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腊梅园
“王爷,下雪了!”邓小午言语跳跃,很是兴奋,“这还是第一次在大周见到雪呢!”
云皎刚从太医院走出,冬日日头短,此时残阳映着白雪倒也颇有意趣!
主仆二人沿着宫道往回走,云皎笑道:“怎么,大周的雪还比郢国的好看?”
“王爷,亏您还是名倾天下的丹青圣手呢,”他有些嫌弃地嘟囔着,“怎么不知道‘心境’二字呢!”
云皎闻言觉得有趣,便逗一逗他:“哦?那还请邓小公子赐教,这‘心境’二字有何深意?”
邓小午真是“恨”极了他这样,每每把他当成乐子调笑,但时日长了倒也学会了些应对之策。此时没有向往日羞赧跳脚,反而故作神秘地说:“这‘心境’二字得用心体会,旁人是说不得的。”
云皎笑意更深了,拍拍他的头道:“邓小公子果然非同凡响。”
“那都是我家王爷教得好!”他鼓着腮帮子,瞪云皎。
“不敢当。”云皎还当真冲他拱了拱手,看得邓小午直翻白眼。
寥寥细雪疏忽大了起来,斜风吹过落了一身。
二人急慌进了屋内,便看到那人负手而立于堂前,沉声道:“怎么不知道打伞?”
云皎止住脚步立于殿门处,愣怔地看着那人。
夏启穿着炫黑色对襟长袍,盘扣领口衬的脖颈修长有力,暗纹流转,煞是好看!
“怎么不进来?”他说着便走了过去伸手去拉云皎进来。
“陛下,”他打量了一眼,问道:“是要出宫?”
夏启掏出手绢替他把面上、发上的残雪扫掉:“嗯,带你去。”
他抬起眼眸看向夏启,虽未说话面上却满是疑问。
夏启当下心中一动,连指尖的动作都停滞了几分:“想带你去个地方,先去把衣服唤了。”
便抚在云皎的背上推了一把。
他顺着夏启的力道进了内殿,换好了衣衫还没从愣怔中回过神来。
云皎特意挑了一件和夏启差不多的款式,也是对襟长袍,也带着暗纹,颜色却是白的,更衬得人如美玉。
夏启仅瞥了一眼,便从张福仁手中拿过雨伞,冲他伸出手,道:“走吧。”
也不知是为何,云皎总觉得夏启今日太过特别,特别到令他不安。
二人共打一把伞上了马车,车轮轱辘轱辘轧在雪上吱呀响,缓缓行至西郊。
马车内尚且宽敞,铺着厚厚的毯子,小炉上烧着茶水,糕点吃食摆在小桌上,甚至连打发时间的书籍棋盘都一应俱全。
云皎搂着汤婆子,问道:“陛下,我们往哪儿去?”
夏启替他斟了杯茶,垂眸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接过杯盏,狐疑地看了两眼夏启,谁知他却默不作声地避开。
云皎心下便更是疑虑。
雪中路滑,车夫不敢行太快,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西郊的腊梅园。
“慢些,小心。”夏启扶着云皎下了马车,领他往园内走去。
腊梅峥嵘十里迎风斗雪,宫灯映着暗香,相得映彰。
云皎就着这副场景,拽住夏启的袖子,问:“陛下是带臣来赏腊梅的?”
夏启歪了下伞,替他挡住一阵斜风吹来的飞雪,答道:“是也不是。”
伞不大,挡了云皎他便露出去大半个身子,云皎偏头看他,便往他身边靠了靠,于是衣衫摩挲声顿起。
夏启带他走得是一道小径,宫灯错落挂在腊梅枝头,宛若入了琉璃仙境。
景致上佳,云皎看得也颇是愉快,竟不自觉伸手去抚摸那枝头。
“腊梅枝头落白雪,没想到上京城还有这么个好去处。”他感慨地说。
“这是一位故人留下的,我看着好便一直留着。”
云皎被他的自称惊了一瞬,便偏头笑道:“想必那位故人是位风雅之人。”
夏启应了一声,脸色紧绷似是不愿意多说。
云皎暗自惊叹雪中景,连那不安都淡了几分。
小径在前方一分为二,夏启带他走了右侧,没走几步小径便由窄至宽,再蜿蜒一瞬便是一座楼阁!
云皎抬眸看着夏启,张口却又无言,只能放慢脚步,企图吸引另一人的注意。
摩挲着的手臂顿时一空,连余光里的人都不见了,他猛地止住脚步,回头道:“怎么了?”
云皎看了他好一会,又抿唇摇了摇头。
一阵风迎面吹来,夏启便侧身替他挡了一下,二人之间便只剩下一拳的距离。
“无事,”夏启眸色一深,“那走吧!”
夏启领着他径直掠过一楼,沿着长而窄的楼梯来到顶楼。眼前骤然开朗,一眼望去犹如数万株腊梅迎着风雪,犹存一身傲骨。
阁楼天窗大开,风雪涌进来在他们一步之外落下,渐白。
本应十分寒冷,但好在早前就已将保暖之物备齐,现下倒也不觉得冷。
云皎回头看向夏启,似是感叹地说:“万里腊梅树,雪中显风骨。”
“多谢陛下带臣来此处消遣了!”
他笑意盈盈,夏启不由走上前去与他并立一处,共看一处之景。
“这腊梅园先前的主人是镇国大将军顾安清。”夏启骤然说道。
云皎思索了会偏头看他:“陛下说得可是那位名震天下的顾将军?”
“嗯,”夏启负手而立,缓缓道:“这园子里的腊梅树是他一棵棵种下的,也是倾注了不少心血。”
顾安清年少成名,又有平定边疆之功,当日风头无二,连如今的淳安候府也不敌。此人本就生在侯门高户,又生得一副俊朗之姿,不知是多少人的心中佳婿。
但这人年过三十也未娶妻,但也不妨碍媒人把将军府的门槛踏破。
但此时云皎却心中诧异,他斟酌着问道:“十三年前,顾将军叛国投敌,致先帝与大周数万将士身死峪回山,但听陛下语言似乎对他心存情谊?”
夏启垂眸看他一眼,道:“顾将军与谢丞相皆是朕做太子时的老师,若是论亲近程度恐怕丞相还不敌他,”他意有所指,“朕自忖识人功夫还过得去,真情假意还是分得清。”
云皎没理会他话里的另一层意味,径直问道:“陛下认为当日之事有内情?”
夏启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起了云皎:“还记得先前上京城传朕‘杀虐过重,上天降罚’的谣传吗?你认为此事当真是民怨吗?”
云皎睨他一眼,道:“陛下是想问臣此事是谁所为?”
夏启:……
“以己度人,如果臣是陛下最是怀疑的就是臣了,”云皎伸手拂了拂风雪,“那陛下如今是不怀疑臣了?”
“朕开始的确怀疑此事是你做的,但现在朕觉得不仅不是你,甚至所有的事情都是冲你而来,”他看着云皎骨骼匀称的十指,“你向来聪明,朕说得恐怕你心中早已清明。”
风雪刮在手指有种刺骨的疼,他收回手搓了搓汤婆子,笑道:“陛下今日和臣坦诚相待,是为何?还请陛下明说,臣本是无根浮萍,与那郢国皇帝父子情分本就十分淡薄,君臣之份更是没有。”
他侧身看向夏启:“无论幕后之人所图为何,究其根本他不过是世事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他是棋子,臣是棋子,陛下当然也是棋子,臣想赢了这局棋活下去,陛下能让臣活下去,臣自当与陛下共进退。”
夏启看了他半响忽然笑了。
他张口闭口便是阿谀逢迎,从不肯奉以真心。现在思来,他又怎么不是处处试探!
“好,朕会将王爷护到底!”
话音都没落下,他便抓起了云皎捂着汤婆子的手,道:“手这么凉,就别站在风口了。”
云皎沉默地被他拉近阁楼内,不知是汤婆子不管用了,还是夏启的手冻僵了分不出是自己的手凉还是他的手凉了。
桌上还温着酒,夏启替他斟了一杯递到他手中,道:“暖暖身子。”
云皎应着喝下,一股热流顷刻遍布全身。
阁楼四角挂着琉璃宫灯,晃着眼睛,连看人都是影影绰绰的。
“陛下,你这灯挺有意思的,臣还从未见过。”
夏启斟酒的手一顿,瞥了一眼道:“你要是喜欢都给你了便是。”
云皎倒没客气,言语盈盈应着“好”。
饮了温酒浑身便滚烫起来,云皎刚想接过刚才的话,便被夏启打断了。
“此时不宜说此事。”
云皎迷惑地看着他:“为何?”
夏启没答,又让他喝了两杯酒,道:“你给朕说说你以前的事吧。”
云皎扶额发笑:“陛下让臣喝这么多酒,原来是在这等着臣呢!”
他这次倒是坦诚,又替云皎斟了杯酒,道:“酒后吐真言,要不朕怎知王爷哪句是真哪句为假,唐突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云皎拉着长音“嗯”了一声,好笑地说:“陛下为了让臣说‘实话’可着实费了心思,臣自是见谅的。”
夏启见他出言调侃自己也不由地笑了笑,笑过之后又有两三分的愣神,因为这副样子的云皎实在太过灵动,他还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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