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凉国
凉国，地处平原，被六个大国夹在正中间，疆域虽小，却是大陆上极为重要的商业枢纽，贯通东西南北，几条关键的商道全部在凉国的地界上交错庞杂，因此凉国也是众国之中最为富庶的国家。
城间官道历经几朝修缮，如今已变得极其宽广，小商小贩多的城里挤不下，三三两两的分布在城外的官道上，左右对着吆喝叫卖。
左右行人一个个也都穿金戴银，玉环配饰叮当作响，琳琅满目，身上的衣服色彩鲜艳，百步也见不着粗布麻衣，乞丐流民。
谢昭晃晃悠悠地跟在谢晚风身边，走在凉国京都的主干道上。
她顶着孩童的模样，倒是光明正大的左顾右盼，如此番繁荣景象，前世鲜少见到。
一阵咸香忽然钻进她的鼻子里，谢昭停住脚步，被那香气勾着转了个弯。
“酥哎！酥黄独嘞！香的呦！”老板站在摊子前面大声吆喝，面前的篮筐里整整齐齐摆着几排刚出油锅焦黄的点心。
他给旁边的客人包了一沓，转头看见谢昭走过来，于是热情的招呼他，“小公子也来几块儿呀，这都刚出炉的，焦脆着那！”
“这叫什么？”谢昭问。
那厢，谢晚风见谢昭被香味儿勾走了神，轻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暗道了一声馋猫儿，合了骨扇，背着手跟过来。
他站在谢昭旁边，用骨扇指向筐子里的点心，“昭儿，这是楚国特有的酥黄独。”
“哟！这位公子真是见多识广！咱是楚国人，赶在盛会之前来这边儿卖些特色小吃，这酥黄独最是香脆好吃，在楚国可是相当受欢迎，几位爷来几块尝尝？”商贩老板一笑，呲着大板牙，用布包了几块儿饼举到谢昭面前。
谢昭可没钱，她抬头望向谢晚风，葡萄一般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想吃’二字。
瞧着她这般馋嘴的样子，谢晚风有些忍俊不禁，他对着那老板道：“给他包上几块便可。”
然后转身，对着吴疾抬了抬扇子，叫他来付钱。
他们一行人今日才到凉国京都，比原先计划的晚了一个月，只因谢晚风重病养伤在路上耽搁了许久。
老妈子吴疾在旁边又开始碎碎念：“公子，我们还是赶紧去到住处吧，离大朝会也没剩几天了，更何况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他左手拎了几叠给谢昭添置的新衣，右手又提了不少哄谢昭的吃食，刚买的酥黄独实在拿不住，他干脆解了放衣服的包裹，把饼子塞了进去。
“吃吃吃，让你衣服上也一堆饼味儿！拖油瓶！”他小声嘟囔。
谢昭余光瞥见了，对谢晚风说：“公子，我皮肤敏感的很，这新买的衣服怕是要洗洗才能穿呢。”
谢晚风点头：“当然，回住处的时候，让吴疾给你洗一洗。”
谢昭一笑，眼睛弯成两轮弦月：“好！”
“你！”吴疾顿时想给自己扇两个嘴巴子。
“好了不转了，我们这便回去。”谢晚风转身对吴疾说，“你去把这些东西放到马车上吧。”
说起凉国大朝会，是每隔三年的春天入夏之时凉国举办的盛会，几乎所有周边国家都会派使者前来参会。
一是为了聚在一起商讨以后的通商事宜，二是方便各国商人在此地进行交易。
因此每逢大朝会举办，凉国都会大开国门迎接各国的使者与商人，是最为热闹，也是人员最为繁杂之时。
凉国本能借此盛会不断壮大，可惜如今新王无能，自他继位之后，凉国国力日渐衰弱，如今也只能依附东边的南岳国勉强维持生存。
好在南岳与凉国一直交好，也平平安安的度过了些年头。
然而今年的大朝会，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几方势力相互拉扯，绝对不止各国使者会面这么简单。
接近亥时，吴疾上楼，推开房门，将后厨熬好的药端给公子。
谢晚风在慧光寺将养了大半个月，其实身子已无大碍。
就是吴疾担心的很，非要让他再多吃半个月的补药。
他们之后的路程也没有再遇到过刺客，可以说是风雨无阻的直接来到凉国。
待谢晚风喝完药，吴疾把银色缎帕递给谢晚风擦嘴，压低声音问：“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去接头？”
“没时间了，今晚就去，迟则生变。”谢晚风解开自己后面低绑的发辫，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个乌黑的发扣来。
“公子我来帮你。”吴疾放下药，走过去，动作熟练的给他束起高马尾，又拿过发扣扣上，相当利落。
“昭儿那边，你安排好了吗？今晚行动，不要惊动他。”
“公子放心，我给他安排了一个较远的厢房，还交代风定在我们走之后给他燃一截安息香，今天晚上一定睡得非常安稳。”
说着，吴疾从包裹最下面拿出一套黑色的夜行衣，撑开展了展，为谢晚风换上，“对了，凉国那边尚且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到了，什么时候通知他们？”
“不忙，我们在外面住会方便些。”
谢晚风感觉自己的眼皮又跳了几下，他揉揉眼睛，只觉得心里不大安稳，自从今日来到京都，一连两日，都是这般。
喝了药，谢晚风与吴疾又坐了一会儿。
子时刚过，他伸手抓起桌子上的紫檀玉骨折扇，与吴疾一同翻窗而出。
走了两步，他还是停了下来，轻声喊了一句：“风定。”
一片阴影落下，风定半跪他身后。
谢晚风转身低声说：“不用给昭儿燃香了，你留下来保护他。”
风定：“是。”
直至此时，他心中依然不踏实，他今夜不在，若是有人去找谢昭的麻烦，他清醒着，也好保护自己。
谢晚风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有多正确，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决定，让他实打实的难受了许久。
两个黑影在城内的楼顶飞速前进，脚步极轻，直奔城西而去。
此次谢晚风前来凉国，除了以南岳国使者的身份参加大朝会，还有一个目的。
数月前，南岳国太子东宫收到一封密函，正是潜伏在凉国多年的暗桩发来的。
密函中写着探得凉国皇室密辛，事关重大，必须派一个最信任的人接头。
太子拿到密函，便去寻了远在千茶山调养的谢晚风。
谢晚风是南岳国的宰相之子，更是皇家一脉。
而宰相府又是太子身后的势力，谢晚风从小便与太子一起同窗共读，说是发小也不为过。
可最近几年，太子的敌对势力一直蠢蠢欲动，为了与之抗衡，谢晚风明里暗里帮太子拿了不少主意。
眼下凉国密辛牵扯众多，因此太子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谢晚风。
几月之前，冬日尚冷，山里头更是潮得很。
谢晚风在静舍里的厚厚棕绒毯上裹着被子，围着火炉，手里握着那张密函，对着面前的一抹孔雀蓝说：“庭晔，你打算让谁去？”
萧庭晔靠着窗，说话间哈出一口白气：“身边亲信，可否？”
“不可，吴党虎视眈眈。”谢晚风摇头。
萧庭晔把扇子支在额头上想了想：“那……寻个信人，可否？”
“不可，价高则叛。”谢晚风又一口否决。
“好嘛，这也不可，那也不可，你说谁去？”萧庭晔一展折扇扇起风来，背靠白茫茫的大雪，眉眼间掩不住的英挺贵气。
“我……咳咳，咳，去……咳，我去。”谢晚风捂嘴咳了咳。
面前男人耸肩一笑，“切，不是我笑话你，就你这二两游丝身子，还打算翻山覆水，潜入虎狼之地？”
“二两游丝为谁？”谢晚风止了咳，没好气瞪他一眼。
“好嘛，为我为我，全都为我。”合上扇，萧庭晔两手抱拳，对着软塌上的人鞠了一躬，满脸赔笑，“那我们足智多谋的琼王打算做何应对？”
“大朝会，荐我为使。”
从回忆中出来，谢晚风与吴疾翻身悄然落地。
因着大朝会，还未到子时，京都便已经施行宵禁政策，大街上空茫茫的没有一个人。
白天已经让风定打探好了地方，正是眼前这个城西第四街的王记烧饼铺子。
扫视了一下周围没有人，吴疾两步跨上台阶，轻轻拍了拍大门。
无人应声。
他又敲了敲。
“谁啊？”半晌，屋子里响起一个粗壮的声音，底气雄厚，倒不像是刚被吵醒。
吴疾清了清嗓，压低声音，“老板，我家里怀孕的婆子想吃饼，急得很。”
“这大半夜的，哪还有新鲜的饼子！”
“干饼也行啊，掰开泡汤，听说南岳那边儿都这么吃，香得很！”
里面静了静，过了好一会儿，又听那人说：“门没锁，进来吧！”
吴疾伸手正要推门，却被谢晚风拦了下来，他张口，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有诈。”
其一，暗桩并不知道他们今日会来，现在已经子时，却还没睡觉，反常。
其二，已经子时，各家各户均已闭门休息，而这里却只是掩门不锁，反常。
如果前两点的反常与路上出现的刺客是因果关系的话，此时门内到底是谁，倒也不难推断。
这个暗点，已经被捣毁了。
“撤吗？”吴疾打手势问。
谢晚风唇角一勾，从腰间拿出扇子，唰的一下展开。
透亮的扇骨在月光下反射寒光，他闪到门的另一侧，面对吴疾，薄唇轻启。
“杀。”
此次凉国之行，恐怕是拿不到萧庭晔想要的凉国密辛了，白跑了一趟，着实让人有些气闷，断不能如此轻易放过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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