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隔着半座城镇的距离，浑黑的夜色中有一个硕大的长条身影行动缓慢地爬过屋顶。
起初看不真切，直到步入事发的街道，在整条街灯火通明尖叫四起的混乱里，江原祈和银粟逆着人流前进，终于瞧见了那东西的样貌。
那是一只身长高出平民区房顶一大截的毛毛虫！
不……或许用“怪物”来形容它更为贴切。
毛绒覆盖的节节躯体两侧平白多出数双狰狞地瞪大的眼睛，比起昆虫的复眼更像是人类的眼球。侧腹处本应长腿的部位缺了几个窟窿，粘黏液体从中滴落，细看才发现那是两张大开的嘴。
江原祈条件反射狠狠一闭眼，胃里天翻地覆，脚步迈到一半忽然停下，险些被匆匆来往的人群挤走。
银粟眼疾手快伸手拽了他一把，护着人退进拐角一处房屋阴影里。
扶着墙壁干咳了好一会儿，江原祈苦着张脸，拿手绢在脸上乱抹一通擦眼泪，越擦脸越花：“抱歉，太恶心了。”
银粟看起来是想安慰他，话到嘴边看了一眼不远处蠕动的巨虫，脸色也变得有点苍白：“是挺恶心……”
边说边又瞟了几眼，眉头难受地皱成一团。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为了警戒，江原祈也许会觉得银粟抖m。
好吧，要是按这个为标准，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原祈满面英勇就义，或者说视死如归地转过脸，在模糊视线里努力麻木知觉感官，迅速扫视了一圈毛毛虫的身体构造。
除去眼睛和嘴多了点，总的来说还是一只普通毛毛虫。
要问唯一的不同寻常之处——
“它身上是不是有一个红点？”
以为是自己看花眼，江原祈隔空比划着向银粟求证，得到了认同的答复。
鲜红色的一个小描点，稳居在毛毛虫脑袋一侧的位置随之上下浮动。
江原祈看着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出事地点离城门口很近，守城的军队比他们更早到达目的地。
碍于人群尚未全数疏离，远程的火炮无法使用，只能由几队军雌端着刀枪近距离阻碍毛毛虫的继续破坏。
不过看样子收效甚微。
房屋顶摇摇欲坠的崩裂声扩大了人群的惊恐，哭天抢地得尤其悲痛欲绝的几个想必是刚被毁了屋子。
必须速战速决。
军队打出的子弹落在毛毛虫身上像拳头打进棉花，浅绿色液体飞溅，毛毛虫却不受半点影响，继续啃食着所及的建筑。
“不许碰我家的房子！”
一个年纪不大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小孩从家人怀里挣脱出来，大哭着从地上捡石头扔向毛毛虫。
平民没有枪也没有战斗实力，唯一能够泄愤的方法也仅如此，没多少实际力道。
半夜被吵醒的起床气与房屋被毁的愤怒一齐爆发，街道上更多的人开始大吼着朝毛毛虫扔石头发泄，场面乱成一团糟。
其中，有一块石头恰好擦过了红点边缘。
刀枪不入的怪物在刹那间身形一顿，极其痛苦的精神波动被江原祈的精神网如数感知。
江原祈顿时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枪战游戏里的最大伤害值的暴击点吗！
“银粟！”
下意识喊站在身前的人，银粟闻声回头与江原祈对视，颔首表示明白。
下一刻白色身影直冲出去，身手敏捷地助跑翻墙，眨眼间从军雌堆里抢出两把枪，在莫名被抢的士兵的惊呼声里迅速后退，寻找合适的攻击角度。
江原祈冲他大喊：“瞄准那个红点！”
架枪到扣动扳机不过一秒，子弹精准命中。
毛毛虫发出痛呼，银粟毫不犹豫连开几枪直至打空弹夹，枪枪致命。毛毛虫彻底没了声息，笨重的身躯从房顶滑落下去。
胜利结束！
江原祈内心感慨果然科技进步万岁，要是在上一个时间节点还得拿着冷兵器长矛长刀上去砍，有枪真是方便。
许久，人群由懵逼到反应过来的庆贺呐喊，江原祈绕过围墙向不知所措的士兵们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情况紧急，谅解一下。”
看见来人是本国三皇子，士兵们大松一口气，落在银粟身后白翅膀上的古怪视线纷纷收敛，怀着敬畏和感激对江原祈表达仰慕。
千篇一律的夸赞早听腻了，江原祈礼节性回应过几句，不着痕迹地笑着打发他们去收拾现场。
人潮重新忙碌起来，江原祈返身走向垂头等待他的银粟，手指曲起勾住白翅膀的羽毛尾巴：“做得不错，走了。”
银粟有些呆滞地眨了眨眼睛，快步跟上。
两人按照原计划来到城门口，城门因为刚才的骚乱开了一道足以让人通过的缝隙，正方便江原祈想做的实践。
只是一时突发奇想，他突然就有点好奇，如果这时候选择返回上一座城区会发生什么。
当时时空变换的节点就是这扇大门。
想到那阵疼到窒息的痛感，手伸过去的瞬间江原祈阖上了眼，凝神屏息准备迎接疼痛。
疼痛并没有袭来，他的手掌碰到了一面虚空的玻璃。
江原祈十分意外：“？”
他试图敲了敲，没发出半点声响，但手确实撞到了东西。
这就是传说中的空气墙？
江原祈不信邪地顺着上下摸索了一遍，果然到处都受到限制，看不见的墙将他锁在城池中。
类似于一档到底的游戏进入一个阶段便无法随意返回上一个阶段，强制剧情往前发展的空气墙。
自由度有点低。
江原祈讪讪收回手，回头看见几排士兵拖拽着装有毛毛虫尸体的大型木板车往这边走来。
似乎是打算拖到城门外去烧掉。
他发觉这些士兵并不受限制，出城入城都很方便。
侧身让开道路，木板车经过身边时江原祈望见有个士兵手底下抓着的部分刚好是毛毛虫侧腹多出来的口腔，手指陷于细密的牙齿之间，观感非常恶心。
江原祈心生不适，不忍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抓着它的嘴？”
被点到名的士兵眼神茫然：“我没有啊？”
士兵低头反复确认，自己的手确实扶在毛毛虫的侧腹上。
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江原祈意识到不对劲。
两边费劲地各自讲述一番，就“嘴到底在什么地方”讨论过几个来回，江原祈确认了士兵眼里的毛毛虫和他眼里的不是一个物种。
士兵们看不到多出来的眼睛和嘴，怪不得没人发现那个红点。
那为什么只有他和银粟？
奇怪之处相互串联起来，江原祈想起那桶让他三瓢眼花的葡萄酒。
“这个毛毛虫还有用，先留着。”他赶紧喊停，以防万一拖出去回不来，“拖到宫殿里去。”
士兵们神情各异，共通的是惊讶与不解。
江原祈权当没看到，露出笑脸补充道：“还有，需要你们帮我一点小忙。”
“走吧，我来带路。”
他向宫殿的方向摊手致意，没等士兵回答接受与否便自顾自迈开步子。
隔天早晨。
特意来找江原祈的大皇子江和南，一进门先是被大厅里蜷缩的巨型毛毛虫尸体吓了一跳，然后又见装葡萄酒的橡木桶摆了满堂，人彻底呆了。
他本来听说昨晚城镇遇袭时江原祈去了现场，想来问幺弟有没有受伤，未承想进门就见这一出，没出口的话临时转了个弯。
“你们昨晚这是做了什么？”
尽管昨天折腾了大半宿，江原祈今天依然不得不早起，这会儿有些睡眠不足的低沉，也还没来得及吃早饭。
昨夜，将毛毛虫弃置大厅角落后，江原祈令人将酒窖里所有酿制好的葡萄酒搬下来，全都开桶试了一遍。
实践证明，除了最初他和银粟喝过的那一桶，其他酒桶里的酒都不具备使人看到异常景象的作用。
能万里挑一挑到这一桶，也算是一种天选。
“不必在意，做点小实验。”江原祈轻描淡写带过，“哥你怎么突然来了？”
他先前大致打听过一些，说江家兄弟贯来关系好，私底下没什么长晚辈区分，恰好适合他正常发挥自来熟。
“这不是担心你受伤吗，不过我们小祈现在长大了。”江和南帮他理了理系歪的领结，欣慰地笑着拍拍肩膀，“好不容易你过来这边，却忙得没时间带你逛逛。”
铃兰城这边的状况昨日江原祈都从老管家那里听过了。
城区北面临海，最近沿海地带频繁冒出这种巨型大虫袭击城镇建筑，跟凭空出现似的造成好几次□□。
城里都传是出了海怪，搞得人心惶惶。
那些怪物的出现时间也没有个定数，江和南派了很多士兵24小时不间断地四处巡逻，但总是人手不够。
加之那怪物又难打，能不能打死全靠运气，特别费人。基本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越打人越少，怪物一直源源不断。焦虑得领导人一把把掉头发。
江原祈思量片刻，主动请愿：“情况我都听说了，让我跟着去看看吧哥，说不定能帮到什么？”
“那个毛毛虫尸体可以安排士兵挂出去示众，让城里人看看怪物的真面目。实际的威胁总比未知的想象友好。”
本着废物利用原则，江原祈随口把毛毛虫拉出来鞭尸。
“在群众面前树立一下威信，做个小演讲说我们近期就会解决混乱，让居民不用担心，多配合我们做工作。”
“好。”江和南连连点头，眼底的欣慰更进一层。
事情就如此说定，江和南给士兵分配好命令，很高兴地笑着转头，问江原祈想什么时候去沿海区。
“现在就可以。”江原祈乖巧地回以微笑，“不过，我要带个人。”
他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听到暗号的银粟从转角快步走过来，微微低头向他们致意。
“介绍一下，这位是银粟。”
在兄长的视线落在那对白羽翅膀上之前，江原祈不动声色地倾身挪了半步，堪堪挡在银粟身前。
“我的私人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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