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八字
出了采薇院,沈静瑶僵在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脸色阴沉得骇人,侍女晚茹跟得太急,不小心撞了上去,道歉还没开口,就被沈静瑶狠狠推到了地上。
“走路没长眼吗!”
晚茹忙跪在地上磕头:“对不起小姐,奴婢错了,奴婢错了,请小姐饶命……”
沈静瑶发泄似的在她手上踩了一脚,头也不回地往秋荷院去,还未等韩嬷嬷通传,直接闯进屋里,张口就来:“娘!怎么办,沈栀不愿意嫁给康平远!”
坐在窗边的刘氏头戴鸳鸯衔珠金步摇,一身栗紫夹粉长裾倚靠在玫瑰椅上,趁着日头绣花,听到声音也不着急,绣完一针才道:“不愿意不是正常的吗。”
沈静瑶的气急败坏发泄不出去,急得在屋里团团转:“我之前说什么她都说好,怎么这事忽然就不答应了……”
她愈急,刘氏便愈是气定神闲,等沈静瑶急得不行了,才徐徐开口:“沈栀虽然是个鹌鹑,但却不是个傻子,这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谨慎点也正常。”
“若是她谨慎着、谨慎着,就是不愿意嫁怎么办?”沈静瑶越发慌了,“咱们私下跟康夫人订亲,庚谱换了,玉佩也给了,到时沈栀不同意,我们在康家捞不着好不说,傅晗,傅晗可喜欢沈栀了……”
刘氏绣完了鸳鸯,拿远细看:“傅晗喜欢又如何,傅夫人不点头,沈栀就别想进傅家的门,你可别忘了,傅夫人昨日看过八字……”
是啊,傅夫人昨日来提亲,问刘氏要了沈栀的生辰八字,这一看,起身便想走,是她端来安神茶,乖巧的模样一下子入了傅夫人的眼。
傅夫人在傅晗之前,原有一子,只可惜出生一年便夭折了。
不巧的是,傅夫人的大儿子去世之日,恰是诞生之时——大周有个说法,人若在诞辰死去,便是投错了胎,父母缺了阴德。
因为这事,傅家在朝多年一直不得重用,直到去年,傅晗杏榜会元、殿试鼎甲才渐渐好转。
傅夫人一见沈栀的八字撞上大儿子生辰,哪还愿意沈栀进门,刘氏衬了意,顺势将沈静瑶推出去,两人的亲事彻底调了个个。
这么一想,沈静瑶的心情舒缓了大半,她坐下来问:“娘,现下该怎么办?”
刘氏眼皮都没掀,一副万事有数的模样:“傅夫人最信神佛,娘已经打点好元和大师,你且安心等着嫁进傅家吧。”
还是娘有办法!
沈静瑶的面色红润了几分,她走过去,替刘氏满上茶,撒娇似地问道:“那沈栀怎么办,若是她知道我们私下把她的婚事定给了康家……”
“那便寻个由头,让她不嫁也得嫁。”
-
不用去校场围观骑射,沈栀闲了下来,用过午饭后,她先去祠堂给母亲和祖母上了香,又陪两位长辈说了好一会儿话。
沈栀的母亲是昭琳郡主,当初生下沈栀后就病倒了,整日卧病在床,沈栀算是祖母带大的。年纪尚小时,勉强还能到母亲床头念念书,到后来,连床头也没了。沈母一走,祖母也是大怮,没几年便也去了。
沈汉鸿不喜她,与她说话都透着厌烦,沈栀硬着头皮攀谈过几回,也是如石投水。从那之后,沈栀便成了没人疼的孩子……
沈家三房,除了沈汉鸿,另外两个兄弟皆是庶出,大伯沈伯定天生有疾,鲜少出门,整日在房里弄些笔墨,会些鉴宝的本事。
沈栀与大伯接触不多,倒是他那位夫人有趣得很——前世沈栀出嫁,大伯母昧了她好大一笔嫁妆,后来东窗事发,大伯母怕得不行,买通江洋大盗佯装到沈府行窃,企图糊弄过去,不想风声刚歇没几日,人就被五城兵马司抓住了。刑讯之下,大伯母只得灰溜溜地把东西还回来。
此事传遍京都,沈汉鸿脸面无光,为正家风,执意分家,又是满城风云,当然,这是后话。
二伯沈计财是个马政官,醉心仕途,却不得门路,自知是妾室庶出,唯沈汉鸿马首是瞻,很听沈汉鸿的话。刘氏对此常有怨言,私下多道沈汉鸿嫡出,苛责庶子。
回忆到此,沈栀忽然忆起她这个二伯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本事,后来却因为谋反,判了流放……
“姑娘……”
叩门声打断了沈栀的思绪。
“怎么了?”
冬羽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好似日常:“秋荷院送来了新衣,晚茹在院子里候着了。”
沈栀仔细地又行一礼,跟着冬羽回了采薇院。
晚茹带着两个侍女一块来的,端着两个大大的漆盘,上面放着绫罗绸缎。
冬羽去看了一圈,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料子是新的,但款式却是旧的,这在京城的成衣铺里,都是别人挑剩下、不要的款式。
她翻看了一会儿,气不过,便道:“二夫人的眼光不行啊,一次两次还好说,若是天天这么给二姑娘打扮,二姑娘还能嫁个好人家吗?不会都是捡人家剩下的、不要的吧?”
晚菇刚被沈静瑶拿来出气,现下又被冬羽挤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难得没吭声。
冬羽见她反常,就没蹬鼻子上脸,碎碎念着把东西收了起来。
花青的短衫长裙配着莹粉霞披,裙摆处蔓延出大片的金丝海棠,把这个颜色中的雅丽勾勒了出来,金丝从下摆蔓延至后腰,像是临洁而开的秋菊。裙摆和霞披处缀着好些细碎流苏,让整个裙式看上去典雅又不失灵巧,虽是去年的旧款式,但穿在沈栀身上实在好看。
沈栀生的白,鲜亮的衣裳更衬她玉骨冰肌,她光是站着,轻轻抬眸,就是凤眸剪泓、芙蓉出水,步生莲花时,更是天仙遗落,月华萦身。
她对镜照了照,还算满意,垂头理袖口,随意道:“西厢开了好些芍药,你去采些来,咱们做个花簪。”
冬羽忙笑了起来,她还在想这身行头要配什么头饰呢,倒是那些芍药开得正好。
“奴婢这就去!”冬羽雀跃道,提裙就要走,沈栀又叫了她一声。
“……柜里有些伤药,待会儿路过西厢,你给晚茹送些去。”
“为什么啊……”冬羽拉长了音调,她方才也看到晚茹手上的伤了,但平日里二姑娘这么欺负她家小姐,她才不想关心她们。
沈栀把衣裳收起来,打开柜子:“不是想让她帮我们什么,让她记着有这事就行。”
冬羽似懂非懂,但还是听话地去了。
夏夜里池塘有蛙,沈栀睡得早,昏昏沉沉地做着梦。
是个三伏天,热得不行,沈栀和冬羽被罚站在阶檐下,一个时辰将过,青衫贴背。
凉亭上,康平远把祝纭欢护在怀里安慰,不知过了多久,才逗得这位美人笑出声,许是心情好了,祝纭欢把眼神分给了站在阶下的沈栀。
“姐姐热了吧,汗一直流呢。”话说着,亭子里扔出来一方帕子,落在她脚边,“妹妹借姐姐一方帕子擦擦汗吧。”
沈栀很慢地闭了闭眼,没捡。
凉亭里,康平远看都没看沈栀,捏着祝纭欢的下颌,在她唇边偷了个香,祝纭欢的声音媚得露骨:“讨厌……”
沈栀的头开始晕起来,似乎能看到日头打在远处的热浪。
祝纭欢和康平远闹了一阵,转头发现自己的帕子落在地上,连沈栀的脚尖都没沾上,凉凉开口:“倒是我不知规矩了,姐姐这等冰清玉洁的美人,怎会碰我这种人的东西?”
康平远听出祝纭欢是想要他做主,他把脚搭在了案几上,斜眼看下面的沈栀:“你执掌中馈这么久,还不懂得怎么御下?府里的闲话都传到我耳边了,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
“康郎莫气。”祝纭欢抚着康平远的胸口,委委屈屈道,“姐姐高门出身,自小便有嬷嬷教习,怎会不知管教下人?怕不是纵着下人说纭欢闲话……”
康平远果然怒了,他最听不得旁人说祝纭欢的闲话,像在刮他的面子:“相府出身,便是这等气量,那还做什么主母?今日,你便把印玺送到承欢院去,让纭欢教教你什么叫管教!”
“别了,康郎,我哪比得上姐姐?”祝妤欢撅着嘴,手里绞着康平远的衣袖,“还是算了,免得平白落人话柄……”
“你有我护着,谁敢说一句不好?”
……
一滴汗从眼边砸下来,沈栀还没看清楚,头顶上嗡嗡的说了什么,沈栀也听不清,一个脚步不稳,人便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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