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张弛觉得花儿挺好玩儿，指着路边的玉米问：“花儿，这是什么？你认识吗？”

“认识！这是玉米！”终于有认识的东西了，花儿自豪的回答。

“那你能分出韭菜和麦苗儿来吗？”张弛问。

没想到打击来的就是这么快，花儿挠挠头，说：“韭菜？姑姑不让吃，我也吃过。麦苗儿？我没见过。什么东东？”

一阵哄笑。寇娜娜厾点下花儿的脑袋，说：“傻呀你！麦苗儿就是麦子的小苗苗儿！”

恍然大悟的花儿说：“奥！就是麦子的小苗苗儿呀！我知道了。可我就是没见过嘛！”

正说笑着，前面玉米地里一阵儿哗啦啦响，从里面钻出个人来。张常明见是身穿工作服的张强，赶紧打招呼：“强叔，您这是干嘛呢？昨天怎么没见您呀？”

张强憨憨一笑，说：“昨天去了！你们敬酒那会儿我出去接了个电话，你没见我，我可看见你了。这是侄儿媳妇吧？漂亮！真漂亮！你小子有福，娶了个好媳妇儿！”

直白的夸讲，弄得一向大大咧咧的寇娜娜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我来看看这新品种怎么样，还行，你看啊，这好地好种儿，加上好水好肥好天气，才能有这好收成。这批种子就不错，长出的杆子粗壮，再大的风也不倒伏……打的粮食多了，品质好了，还准备卖到外国去呢！”张强边说边用力掰断一颗比墩布把儿还粗的玉米，顿时有股甜甜的青草香飘散开。

花儿看见从玉米杆的断茬处滴出大滴的绿水儿，伸出小手儿，用食指接住两滴，放在鼻子下闻闻，又伸舌头舔了下。拽着寇娜娜说：“嫂子，嫂子！是甜的，甜的！”

寇娜娜说：“哎呀，脏不脏！”花儿才收回手指在身上蹭了蹭。

“强叔，这个品种好的话，那能不能留种儿啊？”张常明问。

张强想当然的说：“当然不能了！现在的庄稼都不能留种儿了，留的种儿明年肯定收不好，就是得年年买种子。”

张常明嘴里念叨：“种子的力量，种子的力量……”心里却想着，庄稼留了种儿就一年不如一年，那吃它的人会怎么样呢？大道庄连磨面粉的小麦都要特意定制……。

“强叔，您忙吧！俺们再去监控室玩儿会儿。”张友鹏跟张强说了声，带头向监控室走去。

监控室就在不远处一座四层小楼的第四层，是张友鹏负责的工作区。

“一二三楼是办公区，四楼是我的一亩三分地儿，请到四楼参观。”张友鹏说着，把人直接领到了四楼。

四楼一个大厅里，四面墙上都铺满了屏幕，屏幕下是一溜桌子，有几个人在值班。见张友鹏进来，都打招呼，有叫“鹏哥”的，有叫“主任”的，还有叫“小鹏鹏”的，可见张友鹏在这儿是受欢迎的。

张友鹏当起了讲解员，指着屏幕骄傲地说：“这些屏幕能看到咱们农场的每一个角落。除了一些必须要人工作业的活儿，农场所有的生产活动都在这儿，由我和这些兄弟姐妹们来完成！”说完指指那几个值班的人。

“啊？你不用开收割机了呀？”张常明问。

张友鹏随意似的敲弄几下键盘，中间一面大屏幕上显示出一排农机，画面一闪，又是一排农机。张友鹏说：“看见了吧！这些都是无人驾驶的，全自动的，就跟导弹一个样儿，撒手不用管！当然，为稳妥起见，还是要监控着的。遥控指令就在这里下达。”

张弛有点不相信，问：“现在有这么先进了吗？”

“当然有，整个农庄的地形、路径都预先装进了车载电脑里面，只需要在这儿调出数据，下达指令就行啦。跟玩儿游戏机一样儿，还是初级游戏。”张友鹏说。

“这就是种养殖业的工业化！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张常明说。

“啊，那是种草莓的那个棚子！”花儿认出了去过的一个地方。

寇娜娜诧异地说：“哎，还有奶牛场呀？”

“那必须得有啊！这么多玉米杆儿扔了多可惜，用上！循环经济嘛。”旁边一个人搭言儿。

花儿还没见过奶牛，叫嚷着：“在哪儿啊？啊，那儿……”

花儿叫着，有人已经把奶牛场的画面调到中间大屏上了。

“上屋顶儿吧！风景儿好。”张友鹏走上一个步行梯。

到了屋顶，风景果真是好。一望无际的田野尽收眼里，地被整理成方块形，远远望去，有一种观看阅兵方队的感觉。身后是一排排的库房，用来存放粮食和机械。另一边不远处，是一行行温室大棚，在阳光下泛着白光。

“你怎么离婚了？结婚才一年吧？”没见寇娜娜和花儿跟上来，张常明问了张友鹏这个私密的问题。

张友鹏搔搔头皮，说：“人家看不上我呗！说我跟头牛似的，光知道干活儿，没有文艺细胞，不懂风雅……还是不懂风情来，反正就是合不来，不见面儿还好，见面儿就吵。离了也好，趁还没孩子，早离早解脱。”

“我看是认识的时间短吧？互相还不了解。”张常明说。

张弛感慨说：“我觉着一开始人家就没打算跟你好好过，八成八是骗你家彩礼钱的，这样儿的见多了。这两口子吧，吵吵闹闹是常事儿，你家那位是找茬儿和你闹，不是诚心是什么？你看我和梅子，吵架的时候恨不得一头撞死，过去了就什么事儿也没了，还是卿卿我我的……要说女人也好哄，多关心，多陪陪就行啦！当初我追梅子的时候，那叫一个费劲！梅子变着法的折磨我，那叫考验！现在好了，考验通过，一天好几个视频，就问一个事  ‘有学妹看上你了吗？要对不起我让你当太监！’，光怕我不要她了。”

张常明心里好笑，怎么女人都愿意自己男人当太监呢？问张弛：“梅子毕业了吧？那她干什么呢？”

张弛说：“在南都市呢，和琳琳一块儿搞什么模型？我也不懂。哎，上次人家琳琳还问过你呢，好像挺惦记你，你俩是不是有过……”

张常明一乐：“呵呵，不可能的事儿！人家琳琳是大家闺秀，咱是寒门庶子，隔着几层天呢。娜姐很好啊！虽然表面上强横，心里挺知道痛人的……”

张常明正说着被张友鹏大声打断：“哎，没骗你们吧？这儿的风景是很好吧！你俩离栏杆儿远点儿，别掉下去！”看见寇娜娜和花儿上来，张友鹏大声说着，冲张弛和张常明挤挤眼儿。

张常明急忙说些别的话：“奥，强叔说要把粮食卖到外国去，是怎么回事？”

“有个外国公司给咱们投了资，还能用他们的渠道把农产品卖到国外去。”张友鹏回答。

寇娜娜过来看了他们三人一眼，没说话。花儿兴奋的大喊：“好……好大一片庄稼地呦！怕是整个川西县的地加起来也没这么大片呦！蓝天、白云、绿大地，好美呦！”

“这是平原地区，土地当然又多又平了！你以为哪儿都跟川西县似的地无三尺平，除了山还是山呀？一会儿问问你师弟，从这么好的地方去了山沟沟里，后不后悔？”寇娜娜说。

这一天玩儿的高兴，张常明和花儿似乎都忘了昨天晚上的事儿。可是到了晚上，花儿又想和寇娜娜一起睡，又不敢说出来，坐在床边抱着个枕头，眼神儿怯怯的看着张常明，张常明假装没看见，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旁边的寇娜娜看着他俩的样子，咧嘴呵呵乐了一会儿，把张常明推出门外，“啪”一声响，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轻声说：“你就忍忍吧！人家是你师姐呦。”说完又捂着肚子笑起来。

星期四下午二点，准时赶到定好的酒店。寇娜娜的食宿是由大会安排好的，张常明给自己和花儿各订了一个房间。

寇娜娜去开预备会，张常明和花儿在外面逛，花儿汗水湿透了衣裳，还一直说不热还能逛，一下午就这样过去。回来时，两人走路晃动身子，灌满冷饮的肚子里就咕当咕当响。

晚饭后，寇娜娜过来玩儿，见房门半开，里面两个人在争论什么，寇娜娜就捂着嘴在门口听着。原来，花儿又开始闹腾了，非要和张常明在一个房间里睡，张常明正在跟花儿讲道理。

“你和我一个房间？不行！虽然说咱俩是兄妹……是姐弟，那是师姐师弟，就算是亲姐弟也不行。你都九岁了，都快……发育了，男女有别！你知道吗？咱俩绝对不能睡一个房间！”张常明说。

花儿振振有词：“男女有别怎啦？俗！俗人才整天想着男男女女的事儿，你心里清静了还有男女吗？你心里老想着男女有别就是没用功，这几年都修什么啦？回去告你师父说，你练功偷懒儿，没长进，罚你！”

张常明反驳说：“这跟练功没关系，你扯远了。这是在酒店里，是凡尘俗世，就得按俗世的规矩办。酒店有规定，不能男女混住！”

花儿想想说：“俗世怎么啦？俗世里的妹妹怕黑，哥哥就不管吗？俗世里的弟弟不听姐姐的话吗？这不有两张床吗，我又不和你在一张床上，你脸朝那边，背过身去，我也背过身不就行了。”

张常明苦笑着说：“你就搅和吧！跟你就说不清个道理！背过身儿就行了？我是为你的……成长……名誉着想，说出去让人家笑话，你长大了怎么找婆家？”

花儿说：“我找婆家……不用……你管，管你……得找嫂子，我找嫂子去。”

“找谁也不能让你睡这儿……”张常明说。

“我在这儿呐，怎么了你们？说出来让我评评理。”寇娜娜进来，装着一无所知的问。

“他！你老公欺负我！不让我在这屋睡，好嫂子，你管管他呀！”花儿先告状。

宼娜娜伸出手指在张常明的脑门上点点，咬着牙说：“后悔了吧？给我记住喽，以后不要和女人一块儿出来！这次呐，就算是对你的考验了！花儿就在这儿睡吧，我同意了。”

“奥，好好好！嫂子好，嫂子万岁！”花儿高兴了。

张常明瞪大眼睛，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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