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嗜杀
面前那张仍带着稚嫩的脸上，正对着她缓缓浮现出一个诡异的表情。
林间风起，鬓发拂过脸颊，薄唇勾起一丝邪笑，谢昭张嘴，说出静雅此生听到过的最恐怖的一句话，“真遗憾啊，你又选错了。”
“不！不不，不，不是……”静雅疯狂摇头，一脸不敢置信，“你明明说如果我招了，就会放我走，还会给我治伤，会留我一条生路，你说过的！你说过的啊！”
她双手扒着地面，蹭到面前那人的脚下，死死抓着她的腿，怒不可遏：“谢昭！贱人！你骗我，你骗我！！！”
谢昭却看也不看脚下，嫌弃的踢开，“哈哈哈，我骗你？静雅，你当真可笑，昨日在慧光寺说要为公子医治寒疾的是谁？转头拿着匕首刺伤公子的又是谁？”
谢昭：“究竟凭什么，只允许你欺骗别人，不允许你被骗？！你当你是谁？！”
静雅不知还能如何狡辩，只能喃喃：“不，不是……我不是……你不能骗我，不能……”
谢昭叹了口气，把手指放到太阳穴边，顶着额头，微微眯眼，“太吵了，怎得我现在听到你的声音就烦躁的很，不如……把舌头割掉吧！”
不待静雅反抗，她飞快伸手，捞起静雅的下巴，用力一卸，而后手起刀落！
世界瞬间清净了。
谢昭放空自己，她闭了闭眼，感受了一会儿林间爽朗的微风。
那风声沙沙的，温柔极了。
半晌，谢昭又道：“我记得这马儿是公子在五角镇时留给你用的……他这个人，太仁慈了些，汗血宝马又当何其无辜，平白沾了你这一身晦气……你这右腿，也不应当留着。”
谢昭后退一步，面容冷冷，再断右腿！
静雅失了舌头又没了双腿，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手指深深抠进泥土，两眼失神，嘴巴张的大大的，从嗓子眼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吼。
“哦，我忘记问了……公子的这件貂绒披风究竟是怎么到你身上的？”
谢昭看了看静雅黑洞般的嘴巴，摇摇头，“罢了，不重要了。你是这只胳膊先碰到的披风吗？”
她用金刀点了点静雅的左手，“还是这只？”
静雅已然有出气无进气，动弹不得。
谢昭：“反正两只手都不干净，它们都沾过血了。”
那金刀在手中灵巧一转，静雅彻底被削成了人彘。
静雅瘫在地上，俨然一个血人，土地被浸上血液，慢慢扩散开来，四周零零散散的，摆着一些残肢断臂。
腥气不断在空气中弥漫，又随着一阵风灌进谢昭的鼻子，一阵恶心从胃里翻涌而起。
谢昭忽地转身捂着嘴，干呕了几声。
少顷，谢昭按着胸膛站起身，无声自嘲的笑了笑。
这具身躯当真无用，连人血都见不得。
静雅本就是该死之人，对这种死人分尸罢了，居然恶心到不能言语，或许这也是上天给她的惩罚，为她前世的杀戮之罪。
她在风中站了许久，却依旧不能习惯这浓重的血气。
最后，她只得摇了摇头，走到地上那具残尸面前，下手利索的一切，直接断了那女人的头。
算是给了静雅一个痛快，那头上嘴巴还虚张着，不断向外泊出血。
谢昭也不管，把金刀擦干净了，插回皮带里，弯腰一把抓起地上那颗脑袋的头发，单手拎着它，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一路鲜血淋漓。
慧光寺内。
吴疾与风定四人苦守了三日，终于把谢晚风给盼醒了。
谢晚风甫一睁眼，这几人就忙前忙后，又是温水，又是端药，又是递暖炉的。谁知床上那人开口第一句话便问：“昭儿呢？”
四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溜了？跑了？生还是死？
鬼晓得。
他们当时只顾着照看自家主子了，哪还有空闲功夫去瞧那个半大小儿，只道是再返回来看的时候，地上就剩几具尸体了。
见他们都不讲话，谢晚风蓦地沉了脸。
他撑起身子，有些费力地靠在床背上，左胸上面的伤口连着内里的那颗心脏，一揪一揪的疼。
谢昭这孩子，他自个儿捧到手心里怕掉了，含到嘴里怕化了似的宠着，可眼前这些人却半分不上心，一个大活人说丢就丢了，生死未卜！
“去找！凌雪、肆月，都去给我找！找不到就不要回来！”
谢晚风鲜少发怒，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每次发起火来，都会把身边的人吓得不行，半个不字都不敢吭。
凌雪和肆月两个暗卫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抱拳接了命令，飞也似地消失在房间里。
开玩笑，现在谁留下谁倒霉。
只剩下吴疾和风定，二人一个端着药，一个握着从寺中小僧那里借来的暖炉，战战巍巍地立在床边，话不敢说，动不敢动，生怕哪步做错了，又得挨骂。
“我躺了几天？”谢晚风冷声问他们。
吴疾张口在嗓子眼里转了两转，终于找到自己正常的声音，“两天！公子，今，今天是第三天，您，您别担心……”
谢晚风一听更来气，手往床边使劲一拍，“三天了你们就一直傻站在这里，人不见了也不去找！？”
说罢，胸口一阵疼痛袭来，他死死按着，开始剧烈的咳嗽，每咳一声，都牵动着伤口，像灼烧一般的疼，既不敢使劲咳，也不敢太大动作，难受的紧。
吴疾连忙放下手中的药，小跑上前帮他顺气，嘴上不住地安慰，“公子您别着急啊！您刚醒，不易动怒，那谢昭您也瞧见了，身手好的很，比之我们几个也丝毫不差，普通的杀手哪里是他的对手。”
“袭击他的那个弯刀刺客，应当就是被谢昭杀死的，我们看了尸体，是直接被断了脖颈，下手相当干净，是吧风定？”
站在一旁的风定连忙跟着点头，“对，我看到了，他是在那个刺客死了之后才消失的。”
“是啊！”吴疾搭腔，“况且他人又聪明机灵的很，他既然能做到跟在我们身边这么多日都不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情，只凭这一点心思，在外面也根本吃不了亏啊！”
谢晚风：“这就是你们不去寻人的理由吗？”
吴疾和风定立即低头噤声，不敢再接话。
不过谢晚风听完他们所说，心下稍安，的确是自己急昏了头。
可心里又隐隐冒出来另一种猜测，谢昭会不会就这么干脆一走了之了？
想着，本就苍白的一张脸更加阴沉起来。
吴疾见自己的话没起作用，人还更消沉起来，只得再添一把火，“公子，之前您不是让凌雪和肆月去查谢昭的身份吗，您昏迷的时候，他们跟我讲了大致的结果。”
谢晚风：“快说。”
吴疾：“这个事儿说来邪门的很，肆月他们沿着捡到谢昭的那条官道一路查探，花了两天的时间，压根就没打听到有人说见过这孩子。”
吴疾伸手，拿过风定手里的暖炉递给谢晚风，接着道：“实在找不到，他们便去查了死的。”
说到死，谢晚风瞪了吴疾一眼。
吴疾梗着脖子：“他，他们，真查到了线索……”
见谢晚风收回眼神，吴疾松了口气：“当天有几辆去往义庄的马车，拉了一些无人认领的尸体经过那条路，里面的确有几个小孩子的棺椁。”
“义庄？”谢晚风皱起眉。
吴疾点头，“对，就是用来停尸的地方。凌雪和肆月跟着那人的描述，去了义庄，并且找到了那天运尸体的车夫。不过车夫只是代人拉马，尸体并不经过他手，那几个孩子具体的模样，他也不知道，只道是卸车的时候，义庄的人说他送过去的数量不对，少了一具。”
“可是线索到这里就断了，他们看到风定发的信号就急忙赶了回来。后面真相到底如何还不清楚，但如果真按车夫所说，少的那具尸体就是谢昭，难道谢昭原本是个死人？”
吴疾一想到此就浑身冒寒气，在加上前两天发生在岳阳城，谢昭中邪的事情，只觉得此人更加诡异了。
谢晚风手指在被褥上轻点，“无妨，后面不用查了，我们遇到昭儿的时候，他还尚有呼吸，那便不是死人。”
话虽如此，谢晚风心中却因着这条线索升起一丝疑虑，只因当初捡到谢昭的时候，他的身上，的确有些尸气……
谢昭身上的血气太重，因此她又在外面又晃了一天。
依旧是那一身夜黑的套装，在腰间缠过两圈的皮腰带和皮护腕，马尾用皮扣束的高高的，她前世就习惯这样的一身黑。
肩膀上的伤还没好，她找了个药店老板，要了一卷纱布随便缠了缠，尚还有些渗血，不过黑衣服颜色深，倒也看不大出来。
待身上气味散尽之后，谢昭这才抱了个藤扎球，赶在天黑之前，返回慧光寺。
寺中升起袅袅炊烟，那间偏远和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四具散在院落里面尸体，还有血渍，都已经清理干净，又重新充满寺庙里独有的香火味道，只留下围墙上被武器划过的开裂痕迹。
走上石阶，谢昭推开厢房的门。
最先看到的是跪在地上的两个黑衣暗卫，一男一女。
谢昭不认识，但也猜到他们是肆月和凌雪。
而后，看到贴着床铺站着的吴疾和风定。
最后，是倚靠在床边的谢晚风。
他似乎更消瘦了一些，只着了一件白色中衣，身后披着青色黑狐毛领披风，墨发半披，搭在身侧，手中握着鎏金的暖炉。
雕刻般精致的脸在黑毛领的映衬下更加苍白，下颌角也如刀削般，比她离开之前更加突出，嘴唇完全褪去血色，唯独那双如漆的凤眼，此时正牢牢地盯着她，一寸不离。
谢晚风张口，声音有些沙哑，却稳稳地，“你若再不回来，我就打算将跪着的这二人撵到北疆去打仗了。”
谢昭竟然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喜悦。
她勾起嘴角，抱着藤扎球走上前：“公子可不敢这样，那昭儿岂不是要成了罪人。”
谢晚风看到那藤球，疑惑的皱起眉，伸手一指，“那是什么？”
她嘻嘻一笑，将那藤球在手里转了两转，然后抛起来，用膝盖一顶。
藤球滴溜溜的穿过众人，滚到谢晚风的眼前，原地转了两圈，停住，藤条散开。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脑袋上的嘴巴张的大大的，舌头已被拔除，空如黑洞。脸上交错扭曲着凝固的鲜血，密密麻麻的黑斑混在其中，极度诡异！
面部扭曲，却不难辨认出，此人是静雅无疑。
“呶，就是这贱人刺伤你的吧，替你报仇啦！”谢昭捋了捋脑后的马尾，漆黑的眼睛盯着谢晚风。
围着的那几人哪料这东西竟然是颗人头，均被骇的退了两步，深深吸了口气。
“这这这……！”吴疾张大嘴，指着那颗头，半天说不出完整一句话，“你竟然……”
风定：“切口堪比刽子手的砍刀，好狠的刀法……”
谢晚风抬手打断他们的惊诧。
他唇角微微勾起，轻声一笑，眼神从那颗头上移开，凤眸里透出星星点点的光亮，看向谢昭，“没想到昭儿这般厉害，谢谢你。”
没料到他会如此说，谢昭微微一怔。
谢晚风一如温泉般的声音抚平了她这几天一路忐忑不安的心。
她自己心里清楚，对一个人不能太有期待，期待越大，失望越大。但对谢晚风，不知为何，心中一旦升起期待，就越发不可收拾的想得到更多。
她害怕谢晚风看到这人头，会觉得自己手段过于狠辣，更害怕从谢晚风的脸上看见一丝的惊惧和疏离，会畏惧自己，甚至将她赶走。
可她本身便是这样的人。
幸好，谢晚风没有。
“既然昭儿回来了，你们就回到自己位置上去吧，吴疾留在这里就好。”谢晚风回眸，对那三个暗卫交代着。
那几人退下，顺便带走了地上那颗骇人的脑袋。
谢晚风招手，让谢昭近前。
“可有受伤？”他再坐直了些，上上下下仔细的查看眼前的人。
谢昭摇头：“没有，我没事。”
一股子血腥气飘进谢晚风鼻间，谢晚风轻轻拉过谢昭的肩膀，见她肩膀上濡湿了半截。
用手指轻轻一沾，竟是血渍。
他顿时沉了脸，抬手就要去解她的外衣，“受伤就说，不必藏着！”
谢昭一惊，连忙捂着领口退后，让谢晚风抓了个空，“不必不必！小伤而已！”
乖乖了，这要是解了可还行？
她胸前此时还裹着束带呢！
谢昭左右瞅了瞅，看见桌子上放着包扎的伤药和工具，连忙去端起来抱在怀里，“一点小伤罢了，还是不麻烦公子，我自己能处理！”
说完转身就跑出去。
谢晚风的手尚在半空举着，不明所以。
谢昭走出厢房并未立刻离开，她贴着窗子，听到里面的对话。
吴疾：“公子，您以后还是别操心他了，他隐瞒我们这一路，之前还装傻充愣，把咱们都耍的团团转，您还上赶着保护他，我都替您不值！”
谢晚风：“并非所有人都能坦诚相对的。”
吴疾：“可这次呢！如果他能早些出手帮忙，您也不至于伤成这般模样！”
谢晚风：“可他最后还是帮忙了不是吗？也并未让静雅逃脱。”
说道静雅，吴疾嘶了一声，仿佛又想起刚刚那惊悚的头颅，“您还说呢！刚刚那脑袋您也瞧见了，那是一个十几岁小儿能做出来的事情吗！现在手段都这般狠辣，再长几年那还了得？！”
顿了顿，吴疾又说：“公子，眼看就到凉国了，就按之前说的，咱们到凉国就和他分道扬镳吧！南岳国咱们还能替他兜着，这要是到凉国，真出了什么事情，恐怕会误了正事啊！”
谢晚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吴疾，我知你的担忧，这件事情我会考虑的。”
窗外，握着托盘的手紧了紧，夕阳在地上把谢昭的影子拉的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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