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原谅
初冬天气微冷。
叶兰集却难得出门去了。
现在家中没有女主人，叶威对几个子女的事也不大管，所以她出行相对自由。
何况还有叶兰程相伴，就更没有人敢置喙了。
陈家兄妹亲自在临风楼门前迎接。
双方寒暄过后，一起去到雅阁。
先上了些热茶和点心，大家闲聊着天。
陈芳怀还和从前一样，温和又勤朴。
倒是芳桃变了不少。
一身绫罗，穿金戴银，倒比叶兰集这个侯府的姑娘更耀眼夺目。
看得出，他们近来的日子很好过，而陈芳怀也是真心疼这个妹妹。
酒菜上齐。
芳怀举杯，说要感谢叶兰程和叶兰集的资助。
叶兰程说声“一家人客气什么”，也举起杯来。
叶兰集也不好扭捏作态，一同举杯。
“我们不过是感恩陈家伯伯伯母，比起陈家对大哥哥的养育恩德，这也不算什么的。”
陈芳怀很是谦和客气。
“说实在的，父母在世时，家中也是一般光景，收养大哥，也只是堪堪温饱，没能给他多好的生活。”
“就是温饱，也很难得了。”叶兰集说，“大哥哥能平安健康地长到了这么大，终究是我家承了恩，大恩不言谢，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芳怀愧疚地道歉：“之前的事，是我们的不对。芳桃是任性了些，也是我没管教好。我们在这儿给姑娘赔不是了。望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海涵。”
他拉着芳桃起身，在叶兰集面前躬身作揖。
叶兰集也忙起身，扶住他们二人。
“都说了以后是一家人，你们这样，可折煞我了。”她大方道，“以前的事，就当是咱们兄妹不懂事闹着玩，别往心里去。以后只要一家子和睦便好。”
芳怀和芳桃见她大度，没追究往事，也都很高兴。
尤其是芳桃，一直都不敢说话，见她原谅，这才开口。
“我真是不好意思见你。你别怪我，我是个笨的，脾气又大，做事不过脑子。为了这个，从前两个哥哥可没少教训我，只是我也难改……”
“没事，我都忘了，你还记着做什么。”
芳桃开心地笑笑：“你真好，又聪明又大度，我该好好跟你学学的。之前大哥还说，你最识大体也最体贴，不会记恨我，现在看来呀，大哥说得可都对。”
叶兰集被夸得有些懵。
她看了叶兰程一眼，对方却只顾着跟芳怀说话，也不理她。
好吧，高帽子都戴上了，她得配得上这些夸赞才行啊。
“芳桃妹妹别见外，以后闷了无聊了，便去侯府寻我和大哥哥，我们一起玩。”
“嗯，好。”
说着说着，又聊起侯府前段时间的丧事。
“当时大哥才回侯府，我们也不好登门去，虽有心帮忙，到底又怕给侯府添麻烦，便没有前去。”芳怀解释着。
叶兰程没有答话。
显然，这话是说给叶兰集听的。
叶兰集心中明白，芳怀芳桃做事，多半还是听叶兰程的意思。
既然自己大哥都不介意，自己还有什么不满的。
“无妨，虽然家中突遭变故，但好在众人齐心，难关也就过去了。”
“听说，你的一个护卫，也……”芳桃小声问道。
叶兰集垂下眼眸，默默点头。
“虽然这话说得迟了，但还请节哀吧。”芳怀柔声道。
叶兰集又点点头：“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我也能慢慢接受适应了。只是冯执……虽然从复州回来了，却还是走不出来。”
冯执一下子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自然悲痛欲绝。
叶兰集很体谅他，再没有派给他什么事做，只让他护送弟弟的尸骨回复州老家安葬。
如今冯执回来也有好几日了，可他依旧终日沉默寡言，像个游魂孤鬼般。
“改日我得空了就去看你，顺便也跟他说说话。”芳桃说着，“人呀，就要多见见朋友，多说说话，才会慢慢好起来的。”
叶兰集觉得她的话有道理。
冯执整日跟她还有洗月浣月在一处，她们顾忌着他的伤心事，也不敢多说什么，他也越来越敏感伤怀，倒不如让他慢慢接触新的朋友，说不定假以时日，也能够走出阴霾。
“父亲可有给你安排新的护卫？”叶兰程忽然问了一句。
“没有。”叶兰集据实回答，“父亲平日里粗枝大叶，一时也想不起这样的事来。我若开口了，父亲定要将身边的亲信拨给我，我觉得有些太小题大做了，便一直没说。”
叶兰程沉吟道：“虽然外面传闻北宁的人撤出了安京，但你一个姑娘家，若出门去，还是不安全，护卫的事要抓紧安排了。”
“嗯，我自己会解决的，这不是什么大事。”
芳怀也担心她：“北宁人视平南侯为眼中钉，姑娘确实该谨慎些。”
芳怀也道：“是啊，北宁人丧心病狂，竟敢闯入侯府报复，叶姐姐你可真得当心。”
“嗯，我知道的。”
大家尽释前嫌，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餐饭。
叶兰集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其实，有时候，能释怀是好事。原谅别人，也是对自己的宽恕。
离开临风楼后，芳怀和芳桃还贴心地给他们带了不少的糕点零食。
叶兰程本欲先送她回府后，再去挑选些书册和笔墨纸砚的，叶兰集却觉得这样往返太麻烦。
“我正要去买些胭脂和衣料，不如我们各自去忙，约定好时间碰面，再一同回府，如何？”
叶兰程有些不放心：“这样不安全吧？我陪你一起去。”
“大哥哥，我好容易出来散散心，你就别管我了，只去买你的笔墨纸砚吧，我保证，半个时辰后，我就回来了。”
叶兰程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
与大哥分别后，叶兰集带着两个女使，直接抄近道来到燕王府的后门。
浣月去给燕王府送信，洗月陪着她在茶楼喝茶等候。
不一会儿，李萧然到了。
“真是好久不见。”他大步走过来，坐下，“你这段时间可好些了？家里没什么事吧？”
“我很好，家中也一切安好。”
李萧然点点头：“那就好。”
他见她面色比之前红润些，脸也没那么尖了，心知她说一切都好是真话。
他一直都担心她，可却没有适合的借口上门去探望。
加之最近他一直忙碌魏王的事，也没得空。
今日她能来见他，他很欢喜。
“你看着倒比以前瘦了，近来很忙吗？”叶兰集打量他后，如此说道。
李萧然微微低下头：“是吗？我倒没觉着自己瘦了。还是你心细。”
“最近，魏王那边动作频频，我怀疑他这也是冉承授意。所以不得不多关注些，以免酿成祸事。”
叶兰集点点头：“魏王，只怕是很难回头了。”
“若不是父皇糊涂，一直庇护着他，他哪里能活到今日。”
“你打算怎么办？”
“先静观其变吧，等他露出马脚来，让我揪住错处，届时，父皇也不好一意孤行了。”李萧然道。
这么说，其实也就是没有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
叶兰集很理解他。
和冉承的这一场斗争，不是那么容易的。
“对了，我大姐姐怎么样了？可大好了？”叶兰集问。
自从刘氏过世后，她忙着丧事，难得腾出空闲。
即便是有空，东宫也不是她想去就能去的。
所以一直以来都没能去看望叶敏儿。
只听东宫的人传话，说叶敏儿恢复得不错。
“她好多了。我去东宫时，听大哥说起过。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身体也恢复大半。”李萧然知道她挂心，提议道，“不如改天我带你去东宫瞧一瞧她？”
“你带着我？以什么名目去呢？万一又被人说闲话，多不好。不如就等着吧，反正再有半个月，她就能回侯府了。”叶兰集随口道。
李萧然却从她这话里听出些什么。
“‘又’？之前难道有人说你什么了？”
叶兰集不言语。
虽没有人在她面前说什么。
但刘氏出事那晚，她和李萧然同进同出，府里很多人都看到了。
后来她一直郁郁寡欢，燕王府三不五时地送东西来，府里的人也都知道。
至于谁背后说了什么，她也不晓得。
可一向不拘小节的叶威都告诫她，以后少私下跟燕王来往，想必，府里是有些不中听的话的。
其实叶兰集本身并不在意什么谣言，毕竟她在现代是混娱乐圈的，哪里能躲得过流言蜚语呢？
可在这里，在这样的时代，一段真假难辨的流言，可能会毁了一个女孩，甚至她的家族。
叶敏儿已经在东宫住了许久，外面说什么的都有。
她若再惹出什么事，那侯府可就真到了风口浪尖。
所以，她这一次约李萧然见面，也是想跟他说清楚，以后两个人断了联系。
原本在小说里，他们这两个角色便没什么交集的。
这不过是她横生出的枝节。
尽早打住，对谁都好。
“不管别人说了什么，我清者自清。谅他们谁也不敢在我头上泼脏水。”叶兰集道，“此番前来，我也是想跟王爷打声招呼，往后，什么点心果子绫罗绸缎的礼物，便不要往侯府送了。免得惹眼。”
李萧然有些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到，连累了你的名声。以后我——”
“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叶兰集接上他的话，“本也是因为冉承，才多次联络，如今冉承回到北宁去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联系。”
李萧然愣在那里：“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王爷应该很明白的，我也不多说了。”叶兰集起身，“我还得去挑个护卫，就不多留了，告辞。”
话都没说清楚，李萧然怎么会让她走。
她走过他身旁时，他大手擒住她的手腕。
“这是见我没用处了？要丢了？是么？”
“我对王爷来说，不也没用了？既然无益，又何必纠缠？”叶兰集挣扎一下，却没能抽出手。
李萧然站起身，低头凝视着她。
“我第一次知道，你这么狠心。”
见他靠近，叶兰集有些慌张，她奋力甩开他的手。
“王爷自重。”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李萧然一人在原地，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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