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两人对视片刻。
恍如有一大只节肢动物凭空出现在眼前，江原祈在联想功能自动发散引起不适前，收回视线偏了偏头。
“直觉。”他说。
类似于进入森林时的微弱感应，从他睁开眼睛起就一直有种源源不断的违和感挑拨神经，这次是在极近的位置。
或许这也是精神力的运用之一。
“好敷衍。”男孩嘟嘟囔囔地抱怨，自个儿后退几步寻了处椅子坐下，才终于像是回忆起江原祈的提问，自报家门道，“我叫伊里斯。”
江原祈暗暗观察他的动作。
自称作伊里斯的男孩看起来像个来邻居家串门的小孩子，没有丝毫威胁性。
房间里只有江原祈一个人，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躺在被窝里，看着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打算动手此刻就是最佳时机。
而对方现在这摆出的架势，倒像是想跟他聊聊似的。
想起森林之中蜘蛛对其他军雌视而不见径直转向自己，又在他精神力过支昏迷之后主动撤退，最后还一路跟到宫殿里来。
猜测伊里斯对自己没有攻击意图，江原祈依旧保持一半警惕性，直白地戳向对方的意图：“你是冲着我来的，为什么？”
伊里斯看着他，眼睛闪闪发光：“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来和我玩一个游戏吧。”
闻言，江原祈面露困惑，伊里斯则显得更加兴致勃勃。
“规则很简单，捉迷藏，倒计时十分钟，然后你来找我。范围是整片城区，只要看到人就算你赢。”
“如果你赢了，我会把这个道具送给你。”
伊里斯说着，勾起挂在脖子上的怀表，翻开表盖展示给江原祈看。
怀表表面泛着浅淡的银光，精雕细琢的花纹勾勒出一团燃烧的火焰图案。
道具？听到这个字眼，江原祈无意识挑眉。
为了方便玩家更轻易地达成任务目标，程序系统中设置有几处需要从特殊npc手里获取的gm道具，各有不同的用途，但无疑都是对他十分有利的物品。
现在看来，他触发了一条支线任务。
心下轻松少许，江原祈面上却不显半分。
对伊里斯来说是小孩子的玩伴游戏，对他可是难得的攒资源机会，不能太随便对待。
安静地把规则来回思考一番后，江原祈提出补充：“加一条规则，确定躲藏地点之后，中途你不能移动。”
“……”
伊里斯哑了火，从他的表情看，是被说中了心思。
江原祈二次申明道：“这是捉迷藏，不是追逐战。”
相顾僵持半晌，伊里斯鼓着脸颊妥协了：“好吧，不能移动。”
一言为定，游戏即刻生效，伊里斯很快消失在江原祈的视野范围里。
江原祈对着天花板百无聊赖地掐脉搏数时间。
古代没有时钟着实不方便。
许久，估算着时间差不多，江原祈从床铺中翻身起来，随手拿起管家放置在床边上的一件外套边披边准备往外走。
下一秒动作顿住，在右脚脚跟落地的瞬间一阵刺痛感传到神经。
……哦豁，忘记了，昨天刚崴到脚。
江原祈对着脚踝附近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色纱布，陷入短暂的沉默。
扶着墙出门喊人给他找了根木棍作为临时的简陋拐杖，江原祈谢绝仆从扶他出去的请求，独自站在宫殿口深吸一口气。
房屋外面视野开阔，精神网的铺展也更加顺利，无数各有异同的短波蜂拥而上触动精神边界。
四周寂静无言，精神网却格外沸腾，数不尽的声响汇集一处。
如他所想，他的精神网能够接受其他生物物种产生的精神波动，而远距离预知到什么东西即将会与他接近。
先前站在这里时还没什么感觉，说不定树林一遭回来他的精神力水平也提升了不少，也算因祸得福。
江原祈凝神梳理各式精神反应，在其中挑出几缕与树林时相同的信息素。
东南，西南，西北……
一一辨识出信息素指向的方向位置，江原祈沉下心来。
他不确定伊里斯对他的能力范围了解到什么程度，姑且以“对方知道他能通过信息素探测到相应方位”为前提去考虑。
换做是他，面对能通过信息素残余观测到自己位置的对手，首先要算计的就是如何扰乱对手的认知。
此时四面八方混杂一气的信息素，证实了江原祈的想法。
信息探测不可避的情况，就让到处都留下信息痕迹，由此模糊真实去向。
江原祈略作思忖，回屋找出一张宫殿平面地图铺开，把留有信息素的几个方位做上标记，用线连接起来。
同样是人类的肉/体凡胎，对方无法从东边一键闪现到西边，有移动轨迹就能够进行路线推断。
试了几种不同的连线顺序，结合实际地面建筑状况，江原祈推出两条时间花费上相对合理的路线，决定选一个试试运气。
行至假山池边时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决定方向不过十分钟，实践走路困难度拉满。
磨磨蹭蹭接近第一处预计地点时，江原祈遥遥望见了那个黑白色身影。
运气不错。
江原祈笑起来。
说着游戏范围是整片城区，最后却还是躲在极近的宫殿群内。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吗？
伊里斯坐在假山上，看见江原祈也是一愣。
料定江原祈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他无聊得快开始就地织网捉虫玩了，没想到刚跳上假山就与人四目相对，险些一脚踩空摔进假山下的池塘里去。
惊魂未定地在假山上稳住脚跟，再看向江原祈就多了几分怨念。
江原祈毫不在意，笑着向他打招呼：“下午好。”
伊里斯表情僵硬了一阵，有些不服气：“你还是有两下子的嘛，再来一次，换过来你藏我找——”
“我拒绝。”江原祈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江原祈长相有点欧式混血的味道，平时笑起来懒洋洋的自带亲和力，这会儿不太耐烦地收敛起笑意，眉心微蹙，冷淡下来的神情掺上些攻击性。
“耍赖禁止，刚才已经说好了吧。”
语气还是一如往常地轻佻，伊里斯却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下一刻那股若有若无的精神压迫感忽地清零，江原祈眨眨眼恢复回一张人畜无害的天真脸。
他指着自己的脚踝：“体谅一下，你看看我脚都崴了，哪有这精力跟你玩。”
前后变脸速度堪比翻书。
看着伊里斯呆愣在原地，江原祈乘胜追击摊手道：“愿赌服输，道具给我。”
伊里斯懵懵懂懂被他唬过去，不太情愿地把怀表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江原祈。
“我……”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另一个声音突然闯入其中。
“殿下？”
是熟悉的声音，江原祈回过头，不太意外地看见了陆温。
陆温对他致意：“殿下午安。您刚才是……在于谁对话？”
语气里充满疑惑。
江原祈看向假山上面，伊里斯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跑掉的。
“没什么。”江原祈把怀表塞进口袋里，自然地转移话题，“陆医生怎么在这？”
“宫里药材不足，我方才外出采购，回途正巧就碰上殿下。”陆温如是解释。
江原祈环顾四周，这才回忆起这块假山群正临近皇宫的医室。
刚好他事情也办完了，顺路去给脚踝换个纱布，再看看银粟。
“我跟你一道回去吧。”江原祈问，“寄生虫的研究有什么进展吗？”
路走得多了脚踝基本麻木，但偶尔也有痛感，陆温帮他搭了把手，返回医室的过程消耗了不少时间。
路上陆温把一晚上的成果向江原祈报告。
“带回来的样本数量较多，我们逐一进行了分析比对，发现其中混杂了两种种类相近的蝇虫。”
“寄生在敌方军雌体内的幼虫属于外来虫类，可能是一种生物入侵现象。”
“我们检查了己方所有士兵的状态，没有出现被寄生的情况，这种虫类只存在于敌方士兵身上，由此推测敌方行军的路线正是东边的森林，在其中遭遇蝇虫袭击而出现病变。”
“这样……”
江原祈想起森林中那不知通往何处的异次元陷阱，想必是这个世界的主要bug连接点之一。
假如那些通道与另一个世界相连，并且其中已经有很多生物进入到这边世界，破坏本土生态平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江原祈沉思。
比如银粟。
凭空出现在虫族世界观的银白色雪鸮，虫族的天敌，初见面就是被抓捕押送称作是异类，想要抹除后患。
如果bug连接点不止一处，是不是也有其他倒霉的家伙遭到同样厄运。
要是数据做的npc还好，万一是哪儿窜过来的工作人员？
越想越觉得21世纪养出来的大好青年三观受到严重挑战，江原祈脸色微妙了少顷，在心底暗骂那个让他进来遭罪的系统黑客。
思虑间，医室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陆温推开那扇木门，一片羽毛随着空气流动翻卷而出。
开门声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刚才喧闹成一团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齐刷刷扭头注视声源处。
银粟站在混乱的中心，灰白色羽毛飞散遍地，缠裹在翅膀上的纱布崩裂开，透出殷红的血丝，一身狼狈地转头向江原祈看过来。
阴沉狠戾的眼神只存在一瞬，眨眼便缓和开来，逐渐淡化为微弱的心虚。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江原祈对他颔首以示回应，转看向围在一旁的其他人。
“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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