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朔方军横塞军使郭子仪在元帅哥舒翰和监军广平王李俶面前立下军令状，三日之内，率本部横塞军夺下石堡城，如败军，军法不殆。这消息瞬间传遍了大唐四联军营。
四联军营啊，大唐三镇节度使、陇右、镇西、河东三大军营，加上连横合纵的突厥左贤王部军营。六万军士，有赞叹郭子仪两肋插刀男儿气概的，就有嗤笑看低他自不量力心比天高的，说什么的都有，一时间四大联营人声鼎沸，倒是这个始作俑者，郭子仪，抱着胸在后军一条溪水边坐了半天，一动不动。
他干什么？他在想，想破头啊，他妈的他怎么又穿越了！
又？是，又。
十年前，他十一岁，和年仅四岁的妹妹从公元一九零一年的朝鲜末代李氏皇朝穿越到二零零四年的中国甘肃兰州。那一世，他名靖云，封号彭王，他继父是朝鲜末代皇帝李纯宗，而他的妹妹是李纯宗最小的女儿。十一岁的他带着妹妹逃出皇宫，逃到中韩边城，寻到密士用血蛊术消除妹妹的记忆，随后，李纯宗追上，他抱着妹妹从悬崖上一跃而下，醒来后，两人所处的世界变成了公元二零零四年，那一年，中国申办世博会成功，那一年，他被英国patten公爵收养，而妹妹被身居高位的北京太子党收养，改名叫净尔。
十年间，他和妹妹曾被迫分离，但血浓于水，为了重聚，他们辗转英国、上海、香港、杭州、兰州、青海，最终又回到亡命奔逃的老路，他带着妹妹为避逃她的高官养父一头跑进祁连山脉一座古墓，触发了机关，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看到古墓顶上的石壁上突然裂开，半空中浮现一支通身碧绿的玉钗，那支玉钗四周弥漫盈绿色的光晕，那光晕看似暖洋如春光，却诡异地一圈一圈，越漫越深，越扩越大，他别无选择，蹿到墓顶一把抓住玉钗，而后，光晕包裹住他们，背上的妹妹尖叫，再然后的事，他再不知道。
好，好，好。原来，是又穿越了时空。
好，好，好。终于，妹妹那个衣冠禽兽的高官养父再追不上。
不过，穿来穿去，他还姓郭，老天真是厚待他。第一世他是朝鲜末代皇朝的彭王，人人称他彭王靖云，但他本姓郭，他早逝的母亲就姓郭。第二世，严格来说只是穿越了时空，他的身体还是彭王靖云，只在千禧年之后的中国从十一岁长成了二十一岁。第三世，他是大唐中兴名将郭子仪，是平叛安史之乱手提两京还天子，活到八十七岁，七子八女的大唐汾阳王，郭子仪！
只是，他的妹妹……珍珠……郭珍珠……他们说他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妹妹，名叫珍珠，可当他问他的妹妹郭珍珠现在哪儿，他们都欲言又止……
“子仪，子仪！”又是广平王李俶，他牵着一名绯衣少年过来，一边大叫他的名字。
“广平王。”郭子仪站起来，抱了抱拳，他实在不知道大唐的礼仪是怎样的，军人抱拳，总可以吧。
“子仪不必多礼，我让珍珠跟你一起去石堡城，她剑术高超，也好有个照应……呃……子仪……”
那广平王李俶还没说完，郭子仪突然一把抓过他牵着的少年，上下打量，然后一把拽进怀里，紧紧抱住！
“珍珠！珍珠！别怕！哥哥不会扔下你！哥哥不会扔下你不管！”
“珍珠……妹妹……说话啊……我是哥哥……我没变……我还是你哥哥啊……”
“李俶！她怎么了？我妹妹她怎么了？她不认得我了？“
“妹妹……“
呃——
当场三个人，六只眼睛，大眼瞪小眼，都愣住了。
半晌，广平王殿下先理清思路，“子仪，这位是我父王授业恩师太子太傅沈阁老的独生女儿，剑圣公孙大娘的关门弟子，她叫珍珠，但是沈珍珠。她不是你妹妹，郭珍珠。”
哦……哦……郭子仪稍有尴尬地放开人，是了，这绯衣少年他一眼就能看出女扮男装，但这少年绝对和妹妹长得不像，她个子很高，容貌只清秀而已，抱住的身子虽柔软，但腰背肌肉精瘦结实，她的确，不是他的妹妹……。
“抱歉，珍珠……我刚才在想我妹妹，听到你的名字，一时失态了,对不起……，郭子仪及时扶住人，这女孩，沈珍珠，发呆到现在，他一放开她，她差点掉溪水里去。
“我……我帮你！”绯衣少年活过来，然后她一句话，就让面前的男人红了眼眶，“你妹妹也叫珍珠？她不见了吗……”
“咳。”广平王李俶觉得自己需要出手一下，分开两人，“子仪，莫急，你妹妹珍珠一切安好，现在范阳，等打完这仗我代你去看看她。”“我还未说正事呢，珍珠，呃，沈珍珠乃当朝剑术名家公孙大娘亲传弟子，上月奉师父之命下山，她父亲正云游天下，所以她跟着我来了石堡城。你攻打石堡城的计划我看过，端的是妙计，但艰险了些，我让珍珠跟你同去，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我改名了，我师傅说我怎么看都不像叫珍珠的，所以我改名了，我自己取的名字，我叫沈若鸿！”绯衣少年终于彻底活过来，大大方方拍拍郭子仪肩膀，以示安慰，“你别急，我帮你！我帮你打仗！我帮你找妹妹！”
郭子仪笑，李俶发现他们俩兄妹都喜欢笑，他一笑左颊就弯起一颗酒窝，其实一左一右两颗酒窝，左颊深，右颊浅，正与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子相反，记忆里，她笑起来，右颊酒窝深深弯弯，左颊酒窝隐隐小巧。
“谢谢你，若鸿。若鸿，翩若惊鸿，身如游龙，这个名字很美。”郭子仪笑而拾起沈若鸿拍在肩旁上的手。呃，沈若鸿呆望近在咫尺的笑颜，“啊！”她一脚，踏进溪水里。
三人往前军走，要誓师出发了，古来打仗讲究吉时出兵，一点也不能耽误。
三人路过突厥金帐边，突厥左贤王阿波达干手把长刀，脸色阴沉，他身后顶天立地一条胡服大汉足一米九高，半裸左肩，肩头一颗青色獠牙狮头，正是左贤王部下第一人左杀葛腊哆。
几人擦肩而过，葛腊哆冲着他们咕哩咕哩不知说了什么，阿波达干喝了一声，葛腊哆唯喏住嘴。“他说什么？”沈若鸿问，李俶微摇头，他精通胡语，但葛腊哆和阿波达干说的绝不是突厥话，他没听过。郭子仪偏头，冲葛腊哆一点头，一笑而过。
营门，焚香倒酒，银甲郭子仪点兵。
“家有父母者，出列！”
“无嫡兄弟，独子者，出列！”
郭子仪发号施令，一千横塞军士立时分为左右两队，左为先，他领军，右为后，仆固怀恩带队。石堡城三面环山，只中间一条小路，易守难攻，所以他的攻城计划就是，由他带领一队翻山绕到石堡城背后，由后面杀进石堡城，另一队，仆固怀恩带领，见城内约定号响，突然发起正面进攻，首尾夹击，出其不意，此计划绝密，只元帅哥舒翰与监军广平王知晓。
军士报数，左队四百八十八名，无父母，有兄弟，右队五百十二名，有父母，无兄弟，陇西连年征战，男人多从军，无父母无兄弟者竟然占着一半，何时何日才能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啊。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郭子仪高举酒碗，念了首大气磅礴的《出塞》，只觉此时此刻，他彷佛又身处在那个内忧外患列强虎视眈眈的十九世纪末年的末代朝鲜皇朝，他晒然笑，此时此刻，王昌龄还未写出这首《出塞曲》吧，这些军人怎会懂，在他身后的这群军士里还有的稚气未脱，还是孩子啊。
“各位在我横塞军中就是我郭子仪的兄弟，此战不论胜负，此战之后，我请兄弟们喝酒！要是败，我郭子仪到地下也请大家喝酒！”郭子仪干脆砸了营门一排酒碗，背刀上马，他点指兵强马壮突厥人保卫中的左贤王阿波达干和葛腊哆——“我郭子仪是男人，此战，不成功，便成仁！但我若赢了，我回来找你算你今日辱我的账！”
马卷沙飞，郭子仪率横塞军出征。
面面相觑，阿波达干葛腊哆瞠目。
“王爷……郭子仪……怎会说我们高句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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