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与风一起扑进江原祈怀里的还有他的猫头鹰。
银粟借着从高空直线俯冲带来的气流撞开准备进行二次攻击的大型黄蜂，而后及时刹车闪避毒针反击，一个借力回旋冲向江原祈。
鸟类的体型不太便于从正面救人，操作不慎划破衣服划伤脸都不太好。
于是银粟在接近江原祈的瞬间切换了人形态，借着惯性一把搂过对方的腰际，两个人一同摔出陷阱范围。
江原祈觉得自己在半空中翻滚了一圈，最后重重回归地心引力。
“呃嗯。”
早他一步接触地面的银粟成了主要承力方，躯体撞上地面时不免发出一声痛哼。
刚与蜘蛛拼过一轮速度与激情又突遭变故，纵然有人充当肉垫承担了绝大部分冲击力，江原祈还是摔得有些头晕。
他狠狠眨了眨眼，视野由花白的老式电视恢复正常。
银粟松开揽在江原祈身上的手，翻身从地面坐起来，转而来确认他的状态：“您没事吗？”
“问题不大。”江原祈摇头，目光触及到银粟白翅膀上一块刺目的血迹，顿住，“你受伤了？”
“小伤。”
银粟不太在意，头也不回抹掉嘴角磕地撞出来的血，金瞳盯紧不远处的敌人，躬身做出防备动作。
偷袭反被偷袭的黄蜂扑棱着虫翼，正虎视眈眈地朝这边看。
再偏一点的远处是与鬼面蜘蛛搏斗成一团的军雌士兵，其中几只调转了方向赶过来支援。
江原祈收回视线，身旁的银粟已经切换回雪鸮，展翅收身直冲向那黄蜂。
黄蜂不退反进，一个冲锋一个对撞，相碰前同时收尾侧身，尖锋与利爪擦肩而过，即刻又调整角度进行下一次突袭。
经历两轮冲突对碰，银粟心下对黄蜂的攻速频率有了大致估算。
树林里空间不够空旷，黄蜂的体型比他更加灵活，但也并非无懈可击。
速度比拼下一些小细节被明显暴露出来，黄蜂在攻击完的一瞬间会产生一秒微不可察的僵直。
捕捉住机会的刹那间，银粟转体飞扑攻击！
鸟类锋利的爪尖陷进昆虫躯体，黄蜂扭曲了身体被钉在树上，求生欲驱使中抬起尾刺用力反击。
针尖刺入皮毛，银粟绷紧身体，利爪施加的力道未减少分毫。
黄蜂在绞击里抽搐两下，很快没了动静。银粟对着黄蜂腹部又补了一爪，确认结束后扑腾起来退开。
江原祈远远观望这边的战况。
银粟刚才也可以选择直接后撤。他想。黄蜂的针锋上有倒刺，蜇人后被钩住皮肤，强硬拉开距离会连带着把黄蜂内脏扯出来，马上也难逃一死。
当前这种硬碰硬的战略，看上去稍微有点同归于尽流。
雪鸮朝他飞过来，未至身边兀地栽了一跤。
江原祈楞了一下，想快步走去看看情况，迈开一步才发现右脚脚踝疼得厉害，大抵是真扭了脚，只好半蹦半跳地走路。
“怎么了？”
他站在银粟身侧伸出手，摸到一手潮湿。
白鸟翅膀上的伤口在飞行中撕裂开来，鲜血泊泊往下掉，染红了半面白羽毛。仔细一看那伤口附近的绒毛蜷曲，显出大片焦黑。
江原祈皱眉：“你赶过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被袭击了，应该是火器。”银粟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树太多，不好找人。”
江原祈“嗯”一声，神情复杂。
这树林还真是藏龙卧虎，大蜘蛛大黄蜂，居然还有一个不知道躲在哪儿的隐藏威胁。
会使用火器……难道敌国有人混在这里？
思忖时，银粟忽然一展翅膀，把江原祈整个人圈进庇护范围内。
江原祈困惑抬头，在羽毛空隙间看见蜂拥而过的无数小黑点。
成千上万的蝇虫恍如蝗虫过境，源源不断从死去的黄蜂尸体里涌现出来，黑压压连成一大波，在树丛里横冲直撞卷起一道黑灰色的旋风。
其他军雌士兵避而不及，被蝇虫包围粘成黑乎乎的一圈人影。
江原祈：“……”
好家伙。
今天见过的各种恶心场面怕是能承包他起码三年的噩梦素材。
默不作声往里移动两步，江原祈挨着大猫头鹰毛茸茸的肚子，用衣袖把眼泪蹭掉。
挨得近了，江原祈感受到雪鸮的呼吸起伏，发觉银粟的精神力正在明显下滑。
他替雪鸮捋了捋绒毛，放出一些信息素加以安抚。
精神线相互触碰的瞬间，江原祈突然想到了进入森林时的怪异感。
那不是所谓的第六感，是某一种东西触碰到他的精神边界而产生的警报灯。
江原祈有些兴奋起来。
他对精神力的实际应用掌控得还不够到位，也不清楚能达成什么样的效果，但以此来看恐怕有不少没被发掘到的潜在用途。
看着外头气势汹汹的蝇虫，江原祈有了个想法。
到目前他只尝试过短距离里的精神压迫，如果能扩大压力范围，不就可以造成群体法术伤害？
他们被黑色小虫困住，鬼面蜘蛛却不受多少影响，一织一团蛛丝盖下去清场清得迅速，过不了几分钟估计就会往这边过来。
银粟还没伤到不能打斗的地步，但要想全程护着他必然畏首畏尾。
他只能自己试试看能否打破当前的僵局。
大不了试试就逝世。
江原祈心一横，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他问银粟：“翅膀还能飞起来吗？”
猫头鹰歪头：“咕？”
算是默认。
“这样，我数三声，你不用管我直接飞。”江原祈想了想，“五六米……算了，越远越好吧。”
“您想怎么做？”
“别担心，按我说的来。”
江原祈没有解释，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雪鸮的胸脯，补充道：“这是命令。”
银粟疑惑，但江原祈已经自顾自转过身开始了倒数：“三、二——”
心理压力使他于最后一个字符停顿片刻，闭紧眼睛的同时抬手捂住口鼻。
“一！”
话音落地，白鸟扑翅凌空，江原祈身形暴露在空气中的下一秒，新一波的小黑虫像寻见猎物般直冲过来。
细小虫类扑动翅膀的扰人声响在意识里被无限放大，江原祈凝神屏息，努力压抑住不适感，尝试一点点铺展开精神网。
还有一米，蝇虫即将近身！
陡然间剧烈加剧的心跳声压过了虫翼产生的轰鸣，江原祈一愣神，眼前仿佛有一记虚无缥缈的银光闪过。
信息素瞬时炸开！
无风起浪，骤然爆发而来的气浪从四面八方聚焦于一点！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
蝇虫堆在半空中被袭来的风沙迷了眼，薄薄虫翼顿时破裂，一股让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感迎面砸来，防不及失去对自己身体的话语权，沉重落地。
这片失控的光景不断扩散，军雌士兵们看着烦不胜烦往身上贴的蝇虫一个个挣扎地落地入土，脸上表情由惊愕变得不可思议。
连带距离较远的大蜘蛛和低空上的银粟也被气浪掀了个跟头，险些又往地上栽一回。
或大或小所有震惊的视线不由自主投向气场的中央。
不过数秒之间，蝇虫被清扫一空，满目溃烂的虫类尸体遍布草地各处。
江原祈站在狼藉中心，半躬着身体凝固住一般，许久没有任何反应。
漫长的空白之后，他身形一矮，失力摔在地上。
头好晕……
恍惚间，江原祈阖上眼，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江原祈睁开眼，熟悉的天花板出现在视野里。
是他的房间。
我做了个梦？江原祈茫然地想，一挪动才发觉脑袋像是压了千斤顶的疼。
他的小动作引起了坐在一旁的管家注意，见他醒来，管家大松一口气，立即凑上来给他端茶倒水：“殿下？您终于醒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昏迷前的记忆逐渐复苏，看来是由于精神力使用透支一时间意识断片。
江原祈活动了一下胳膊，感觉身体除了比较僵硬外没什么异常，于是微微摇头表示状态还行。
管家心焦地忍不住唠唠叨叨：“您真是，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呢？昨天上午没见着人，夕阳快落山才看你们一身血呼啦的回来，差点没给吓出心脏病。”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吗？从窗户间透出的阳光来看，估计正值晌午。
江原祈在管家的搀扶下缓缓坐起来，喝一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嗓子，才发声问道：“之后怎么样了？”
“哎。”管家叹了口气。
“听过去的士兵说，蝇虫被清扫掉之后，那大蜘蛛也不知怎么的自己跑了，他们合计着怕再出什么意外，就赶紧先把您运回来。”
“还有，他们说那蝇虫就是陆医生说的寄生虫，给带了一些回来，不知道能不能研究出点什么。”
管家把打听来的一五一十复述完毕，江原祈听着眯起眼睛。
蜘蛛自己跑了？那家伙不像是纸老虎，应该不存在被他吓破胆主动退却的可能性，这有点奇怪。
思考起来头痛顿时加剧，江原祈疼得呲牙咧嘴，只能暂时放弃。
宫殿里静悄悄的，江原祈沉默一阵，想起漏掉了什么。
“银粟呢？”
“银粟？”管家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应该是那只大猫头鹰的名字，“他伤得比较严重，现在应该在陆医生那边。”
“好。”江原祈颔首，视线在房间里瞎转悠，于某一处停顿，而后撇开脸道，“我有点困，你先去忙你的吧，我自己睡一会儿。”
他重新躺下，管家为他倒好水拢好被角，鞠躬道别之后很快离开宫殿。
江原祈对着天花板发呆，半晌闭上眼睛。
长久得几乎要睡着的时间里，江原祈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从地板上擦过，一点一点靠近他的床铺。
似乎有一只手缓缓地朝他伸过来。
江原祈沉声开口：“你是谁？”
接近的气流猛然停住，手的主人后退了一步。
江原祈睁开眼向他看去，意外地发现这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孩子。
男孩一身很不符合当前时间线的欧式小少爷打扮，白衬衫小马甲配长筒裤，毫无不速之客的自觉，站在距离床铺两米不到的位置，歪着脑袋看江原祈。
他不解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江原祈在与那双莹蓝色玻璃珠眼睛对视的刹那，立即意识到这个孩子的原型。
是那只森林里的鬼面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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