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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年年


长安大街

        衣着不凡的公子俊逸挺拔,他唇角微微勾起,忽然将身旁戴着纱帽的姑娘拉入幽深的小巷子里,姑娘惊讶被动地随着他的力量,被他引入巷子深处,俊公子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掀起她的纱帘,两眼带笑地俯身贴上她的唇角。

        身后的小丫鬟和小厮被主子的大胆吓得一激灵,连忙站成一堵“人墙”围在巷子口,紧张地打量了一番周围,确保没人注意到此处才松了口气。

        不多时,二人才手牵手出来了,俊公子注视着身侧的姑娘时眸含春水,天生几分冷意的脸似冰雪消融,满面春风;那姑娘行动间纱帽后的半张容颜若隐若现,她眉目低垂,颊边春色难掩。

        而另一边——春光明媚,宣平侯府向来冷清的梧桐院也在这时节多了几分喜人的生机。

        前些日子雨水多,难得碰上这样好的天气,珍珠连忙将刚才浣洗好的衣裳捧出来一件件晾晒,又想到屋子里的被褥也多多少少受了潮,挂好了衣裳她又像小旋风一样转回了主人家的卧房。

        厨房在院子最角落的地方。

        琥珀淘完米,细细地收拾好菜后在灶下生了火,不多时院子里就能隐隐听到厨房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放眼望去,伺候这个院子的侍婢进进出出,总共竟才两人。

        不多时,珍珠引着个美貌纤弱的妇人出来了,正是梧桐院的主人芊夫人。

        她抬手遮挡了一下阳光,道:“好久没见这么好的天气了。”

        珍珠笑着说:“奴婢方才就说了嘛,今儿个天气好,夫人您好久没出来接地气了,今天晒够了,身体也会舒爽许多。”

        芊夫人点了点头,坐在了梧桐树下的藤椅上,忽然又想起给女儿的络子还没打完,又站起来吩咐珍珠回去拿。

        芊夫人自嘲道:“方才还在打呢,一出来就忘记了。我这记性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春光透过梧桐紧密的树叶落在梧桐院每个角落,驱走了连日阴雨天的湿霉气,但驱不走美妇人眉间的忧愁。

        时间已过午时,芊夫人想起上午虞槐岁说过,用过午膳之后要和松枝去聚香楼买些糕点,也不知这会儿回来了没。

        与前朝不同,祁朝民风比较开放,女子戴上幕离是可以外出的。

        她目光落在还未打好的香坠儿上,随口问道:“小姐呢,回来了吗?”

        珍珠立在她身后答:“还没呢。”

        芊夫人:“这孩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牵住她的心了,最近总爱往外面跑。”

        珍珠笑道:“小姐这是有喜事了才往外头跑呢。”

        喜事?什么喜事能是珍珠都知道,而她这个侯府妾室都不知道的?珍珠说的喜事是她理解的那个喜事?莫非女儿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见芊夫人一脸疑惑,珍珠也没卖关子,她一手捂嘴,窃笑道:“小姐前几日与显国公府的世子互通了心意呢。”说完,她一脸期待地等待着芊夫人露出惊喜的表情,然而芊夫人的脸色一寸寸变白,看上去没有惊喜,倒是只有惊吓。

        芊夫人喃喃道:“这怎么能行呢?”

        珍珠面露不解。

        有什么不行的呢?

        虞槐岁的地位在京城确实也不算低,即便是庶女,好说歹说也是个侯府的二小姐,但若是同显国公府比,那就不够看了。不过以虞槐岁这样的出身能得堂堂显国公府世子的喜爱,攀上这个高枝儿算是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寻常人定然会这么想,但芊夫人不这么想。

        她是过来人,知道高攀富贵人家的代价,她们如今的处境便是拜她当年做的糊涂事所赐。她是早已认命了,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及其后代再经历自己这样的悲剧。

        她本是十分美貌的妇人,许是因为时常忧心女儿,眉头眼角已经生了些细纹。当初做宣平侯房中的大丫鬟时,她正是仗着自己的美貌生出野心,妄图插进宣平侯及其夫人之间,趁着宣平侯醉酒偷来一夜,结果连名分都没捞着,挨了一顿板子不说,险些还被赶出侯府发卖花楼。若非这一夜风流有了虞槐岁,惹得老夫人心生怜悯,恐怕她早就不知道病死在哪里了。

        怀上虞槐岁之后她短暂地得意过一段时间,天真的以为自己真的要翻身了。但那些时日与之前也没什么区别,主母与侯爷并没有因为她怀有身孕而对她另眼相待,反而是眼不见为净,直接把她当不存在。时间久了她就认清现实了,诞下虞槐岁之后更是沉淀下心思,待在这与世无争的小院子中一心一意的教养女儿。

        时光飞逝,青春不再,她眼底与心中的光淡了,对坎坷命运的不公也沉入了心底,整个人失去了年轻时的光彩和灵气,仿佛一只关在笼子里的被驯服的鸟雀。

        但这些她不至于同一个小丫鬟讲。

        “小姐与周世子的事,你切记,万不可让外人知晓,”芊夫人眉头拢着浓浓的忧愁,“松枝也是,不晓得拦着年年些,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回来。”

        虞槐岁的闺名是“年年”,“槐岁”这名字则是及笄之后才另起的。

        虽然不知道芊夫人在想什么,珍珠还是笑嘻嘻地点头安抚道:“夫人您可别怪松枝,她力气虽大,但和奴婢一样,哪有资格敢对小姐说重话?您别担心,小姐聪明着呢,她心里有数的,很快就回来了。”

        这小丫头嘴上说的卑微,语气却自在轻松,看样子是以这方式与芊夫人相处惯了的。芊夫人闻言果然也不恼她,但一想到连小丫鬟都知道虞槐岁同周垚的事,而她作为母亲竟一无所知,心里忍不住的泛酸泛苦。芊夫人有些嗔怒似的抱怨:“行行行,你们懂她,只有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懂她。活该我着急。”

        珍珠立即掌了下嘴,赔笑:“夫人,您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的。”

        主仆闲扯了会儿,院子外传来踩碎枯叶的轻快脚步声,一个沉默的功夫,芊夫人听见声音竖起耳朵,立马辨别出这是虞槐岁和松枝。

        她扔掉打了一下午毫无进展的络子,随手抚平微皱的裙面站了起来。

        梧桐院的院门嘎吱一声开启,一只绣着芍药的绣鞋率先迈过门槛。来人姿容清绝,娇艳如新放的芍药,欲迎还羞却格外的勾人心魄,正是宣平侯府上庶出的二小姐,芊夫人的女儿虞槐岁。后面跟着个拎了几包糕点的的圆脸小丫头,则是她的贴身丫鬟松枝。

        芊夫人昔年为奴婢,美貌已是小有名气,虞槐岁前些日子刚过十五及笄礼,少女容貌初成,继承了母亲六分美艳,又继承了父亲宣平侯的四分清雅出尘,按说这等美貌应当早已名扬京城,但她身世特殊,鲜少外出,便少有人知。

        不过都是虚名而已,她从不在乎,况且她这株芍药早有人采撷,不需他人再来觊觎。

        “娘,我回来了,”虞槐岁唤了一声芊夫人,见她衣着有些单薄,蹙着眉快步走到她身边,纤细白皙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臂,“怎么坐在院子里,不会着凉吗?”

        芊夫人是典型的小姐的身段丫鬟的命,她自小命苦落了病根儿,孕期也鲜有人过问,没有经验也没有条件好好保养身子,生下虞槐岁之后身子更是像被掏空了一样,十几年来都体弱多病,不过所幸都不是什么大毛病,但这事儿让本就乖巧孝顺的虞槐岁更加自责,总觉得是自己害了母亲这样一般。

        芊夫人心里微暖,道:“前些日子不是一直下雨么,又湿又冷的,整天待在屋子里浑身都不舒服了。下午珍珠见阳光明媚,便带我出来晒一晒,去去身上的霉。”

        虞槐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风这样大,您身子骨素来又弱,珍珠怎的也不知道拿个小毯子给您搭上?”她转头吩咐松枝,“去给夫人拿件披风来。”

        松枝乖乖答诺,将糕点交给珍珠后小跑进了芊夫人所在的西屋里,不多时,她抱出一件样式简单的浅紫色披风为芊夫人系上。珍将糕点带到厨房仔细摆盘后才端了出来,摆放在芊夫人身边的藤桌上。聚香楼的糕点生意做得很好,厨子有巧思,喜欢将这些点心做得花花绿绿的,形状也捏得千奇百怪,什么兔子、老虎、麻雀的都有,从外形上就十分讨少女的喜爱,况且这家味道确实不错。虞槐岁不是很喜欢吃这些甜甜的东西,但每次想要见周垚,就爱用这个理由。

        女儿如此体贴懂事,芊夫人想要狠心责问她也不舍得,只能无奈地问道:“年年是去见显国公府的世子了?”

        虞槐岁白净的小脸顿时染了几点嫣红,心知多半是珍珠说漏了嘴,小声地吐了个“是”字。

        芊夫人心凉了一截,虞槐岁这模样分明是已经芳心交付,一想到过往教训,她惊惧不已,脸上煞白,胸口也跟着不舒服了起来,她抚着胸口突然剧烈地咳嗽,而虞槐岁见母亲虚弱的模样,心中的绮思立即吓得灰飞烟灭,她一手托起芊夫人的身子,一手轻抚她的后背,娇艳又带着几分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娘,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方才衣裳单薄,又吹了太久的风着凉了?里面暖和,我扶您进去。”

        芊夫人却一手抓住她的手臂摇头:“年年……你……”

        她似不忍心说出口一般欲言又止,两张相似的脸都蹙着眉看着互相,一个清澈的眼里写着不解,一个沉静的眼里写着疲惫。

        芊夫人:“年年,母亲有话对你要讲。”

        虞槐岁蹙眉疑惑地望着母亲。

        芊夫人顿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地问道:“这些日子你是不是去见周世子了?”

        ”你知道显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吗?”

        芊夫人:“洛阳周家本就是极其庞大古老的家族,三百年间这个家族出过数名扬名天下的天才,有的精通商路,有的在朝堂上只手撑天。而其中显国公府重心一直在京城庙堂,向来是周家直系继承,多年未曾间断。历任皇帝为了笼络周家,周家直系,也就是显国公府世代有联姻。周世子的母亲建安长公主便是代表之一。如今显国公府子嗣单薄,公主与公爷仅得周世子一子,家族的期待和重担可想而知。这样泼天的富贵,岂是我们这等平凡人家能承受得起的?”

        虞槐岁张了张嘴,憋了股劲无力地辩解道:“我也是宣平侯府的小姐啊……”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先说宣平侯府的地位,不过是昔年祁国打败陈国后,圣上宽仁赐予陈国皇室后裔的殊荣,多年来圣上也不过是赏他们一族些无足轻重的闲职,权当养些富贵闲人;再说她宣平侯府小姐的身份,偌大的京都,知晓她存在的世家不超过一只手,而在这仅有的几个知晓她身份的世家中,基本所有人都拿她的存在当笑话,其中甚至包括宣平侯府。

        他们说她这身份本来就是母亲厚颜无耻地偷来的,是宣平侯夫妻俩仁慈,饶她一命不说,还容忍她们在侯府生活。

        本来宣平侯与宣平侯夫人恩爱不疑,是芊夫人无端端插了一脚,害得这份干净的感情白璧微瑕。她母亲是罪人,罪人的后代也是罪人,哪怕她身上也有宣平侯的血脉。

        虞槐岁垂下眼睫,清澈的眼蒙了层晦暗,芊夫人观她神色便知道她已经知道两人身份悬殊。

        芊夫人以袖作帕,抬起手臂沾了沾眼角的湿润:“吾儿虽好,可愚昧肤浅的世人怎会理解?他们只会看出身,而你又是个不争气的,投了我的肚子,怎么配得上他显国公府世子正妻的位置?这么些年你也知道娘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娘不希望你重蹈娘走过的岔路。”

        虞槐岁难以自制地握紧了芊夫人手臂上的薄纱,不过芊夫人的话提醒了虞槐岁,她想起方才周垚的许诺,眼里忽然又有了光,她咬紧红唇不甘道:“他说过会给我正妻之位。”

        芊夫人满脸不信任地道:“他才十八,空有个世子的虚衔,实际上还受显国公和建安长公主的控制,而且我听说建安长公主为人高傲,是个非常专断强横的人,周世子的婚事根本不由他自己做主。或许未来等他继承爵位手揽大权时尚有机会,但吾儿你等不起,你已经及笄了。”

        虞槐岁也不过才十五,虽然知晓双方身份差距巨大,却也没想过这么多,今日本是他们相聚的日子,出门时她见春光都为他们的良缘灿烂,见到周垚时的欣喜更胜平日,可不过出去一趟,何其无辜,回来之后母亲竟告诉她这样多现实又残酷的道理。

        想到这些她心中沉郁,下意识有些抗拒,但她不忍让母亲焦急寒心,只得装作顺从的样子,低着眉眼答:“娘说的我都知道了。”

        芊夫人也不想她小小年纪背负太多,可有些道理她必须知道,她松下眉头安抚道:“你还小,对他心存爱恋只不过是源于只见过他一个外男罢了。世间男子千千万,等你见过了你就知道还有很多更好的男子。”

        虞槐岁故作轻快地笑道:“娘说的这样有道理,难道您见过吗?”

        芊夫人嗔怪地睨了她一眼:“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时间过得飞快,母女俩就这么谈心的一会儿功夫已经夕阳西斜。琥珀端着冒着腾腾热气儿的菜盘从厨房疾步出来,珍珠则从同一个方向过来说晚膳已经做好了。芊夫人拢了拢披风这才觉得确实有些冷嗖嗖的,牵着女儿的手,同她一道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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