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跟着他
她回忆起父亲，娘亲，姐姐和许多人，他们的样貌模糊不清。最后是凤儿的唇和嘴角痣。凤儿没有戴面纱，原来他长这样，不过她好似在哪儿见过。罢了罢了她又陷入黑暗。
舒爽的清凉感拂去身子里的焦躁，刺眼的光让倪淑无所适从，她爬到身边唯一的阴影后藏着，用手抱着冰凉的某物后镇定许多。
“姑娘，何此无礼？”
是凤儿的声音。
倪淑没有撒手。
电光火石间，她猛然挣开眼，望见男子一头墨发散在身侧，一抬头便能看见他的面容。
她又发觉自己正环着他的腰身，枕在他的膝上。倪淑一个激灵，滚到床脚，蜷成一团。
凤儿竟然和权惠长得一模一样！
凤儿就是权惠。
倪淑不仅混乱，甚至惊慌到失语。
再怎么说她和他也是亲家，他见她这样受苦却袖手旁观！而且他竟然还是杀千刀的人贩子！
倪淑一口气直逼胸口，伸脚就往他坐的地方踹过去。权惠没有防备，随即跌坐在地上。他哀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姑娘这样可不好”
“权惠你还装？你敢说你不认识我？”
权惠撑起身体，站起贴近倪淑，慢道：“姑娘认识我？嗯在风月阁？还是别的地方？”
言语间，倪淑就伸手揪过他的领子，对上权惠的双眼。他顺着她的动作握住她的手腕，肌肤相贴，两人僵在此处，眼神已过了几个来回。
她穷追不舍，他不紧不慢。
“权公子。这次的事，多谢相助”官差模样的男子只踏进一只脚，头还未探入厢房就瞬间消失了。余音还未散去。
权惠轻笑一声，想要扯开倪淑的手却发觉她靠在他的怀里，不住颤抖。乌黑的发遮住她白皙的颈，娇小的身子缩成团子抖个不停。他怔了半晌，将她圈住，低语着：“没事了，没事了怪我来迟了。”
好久，她才回道：“不，多谢你。凤儿。”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酸与涩同时渗入身体某处。权惠不明白自己的异常，仅顺应感觉，陪伴着她直到她睡去。
自那日逃离火海后，倪淑感知到记性大不如前，日益衰退的还有胆量，仅仅是稍大的声响就能把她吓得不敢动。每每皆是权惠陪在她身边。
他们跟着官府的车马启程回双溪镇。倪淑知道不多，但事情的全貌还是大致清楚了。同被救出的人说官府的捕快联合线人设了局。线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留下线索，捕快根据线索以及掌握的密报这才摸出人贩子的老巢。
倪淑能猜到此线人就是权惠。所有人贩子中最特殊的就是他，虽不知他是用什么法子获得贩子头目的信任，但绝不容易。
权惠和她同辆马车，在从厢房出来后，两人维持着微妙的关系。疏离又亲近。倪淑不确认他是否记得自己，她没再问起，他也不说。赶路的几日，他们皆是沉默。
他男生女相，比寻常女子秀美几分，比起初见之时，他壮了不少，看起来倒是阳刚许多。倪淑并未察觉自己炙热的眼神，想着想着便问道：
“你为了什么？”
她嘴比脑快，责备自己太入迷竟看他失了神。
他却明白她的胡话，接道：“图个乐子罢了。”
倪淑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以为他是被逼迫的。
没有人逼他，他花精力，豁出性命竟只为了找乐子。果真不是一般人，倪淑想，就像疯子。
她笑道：“你真有意思也很厉害。”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她看见权惠面上突然闪过惊慌。
他别过脸再没有理她。
珍珍想尽办法，可就是听不见房里的二人在交谈什么。他们似是很紧张，还刻意压低声音。过后，山猫先出来了。他关上房门，面上没有寻常的朗笑。她不敢说话，只是像来时一样牵着他的袖子。
想着想着，她磕到石头正要摔倒时被他稳稳接住。山猫将她扶好后把她拉进巷子里。
“珍珍，你为何总要做危险的事？！”他极力压着声音，可珍珍知道他在生气。她嘴犟，支支吾吾：“我，我这是在干正事，你管不着！”
她不明白他今日是怎么了，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大事，她见他一言不发，垂着头的模样怪可怜的便踮脚摸摸他的头，软言道：“我错了，山猫，我不好。我答应你以后不做了成么，你别这样，去吃酒吧。嗯？”
山猫这才有了反应，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问道：“真的么？”
“真的真的。”
转瞬间，他好似换了个人一般，又变得生龙活虎，甚至忘了分寸，牵起她的手直奔酒楼。
她不忘问道：“二姑娘呢？二姑娘怎么办？”
山猫叹口气：“倒是不会出大事，不过可能要受点苦了。”她难以听见他的声音于是又问了一遍，这次才听见他答：“你不必担心，她会没事的。”
她还是放不下心，当晚就和倪璠坦白。倪璠虽然生气，但还是静心后说道：“权惠名气不小，既然淑淑携着他的令牌就不会出事。”
倪璠在房里来回踱步。吴贝寻不到倪淑必然是要来找她闹事的，不过她不敢招惹权府，想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倪淑，她其实心里也没底。她俩去的是可是暗市。
倪璠思来想去，乔装一番欲要出门。她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能力，所有事情都要依赖权临。她不喜欢这样，也不想求他。
她想趁天还未黑去打探一二。她踱过冷清的院子，所幸一路上并没有家仆，很顺利地就摸索到后门。耗时张望许久后她才踏出脚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腕被人牢牢箍住。她回头一瞪，就对上权临的双眸。
“你放开。”她尽量不去看他。
权临冷道：“不行。”
“与你何干？你就到你的藏身之处呆着，何必理会我。”不说倒没什么，一说满腹的委屈仿佛要溢出。
他被她堵得没有吱声，一言不发地握住她的手愣是不让她迈出多一步。
倪璠急了，眼见走不了，就只能原路返回，谁知这人竟像膏药一般甩不掉，倪璠气冲冲地赶回小院里，冲他怒道：“行了么？放开！”
他依言火速松开。两人默默无言，谁都没有先离开。
“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倪姑娘过几日就会返回。”
“劳你费心。没事了你就走罢。”
倪璠撂下话后径自离开，进房后忍不住回头望了发现早已不见他的影子。虽有落寞，取而代之的是忧心。她摊在卧榻上，辗转反侧冷汗直出，又起身到院中乘凉。走近才发现石凳附近有人，他身长玉立，浑身笼罩着柔和的月光。
她稍觉安心，虽然不齿还是坐在了石凳上。她不想知道他在此处的缘由，或许是怕她给他寻麻烦，不过总不是来看她的。想到两人之间永远隔着一道鸿沟，她就更加苦涩，想给自己留住尊严，却又渴求同处的机遇。
倪璠渐渐困顿趴睡在台面上，她知道他将她抱起往屋里走，她心里有迷恋，却什么都没有做。
舟车劳顿。倪淑总算回到熟悉的镇子，精气神略有好转。她匆忙下车后想要追上权惠，在看见他正和别的女子交谈后，骤然停住脚步。
她愣在原地，只是回想着关于他的一切。
臭名远扬的花花公子是他，体贴耐心的凤儿也是他。倪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好似失去了珍贵的物件，又像是被人打回现实。
回到双溪镇后，她还是倪府二姑娘，而他将依旧风流成性，传闻不绝。两人经历过的种种都将不被人知而渐渐消失。
倪淑深吸一口气，不再留恋。本想和他道别，看来也不必了。
那处渐渐传来喧哗。倪淑忍不住，还是停住脚步，回头看，正好对上他的眼，可他迅即扭过头仿佛无事发生。
“跟我走。”
“你看不住我的，不是么？”
“你知道，我不想这么做。”
“你可以试试。”
不知从何处涌出一群人，钳住权惠的手臂，他们用麻绳捆住他的双手。可他仍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两手虽绑在身后仍坚持和一众女子交互，嬉笑谈天，眼神缠绵，独独望到倪淑时面无表情。
权惠被秋盼带的人押着，竟不挣扎，倒是顺从地蹬上马车，全然不见方才的风流样。
权惠眯着眼，喃喃道：“秋盼，你怨我罢。”秋盼回道：“此次绑你并非我意，我不过是”
“我晓得。不过，就算你打我，我也绝无二话。”权惠见秋盼闭嘴不言，又接上：“‘对不住’，你应该不想听了这次，我不跑了。你走吧。”
秋盼稍稍瞥他一眼，缓慢地点点头，倒是坐在两人中间的山猫插道：“又在想什么诡计？几，年，了！都不见你如此老实。”，
权惠淡道：“你可安心，我不闹了。”
山猫夹在两人中间甚是憋屈，三人挤在小轿子里使他动弹不得，不过是他自己偏要挤进来的。他冷哼一声，接上权惠的话：“你小子你知道我们有多辛苦么？真想揍你。”
“来呗。”权惠把头靠在山猫的颈窝：“你舍不得。”
山猫把他弹开,怒道：“别恶心我。”
两人嘴贫，一来一回，却不知早已抵达。秋盼即刻离了轿子，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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