皇帝的威压,如狼似虎的侍卫,久经沙场的将军,陈抟都早已司空见惯,何况这小小的护院。
见陈抟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那领头的有些怒了,一咬牙就要拔刀出鞘。
说时迟那时快,陈抟的身子动了。左手推刀入鞘,右手一掌击出,再看那头领,人已经倒飞出去。紧接着只见一道身影从众护院中掠过,还没看清他的动作,那些人便纷纷躺到在地,捂着胸口或小腹“哼哼呀呀”惨叫不止。
掌柜的、店小二、大堂里的客人,包括宁良,都已经看傻了眼。
谁也没想到,这看上去骨瘦嶙峋的白发老头,竟然是强悍如斯。
“好——简直是大快……”宁良的喝彩声刚喊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为一队身着官服的捕快进到大堂,很快将陈抟围在中央。吓得宁良慌忙坐下,埋下头趴在桌上,生怕那些捕快认出自己这个“朝廷钦犯”。
其他食客见官差来了,纷纷撂下碗筷,溜着墙根逃出门去。掌柜的想要阻拦,又怕得罪官差,只得眼睁睁看着众食客就这样“逃单”了。
“大胆狂徒,为何在此行凶!?”说话的人服饰和他人略有差别,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一地护院,眉头紧皱。
“这位想必就是本县的捕头吧?”
“是又怎样?”来人上下打量着陈抟,“没看出来,你这老胳膊老腿的,竟然还挺厉害。说说吧,为什么要打这些人?”
“因为该打。”陈抟声如洪钟。
“你……你这老头,是活腻歪了不成?当着我的面,竟然还敢口出狂言!你……你该不是,连官差都想打吧!?”那捕头嘴上说的硬气,最后一句话却暴露了自己的色厉内荏。
虽然没有看到陈抟是如何放倒这些护院的,但是躺了一地“哼哼呀呀”的人,还是很有视觉和听觉上的冲击力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官差,心里笃定对方不敢对自己如何,自己早就溜之大吉了;再加上县令大人的嘱托,自己不得不硬着头皮,对着面前这明显不一般的老人发狠。
陈抟明显不想过多纠缠,没有在这里和那捕头一辨是非的心思。于是朝那捕头招招手,示意他上前来。如果换做平时,有人这样招呼自己过去,那捕头定然是勃然大怒,但今天,他竟然鬼使神差的凑了上去。
“你看看这个东西。”说着陈抟用袖口遮挡,递给捕头一个物件。
“哼,想要贿赂于我,恐怕没那么……”看到那东西的捕头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正是那本金册,潘美昨日亲自送到客栈那本。
虽然还没有翻开看里面的内容,但单凭封面的形制纹理就知道必然是皇帝赐物,持有此等物件的人,不光是自己,恐怕是自己的县令老爷也得罪不起的人物。
正当捕头心里掂量,陈抟已经主动打开了金册,一边不着痕迹地用袖子巧妙遮掩着。围观的人只知道白胡子老头给捕快看什么东西,却都无法看到具体是什么。
捕头快速扫了一眼金册上的字,“钦敕云台观主陈抟……“未及往后细看,冷汗便冒了出来,嘴角不自觉地抽了几下。鼎鼎大名的云台观主,世宗皇帝赐号“白云先生”,民间百姓都尊称其为“老神仙”的陈抟老先生,西至朔方,东至青州,北至北汉,南至南唐,哪个不知,谁人不晓?
捕头的腿肚子不由得有些发软,就要往地上跪,陈抟捕捉痕迹地用手一托,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别跪,别说我是谁!”
“遵命,老神仙。”捕头低声回道,看向陈抟的目光已经满是尊崇甚至敬畏。
“咳咳!”陈抟清清嗓子,“这位官爷,人,我可否带走?”
“老神仙,这是县令大人亲自下令抓的人,就这么被您带走了,恐怕小的回去无法交差啊。”捕头皱着眉头低声说。
“我要非带他走呢?”
“呃……那……那……那劳烦老神仙赐在下一掌,把我打晕,再……”捕头的声音有些无奈。
陈抟看着他微微愣了一下,“哈哈!有趣,又一个有趣之人!”言罢,“啪”的一声一个手刀劈在那捕头颈部,对方应声倒地。
陈抟力道控制得极好,那捕头顶多一刻钟就可以醒来,而且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其他捕快见陈抟突然出手打晕了捕头,先是一愣,接着纷纷拔刀出鞘,围向陈抟。但碍于这白发老头之前表现出来的实力太过恐怖,谁也不敢先上,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僵持不下。
“各位官爷快快住手!快快住手!”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进来,“误会了!误会了!”
来人一边伸手去拦众捕快的刀,一边朝着陈抟作揖行礼,“老神仙别来无恙!老神仙可还记得在下?!”
陈抟看了一眼来人,“呦呵,他们口中的郭老爷,是你啊!”
“老神仙面前,岂敢自称老爷。”来人满脸堆着笑容再次行礼,“郭沆见过老神仙!”
陈抟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转身去查看地上躺着那人的鼻息和脉搏,见没有大碍,掏出一粒丹药,掰开那人的嘴喂了进去。
宁良见状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身份了,忙从桌上取了一杯茶水,匆匆给陈抟端过去。陈抟对他微微点头算是表示认可,一手捏着那人的鼻子,一手掰开那人的嘴给他灌了下去。随后稍一用力,又将那人架起来,放到墙根让他倚靠着坐下。
自称郭沆的胖子见陈抟不搭理自己也并无不悦,只是转头朝着一众官差赔罪,表示这里的事情自己处理,他日亲自向县令大人解释云云。又示意跟着自己来的管家给其中一位捕快塞了一些银子,表示是为地上昏迷的捕头大人养伤,以及请各位捕快喝酒的钱。
郭沆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是阳武县出名的富商,数年前靠着开煤矿一夜暴富。这位大富商和县令交情很深,否则也不会派出一众捕快帮他抓人。众捕快见郭沆这般表示了,便也不再废话,搀扶起晕倒的捕头离去。
郭沆以前只是一个赶脚的行商,多年前到华阴卖货,曾夜宿华山云台观。半夜,陈抟叫他赶快回家,说他家中的老母亲病重,郭沆迟疑不定,过了一会儿,陈抟又道:“你的老母亲好转了,也可不回去了。“次日早起郭沆便往阳武家中赶,三日后到家里一问,果真老母亲那夜突然心疼差点死去,可是一会的功夫又好转过来。
从此郭沆便对陈抟敬若神明,常到华山云台观供奉。次数多了,陈抟便给他指点了一条发财之路,便是目下这个煤炭生意。也正是煤炭生意,让郭沆短短几年便成为了阳武当地数一数二的富商。
陈抟见众捕快离去,盯着郭沆沉声问道“他是何人?你为何要派人追杀于他?”
“他……他是我矿上的工人……他偷了我的金子。”
“哼,你胡说。”说话的是宁良,“你看他细皮嫩肉的,哪里像是什么矿工!?我看根本就是你这个黑心煤商,掳掠人口,逼良为娼!”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用词不当,宁良只剩下一脸的义愤填膺,死死盯着郭沆。
“你这个小崽子知道什么?”郭沆看向宁良的眼神极不友好,“你又是哪里来的小野种,敢在老神仙面前撒野?信不信我把你抓到矿上,让你……”
“把我抓到矿上?你的矿上还敢用童工挖煤?”虽然这个时代童工并不违法,且富商多会养“童子”以为奴仆,但用童工挖煤这样的事情,肯定也是要遭世人唾弃的。
“我!我哪有!”郭沆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你这小野种牙尖嘴利的,你真当我……”
“住口!”陈抟冷声道,“他是我的弟子。”
“啊!”郭沆惊得一头冷汗,“我真不知道是老神仙的弟子。我错了,我该死!”说着忙向宁良行礼,“小神仙这厢有礼!小神仙大人不记小人过!”
宁良看他这副见风使舵的嘴脸,也懒得搭理他,转身去查看被陈抟救下那人的情况去了。
“郭沆!你老实说,这人是谁?为何追杀于他!”陈抟面色阴沉,“当年我指点你做煤炭生意时候,曾对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吗?”
“老神仙当年恩德,在下没齿难忘。”郭沆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老神仙曾交代,让我多行善事,赚了钱之后要造福一方。老神仙,我这些年可都是按您说的做的啊!”
“积功累仁,百年必报;大出小入,数世其昌。”陈抟轻抚白须悠悠道,“可看如今这样子,恐怕你并没有这样做啊!”
“老神仙明鉴啊!我这些年虽然没有行什么大善事,但也算得上是乐善好施,关键从未干过什么坏事啊!”
“哼!乐善好施?都施给了那些当官的了吧!”一个声音从墙角传来,正是之前晕倒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悠悠转醒过来,看来陈抟的丹药还是很有用的。
“在下白福敬,多谢老神仙救命之恩。”那人硬撑着起身给陈抟行礼,礼毕便又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一旁的宁良忙端来不知道谁的桌上剩下的半碗粥,让他喝下。白福敬也顾不上嫌弃,端过来就往嘴边送。
“慢点喝,慢点喝。”对于饥饿有过“经验”的宁良生怕白福敬呛到了。
一旁的郭沆见白福敬醒来,一下子变得面如死灰。陈抟厉害的他清楚,也不敢争辩了,更不敢逃走,脸上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
不多时,白福敬喝完了粥,脸上慢慢有了些血色。
“说说吧!”陈抟示意白福敬。
白福敬坐在地上看了眼郭沆,朝着陈抟行了个礼,又朝宁良抱了抱拳。
“在下本是云州人士,祖上本是经营煤矿生意的。后来因为战乱,家破人亡,逃亡来到了中原。两年前郭沆收留了我,因为在下擅长勘察煤炭矿脉,被郭沆任命为矿上的一个执事。说实话,我还很感激他。”
“哼,你还知道是我收留了你。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你是收留了我没错,此为大恩,我敬重你一辈子。可是东家,我再叫你最后一声东家。”
“可是,千不该,你不该让孩童充当矿工,进矿干活啊!?”
“那,那不是因为小孩子个头小,下矿方便吗?”郭沆的声音一点底气没有,边说边偷瞄陈抟的脸色,“再说了,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不可以用童子为工啊?”
“哼,你伙同牙子牙婆,诱拐孩童,到矿上为奴。还和官府勾结,替你隐瞒真相。你自己说,你究竟给那狗县令送了多少钱?又诱拐了多少孩童?”
“去年我告诉你矿井要加固,要加固,你为了节省成本,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一场矿难,压死了多少矿工,又压死了多少孩童?”
“我去县衙告状,却被那狗县令抓了起来,诬陷我偷窃,还把我送回煤矿做苦工。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又被你派人追杀。你就说,这桩桩件件,是也不是?”
“我……我……你……”
“他所说,可是真的?”陈抟问道。
“老神仙……我错了!”郭沆“哐当”一声跪倒在地,“老神仙,你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不要杀我!我现在就派人把那些孩童放了!这就放了!”
“哼,饶了你?天下还有公理吗?”在一旁听的牙根直痒痒的宁良忍不住说道。
“老神仙……我错了!我错了!”说着郭沆头响头磕得如捣蒜,不一会儿头上便渗出血来。
“罢了,我饶你性命!”陈抟叹道。
宁良瞬间错愕,“师父,你怎么可以绕过这等……”
“住口!”陈抟厉声喝止。从未见过陈抟如此严厉的宁良,张了张嘴想要争辩,终于还是没有抵过他的威压,只得一脸怒容表示抗议。
“郭沆,我今日放过你。你要尽快放了所有被你诱拐的孩童,亲自送到他们家中,并且一户至少给上十吊钱作为补偿,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虽然一家十吊钱不算小数,但对于郭沆来说,仍然不至于伤筋动骨。
“你的矿井,做好加固,如果再有矿难死伤人命,我定然取你性命,而且任谁都查不出你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可相信?”
“老神仙发话,我怎敢不信?”郭沆哭丧着个脸,对于陈抟的神仙手段,他是深信不疑,只是听这话的意思,以后但凡有矿难,自己就要跟着陪葬,有点让他难以接受,但又不敢反驳。
“以后这武阳县的所有矿井,都不得使用孩童为工,而且需要加固时必须加固,也不得发生矿难。你可能做到?”
“啊?”郭沆面有难色,“这原阳县除了我之外,开矿经营煤炭的,至少还有三家,我……”
“我只问你能不能做到?”陈抟紧盯着郭沆的双眼。
“我……我能。”郭沆咬咬牙道,心中默默盘算着是利用自己行业龙头的地位施压,还是索性利用自己和县令的关系,吞并了那几家煤矿,只是那县令胃口不小,恐怕……
“哼,你野心还不小。”陈抟像是看穿了郭沆一般,“你可是想要独占原阳县的煤矿生意?”
“老神仙,我不敢……我……”
“不,你敢,而且你应该能做到。哎——”陈抟叹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我这里又一瓶丹药,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你可送与县令,此事可成。”
“老神仙,在下服了。”郭沆又是一个响头磕在地上,“我定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将老神仙交代的事情,办的妥妥当当,以后积德行善,造福一方。”
“呦吼,你这倒是提醒我了。”陈抟笑道,“以后每逢初一十五,或者荒年,设粥棚接济百姓,你可能做到?”
“我……我能……”惜财如命的郭沆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心说自己嘴欠什么,又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
“哎!记住:积功累仁,百年必报;大出小入,数世其昌。郭沆啊郭沆,我观你面相不像是个大恶之人,但你若还是这般贪婪,定然会毁了你的!天不亡你,我也必亡你!你去吧,希望你能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郭沆带着一众手下仓皇逃走,带起一阵风拂动了门外柳树新发的嫩芽,带起了凤湖的湖面上微微荡起波澜,映在湖面上的柳树,招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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