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花果山山腰。
“就这？”陈尧迟疑地看了一眼平平无奇的山洞。
洞口圆润，呈喇叭状，越往里越狭窄陈尧往里探身，只觉得里面闷热昏暗不见五指。
“最开始这里是一个小石峰。”
马流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觉得什么石头能够禁得起神火日夜的灼烧？”
陈尧眼神一闪，跟着他往里钻去。
钻到里面，地面随处可见烧酥的碎石，空气的温度也是一再攀升，隐隐约约，陈尧闻到了蛋白质烧焦的气味。
他抬头一看，前头带路的马流，身上的猴毛已经受热蜷曲，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他终于懂得为什么马流的白色猴毛总是打结纠缠在一起了，这可不能全怪马流的邋遢了。
走了大概几十息，终于看到了神火。
蓝汪汪一片，大约有小孩洗澡盆那么大，旁边的石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慢慢烧化，然后石液流淌到附近，受到温度较低的空气的影响，又重新凝结，形成了块块焦黑的印记，一些有幸迸溅出来的石头，则是酥脆发黑。
“这么大一片火，几滴甘霖就够了吗？”陈尧迟疑地问道。
“我也不清楚，几滴不够，就多来一点。”
陈尧：“……走吧。”看在这被熏焦的猴脸的份上，不予计较。
神火的规模不小，看着气焰嚣张的样子，陈尧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可是究竟要怎么做，他毫无头绪。
当年杨戬怒气使然，神火释下，害苦了这方土地。现如今，几百年过去，他恐怕早已忘记了这件事，而他们却还在苦苦挣扎。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然而生命并不是平等的，神仙们高高在上，他们的随手一指，给人间带来的就是一片地狱。
出生在平等自由现代社会的陈尧，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与神的差距。
“什么东西！”马流突然厉声道，话音未落，他就循声追了出去。
陈尧眼神也是一凝，神火杀伤力惊人，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他也紧跟其后，只是身体力气不足，落后了许多。这个山洞在这几百年间，机缘巧合，与其他洞穴相连，四通八达，十分复杂。
等他到时，见马流蹲在一个昏暗的角落，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陈尧在不远处停住了脚步，他环视四周，然后高声喊道：“马流元帅！你怎么样？！”
马流的声音倒是如常，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古怪：“我，我没事。”
陈尧心下一沉，不像没事。他心一横，从附近捡了一块碎石，往马流处抛去，“咚”发出的声音相当沉闷。
“哪个没毛的鳖孙偷袭老子！”马流惊叫了一声，接着破口大骂。
陈尧松了口气，是这老猴风格没错，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摸索着到了马流身旁，也一同蹲在了一起。
“咦，这是什么？”
角落里，毛绒绒几颗小球挤堆在一起，瑟瑟发抖，往前一点，则有一颗更大的毛球，虽然它也在发抖，但勇敢地挡在了前面，每一次一抖都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消散在空中，眼见着它把自己越抖越小了。
“这看着像煤球成精啊？”陈尧生怕吓到这群小黑球，压低声音向马流询问。
“我刚刚用神通看过它们的跟脚，这小东西叫箕尾，传闻常在人族畚箕中出没，故此得名。以秽土为食，对秽气非常敏感。在很久之前，我在一垂危古兽身旁见过，与磐石无异，这么小的还是第一回见。”
“而且，你可能不知，大圣爷爷在大闹天宫前去过一趟地府，自那以后，花果山的猴群再也没有寿元一说，因此在也没有见过箕尾。”
陈尧听完，只觉得浑身一寒，再不会觉得这东西可爱了，这就是煤炭版的勾魂使者罢。
“走，带出去瞧瞧。”马流带头捧起来那堆小煤球，大煤球还想着扑过去阻止，被陈尧一把捏住，到了陈尧手里，它就老老实实了。
洞外，在阳光下，箕尾倒没有那么灰头土脸。虽然也是黑色的，但是呼吸间有黑气萦绕，用手触摸也有丝滑的触感。特别是大只的箕尾，在马流靠近时，背部炸起，像一只刺猬球，不过等陈尧蹲下时，又变成了一只可爱修狗、死气白咧蹭着他。
陈尧只觉毛骨悚然。
大箕尾感受到了陈尧的抗拒，愣在远处，过了好一会儿才动弹起来，往回蹦了几下到小煤堆前，高高跃起，埋进煤堆里。
静了一会儿，煤堆里仿佛爆发了一阵争吵，“唧唧唧唧唧……”
然后煤堆表面就融化了，包裹着大箕尾缓缓变形。
陈尧津津有味地看着，来到西游世界，见过的生物，除了猴还是猴。
终于，所有的箕尾都融合在了一起，化形成了一只黑猫。
猫？这只黑猫，毛发蓬松，肉垫饱满，四肢交错，好似闲庭信步般走到了陈尧面前。
张开了他粉粉嫩的三瓣嘴：“唧”
陈尧砰砰直跳的心，平静了。
马流不满看着黑猫：“箕尾的神通，能够通过与宿主接触，化形成宿主内心最喜欢的东西，也算是临终安慰了。”他的语气里全是酸味，看黑猫的眼神让陈尧觉得似曾相识。
他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八点档狗血剧中正宫看小三的眼神吗？
不过被箕尾这么一打岔，陈尧现在倒也不那么慌张了，伸手熟练地撸了撸猫下巴，引来一阵“唧唧”声，在马流看渣男的眼神下，他面不改色道：“这么可爱，你以后就叫煤球吧！”
猫猫这么可爱，有谁不喜欢呢。
此间事了，陈尧抱着煤球，和马流一同前往水帘洞，自从陈尧献计救出被困猴儿们后，猴群已经彻底接纳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山精，所以他现在在水帘洞里也有一个专属卧室。
彼时日头渐高，猴儿们都在涧底洞中玩耍。
抛石子，戏幼儿；刨沙窝，砌宝塔；理毛衣，剔指甲。呼朋引伴，挨的挨，扯的扯，好不热闹。
见陈尧并马流元帅同到，猴崽们拥了出来，揽着抱着拖着，陈尧和马流身上就挂满了猴子。
“这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一只名为飘柔的小猴子眼尖注意到了陈尧手里护着的煤球。
“这是煤球，以后你们可以一起玩。”陈尧将煤球放到地上，把它往前推搡了几下，一众猴儿都盯着它。
它颤颤巍巍往前走了几步，“唧”一声惨叫，就回身扑到陈尧脚边，说什么也不肯离开陈尧半步。
无奈，陈尧只好拖着它往前走。
“陈尧哥哥，我姐姐回来啦！”孙小头挤到跟前，拉着一只瘦弱的猴子，兴奋地说道。
小猴子，身上几道鞭痕，已经被糊上了止血消炎的草药末，不过从鞭痕的范围来看，可见当时下手之狠。
“欢迎回家。”陈尧柔声摸了摸小猴子的脑袋。
“我姐姐之前叫孙大头，我觉得好听，她非要改！”孙小头继续高声道。
闻言，孙大头瞪了他一眼，在姐姐的威压下，小头扭身钻出去，躲了起来。
“我想换个和飘柔一样的好听的名字。”孙大头满脸通红，不过还是鼓起勇气说道，“陈尧哥哥，你救了我，我这辈子会报答您的恩情！”
“小小孩，说什么恩情，我既是这座山的山精，那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就叫无忧吧，苦尽甘来，一生无忧。”
“谢谢！谢谢陈尧哥哥！”无忧兴奋地和飘柔蹦了起来。
“啊——”一声凄厉地呼救打破了现有的和谐。
猴群面面相觑，人？
陈尧狠心撇下煤球，让马流带着猴群先躲起来，自己则化成人形，前往查看。
惨叫声离水帘洞不远，几分钟脚程，就看到了一个人在地上艰难地匍匐着。这人身上开胯衫子，脚上麻练鞋，裹着顺风幞头，腰间缠着一个网，地上散落着几支箭矢，箭头幽幽发绿，明显涂了毒。
猎户？
难道傲来国出尔反尔？
陈尧眉头紧皱，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崩芭已经追到此处。
崩芭捡起地上的箭矢，对准猎户胸膛就要刺下。
“住手！”陈尧连忙喝止。
本以为难逃一死的猎户听到人声，抬头一看，只见一男子站在林间，素衣纤尘不染，面容和善，虽无佛珠配饰，却是一个光头。
他连忙求救：“高僧救我！”
陈尧本欲再说什么，闻言一哽，心想，让这人死去吧！
“你这猎户是从傲来国来？”陈尧用眼神示意崩芭稍缓片刻。
“高僧救我！我傲来国上下都是潜心奉佛啊！”猎户挣扎着往前挪了几步，伸手探向陈尧。
“傲来国已下禁狩令，难道你不知吗！”
“高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我！快把这妖猴打杀！”猎户避而不谈，苦苦哀求。
“当日，天降神迹，已有神谕，你怎么还要做这行当。”陈尧不解。
猎户闻言，垂头片刻，接着昂首：“什么狗屁禁令，老子要吃喝，要穿住，佛不给我，国不给我，我只能来花果山自谋生路！”
“上天有好生之德。”
“你这和尚，扯这么多有的没的，飞禽走兽本就该为我所用，你若不救我，佛心怎安！”猎户又是哀求又是威胁。
陈尧迟疑，弱肉强食，因果必然，猎户这番言论，倒也合情合理。
就在这时，猎户突然暴起，一把将陈尧拽倒，手按在他的肩膀，借力逃窜出去。
一边往前狂奔，一边喊道：“你这秃驴，老子比你命贵，你留着替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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