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张常明转转眼珠儿，说：“吴师伯以前说过，这个山谷应该是个大陨石坑。如果陨石坑成立的话，那下面那个东西会不会是天外来客？外星人？”

“哈哈，你脑洞太大了啊！是不是妖魔鬼怪还没确定，你又弄出个外星人来，这不更乱了吗……我觉得里面有热源，才产生大量水汽，至于热源是地热还是妖魔就难说了。”金小刚说了自己的看法。

陈庄主看了眼张常明，慢条斯理地说：“常明说的陨石坑我也早就想过，就算咱这儿是陨石坑，也不能否定有妖魔的存在。现在的情况是你们几个命大，没有步前代祖师的后尘死在里面，能够平安回来的主要原因，是不是因为萌萌？萌萌没修炼过，没有元神也只能是不受那个妖魔的侵害，为什么萌萌一进去，你们三个就恢复神智了呢？”

唐不漏赞叹道：“陈庄主一言直中要害，为什么串串儿一进去，你们三个就恢复神智了？问题在这儿！难道串串儿和里面的妖物是亲戚？”

“啊，呀，嗨！”一向严肃的田大雨一听唐不漏说狗狗和里面的东西是亲戚，大声咳嗽，差点喷出一口血来。缓了缓气儿，大概是还有对唐不漏收起玉印的不满，田大雨告诫唐不漏，说：“唐不漏，老唐，现在狗狗是咱们这儿的功勋狗，你以后不能再叫有侮辱性的‘串串儿’了，啊！”

唐不漏一脸不屑，说：“叫什么名儿重要吗？叫什么反正它也听不懂，知道是叫它就行了。”

吴青正色说：“老田说的对，虽然狗狗不知道‘串串儿’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呀！你以后要注意啊，它可是救了我们三个人的命，你对它不敬就是对我们不敬。”

金小刚张嘴还没说话，唐不漏先说：“啊，好好。我惹不起你们仨，以后我也叫它萌萌，这名字怎么有点儿娘呢？还是叫狗狗吧，狗狗……”唐不漏叫了两声狗狗，狗狗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向唐不漏。

何仙姑不满得斜一眼唐不漏，说：“哎，哎，跑题儿了！刚说到正经事儿，怎么又跑到叫什么名儿去了。为什么萌萌一进去，你们三个就恢复神智了？现在说这个！我觉得还是跟那块儿玉瑗有关系。”

张常明搂过狗狗，把玉瑗拿下来，递给唐不漏，唐不漏摩挲一下又传给别人。

吴青把玉瑗拿在手里仔细揣摩了一会儿，眨眨眼，说：“虽然有‘肉倍好谓之璧，好倍肉谓之瑗，肉好若一谓之环’这么一说，可是这块儿玉也太小了。玉作为礼器用得多的还是玉璧，这块儿更像是玩具或者衣服上的饰品。搞不懂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你们说呢？”

“礼器和实用器本来就不用分那么清楚嘛，作为礼器用的时候就供上，不用了就挂衣服上当饰品，有什么稀奇的。刍狗，结刍为狗嘛！平时经书都倒背如流，这会儿犯糊涂了？《南华经》上有：‘夫刍狗之未陈也，盛以箧衍，巾以文绣，尸祝齐戒以将之；及其已陈也，行者践其首脊，苏者取而爨之……’对吧！一样的道理，我看就是玩具或者衣饰，你猜对了。”唐不漏好不容易逮住吴青有犯难的机会，炫耀了一把学问。

陈庄主说：“玉也没什么神奇珍贵的，就是种石头嘛。应该是人类石器时代的遗风，在打磨石头的时候，发现了玉石比普通石头漂亮而且品质要好，后来发展出玉石文化。本来就是一种工具，后来成了崇拜的对象了。”

讨论事情时张常明很少说话。这时他提醒说：“狗狗每次进去出来后，玉瑗都发热，但是狗狗又没受伤。”

金小刚微微点头，说：“只加热了玉瑗，不伤害狗狗。这像不像医院里的激光共聚焦显微镜……不明白？那体外碎肾结石，你们知道吧？大概是一个道理。”

田大雨突然醒悟似地说：“对，对了。我注意了，录像里在狗狗进出那个洞的时候，都有一次黑屏，是不是在洞里有辐射干扰了摄像机？说明那里面有辐射源加热了玉瑗，应该是……”

“你的意思是外星人？飞船？外星妖怪？”何仙姑抢着说。

吴青总结说：“咱们目前论证的结果是，洞里是什么东西？咱们不知道。狗狗挂的这块儿玉瑗是安全进出那个洞的关键，对吧！那如果是人也挂上这块儿玉瑗，能不能安全进出呢？”

“什么？你们还要进去呀？怎么不长记性，非死里边儿不行啊！”何仙姑在身旁的吴青肩头重重捶了两下。

张常明也吃惊地问：“还下去呀？你们还没恢复呢，再说了，水马上就涨起来了，潜水下去呀？”

“哎，你问得好。现在里面有水雾，水涨起来以后那个洞肯定是被淹的，平时也没见咱们这儿有温泉呀？”金小刚想到了这一点。

田大雨问：“能说明什么？”

金小刚说：“说明里面是地球生物的可能性可以排除，一年要在水里泡十一个月，还得耐得住再旱一个月，什么动物能这么活？这么说，环境如此恶劣，妖魔的可能性是不是也不大？而且那里面的热源也不强，发出的热量不多。里面儿是……”

“外星妖怪！”何仙姑和张常明不约而同的惊呼。

唐不漏看看热烈发言的几个人，再看一眼沉默的陈庄主，说：“你们得出的结论是外星妖怪？嗯，好像有几分道理。这个事儿是不是可以先放放？反正今年是下不去了，不要让这事儿影响咱们正常修行才好。”

陈庄主说：“唐不漏说的有道理，咱们不能让这件事情影响了正常修行。现在已经有不少信息了，我觉着你们说的都挺有道理，得把这件玉瑗仔细研究一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下洞得到的信息已经反复讨论过了，陈、唐两位庄主也都做了总结，会议到这儿也就结束了。

“常明，有事儿吗？”何仙姑问身后的张常明。

张常明心里想着事儿跟在何仙姑后面低头走，不觉走岔了路口，被何仙姑一问，就说：“姑姑，我在洞里用指针术也探查过吴师伯他们的伤，为什么发觉不了是元神受伤呢？”

何仙姑轻笑一下，说了句：“来吧！咱们讨论一下是怎么回事。”

张常明跟着何仙姑进了她的屋子。何仙姑的屋子里摆设很简单，正对门挂着药王的画像，一股香烟从香炉里直直向上腾起。这屋子张常明以前来过，知道堂屋里因为平常不待客，也没有摆放椅子板凳，平常何仙姑和花儿就是在床上坐的。张常明就跟何仙姑进了卧室，卧室里摆了两张床，中间隔了个条案，条案上放着茶壶和水杯，一大一小两张床分别是何仙姑和花儿的。

张常明在花儿的小床上坐好，两腿放在条案下面，看着何仙姑说：“姑姑，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何仙姑双腿盘坐在床上，整了整道袍的下摆，双手虚抱放在腿上，端端正正坐好后才说：“你先说说，你的指针术练的怎么样了？”

“是这样，自从那次制作香珠儿后，我就能查觉自己的身体结构了，经脉脏腑的位置信息都能觉知到。别人的身体也能探查了，比如说用劳宫穴放在大椎穴上，就能觉察到督脉的状态；放在膻中穴就能觉察任脉的状态。”张常明觉得自己练的好，心里沾沾自喜，有点卖弄的说。

何仙姑小小的打击了张常明一下，说：“这点能耐我十五岁就有了，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张常明太意外了，何仙姑居然十五岁就能有自己现在的成就，赶紧问：“是吗？您……您真厉害！快教教我怎么练吧，我怎么得不到清晰图像，都是种感受呀？”

“不骄傲啦？那就点拨你一小下下。你所想所追求的人体图像是具体实在的影像，可是你劳宫里有眼球儿吗？没眼球儿怎么成像呢？”何仙姑反问。

一句话把张常明问住了，是呀！没眼球儿怎么成像呢？

何仙姑看着张常明正张口结舌，抓耳挠腮的样子，“噗嗤”一乐，说：“唉，笨死了！图像是什么？是物！道是具象的物吗？不是的！道是无形无相不可思议的！你把图像当成追求的目标，也可以，但是只能成为一个有本事的医家，那是咱们大道庄所追求的吗？医、卜都是入道和得道的路径，不是目标。所以，不要整天想着能见到脏腑经络后，就是得了大道，就到处炫耀。你的感受能聚成像也好，成不了像也罢，就是不能把’相’当目标。你好好想想吧！”

张常明沉默一会儿，老老实实承认错误，说：“我又走偏了，幸好还没偏的太远，谢谢姑姑教诲。”

何仙姑看张常明低眉耷拉眼的情绪不高，给他排解说：“陈庄主常说：修行路，多歧路，悟大道，要实修。走错了方向不要紧，赶紧修正就行，那棵树还没个杈子？谁还不出个偏儿什么的？”

“奥，奥。知道了，姑姑。那为什么我发觉不了吴师伯他们是元神受伤呢？”张常明答应着，不忘最开始的问题。

何仙姑哼哼冷笑几声，笑的张常明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知自己又犯了什么错。

“我问你，元神长什么样子？还是那句话，元神是具象的物吗？不是的！你想想啊，你用物探查非物，探的到吗？怎么才能知道元神状态？经书上有‘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忘了？真想打你顿板子，你真是娶了媳妇忘了书！该跟你师父学学，看他打你不……唐不漏也教不出个好徒弟！”何仙姑又一通教训，捎着损了一下唐不漏。

张常明听何仙姑的解说，虽然被教训，但确实收获不少，赶紧一再表示感谢。最后还不忘说些“小子我愚钝，不如姑姑过目不忘，冰雪聪明”这样的恭维话，怕何仙姑真的到唐不漏那儿告状，自己又挨顿打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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