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表白
就这样过去了五六天，谢昭终于找到机会溜进了谢晚风的房间。
这几日的谢晚风都是断断续续的清醒，清醒的时间不长，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补药倒是吃了不少。
因此谢昭溜进去的时候，恰好他还在睡觉，面色比之前好太多了，却依旧清瘦的很。
上次看他的睡颜，是他们还没到达凉国之前，她和他还躺在一张床上，他醒了以后一反常态的有些尴尬。
想来那时谢晚风恐怕已经隐约猜到她是女子，再后来要查看她伤口却被躲掉的时候更加确认了吧。
所以谢晚风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才向凉王求亲的？
谢昭兜兜转转，又思考起来这个问题。
其实自从谢晚风求亲以后她就时不时地在思索。她先是确认了自己对谢晚风的情意，后来就开始纠结谢晚风到底是不是也对她有意，尤其是如今见到魏之羽日日围着他转，称呼还那么亲昵，她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谢昭轻手轻脚的踏上床踏，跪坐下来，俯在床边上。
眼睛仔仔细细地描着谢晚风完美雕琢的侧颜，高挺的鼻梁和清隽的眉眼，正如画纸上精心勾勒的远山黛，不经意之间就深深印在心头。
或许是谢昭的眼神太过炽热，谢晚风那覆在眼皮之下的双瞳颤了颤，悠悠醒来。
不同以往的被褥压缚感，另他立刻察觉到旁边有人，借着余光一瞧，发现正是日日在心尖上蹦跶的小人儿。
听到耳边轻轻的呼吸声，谢晚风终于松了口气，原来那日清醒来看到的真的不是幻觉。
她没有去北晋国。
随即心头又涌起一丝担忧，距离朝会结束已经过去这么多时日，她到底是如何逃脱的，是否有危险，还是承诺了什么不该承诺的？
谢晚风心头百转千回，瞧向谢昭那一双凤眸却依旧古井无波。
他就是记仇，当日昭儿那般果决的拒绝，实在是伤透了他的心。
身边那蓝衣小人儿看到他醒了，手脚有些不安的动了动，双唇微张，想说什么，却又止了声，贝齿轻咬下唇，硬把肚子里的话咽了下去。
他撑起身子靠在榻背上，又重复了一遍之前问谢昭的问题，“你来做什么？”
语气冷然，听在谢昭的耳里，就像是一把把小刀子直往心上戳。
谢昭在心里叹了口气，只道当初抛出狠话的是自己，如今哄人的也只能是自己。
于是立刻扁了扁嘴，让眼眶渐渐染上微红，尚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挤出来了几分委屈，趴在谢晚风的旁边低声嘤道：“宫里厨子做的饭没有千茶山的野味好吃。”
这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把谢晚风说的一愣，眼中闪过几分错愕。
“宫里厨子和千茶山野味……”什么关系？
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谢昭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瞬间覆上水汽，泪水珠子在眼眶里晃了两圈，泪眼婆娑地盯着谢晚风又道：“梨花木的暖阁也不如竹苑的黑瓦房顶睡得舒服。”
心头一松，谢晚风无奈失笑，这话竟是来给他告状的，他看着那揪在一起的小脸有些哭笑不得，到底是谁哄谁？
“下人们烧的温水更比不上山涧里的泉水清凉。”豆大的泪珠子从她眼眶里滑下来，‘啪’的一下滴到被褥上。
谢晚风放在旁边的手不自觉的要抬起给她擦泪，却又被理智摁下，轻轻握拳在身边。
“如此说来，是谢某招待不周了。”他依旧冷着脸，转眼不看她，“竹苑许久未有客人，那些下人们不懂得待客之道，谢某在这里给和硕公主赔个不是，望公主不要怪罪。”
谢昭一愣，心底顿时烧起热锅，完了完了，这招不管用，谢晚风都不疼她了。
以前哪会舍得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面风餐露宿，如今在他眼皮子底下，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这么多天竟然全都不管，甚至待她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分外疏离地称呼她为和硕公主。
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根本就不是那劳什子的公主，什么联姻，什么朝会，本就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莫名其妙地冠上了这么一个麻烦的身份，还逼迫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二选一，她不想让谢晚风背负骂名，宁愿自己深入虎穴，本意是为了他好，却又反过来招谢晚风的恨。
鬼知道自己折腾这么久到底图什么。
如此想着，谢昭本就皱着的小脸更加委屈，心中忽然闷闷的，不大透气，一股酸意控制不住地顶上鼻尖，她嘴角向下撇了撇，勉强忍了两下，最后实在忍不住，“哇”的一声直接大哭出来。
瞬间泪如雨下，朝着谢晚风吼道：“竟然连你也要冷我！”
她这一声可把谢晚风吓了一跳，哪想到谢昭是真的哭，之前心里还攥着不惯昭儿坏毛病的想法早就飞到九霄云外。
谢晚风连忙坐起身，架起谢昭到床边，将她抱在怀里，一只手无措的在她背上拍着，“错了错了，是我不对，我不该这样冷着昭儿。”
“我都已经来千茶山找你了，你还想让我怎样……呜呜，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
谢昭这一哭，可是连带着上辈子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停得住的。她扑在谢晚风的胸前不停呜咽。
“呜呜呜……李拓海那厮，狂放自傲，□□熏心，他与王赴二人无恶不作，我又不是瞎了眼的偏要嫁给他，北晋国的人本就没一个好东西，全是坏蛋王八蛋，他们害我欺负我算计我就算了，如今连你也要欺负我……”
谢晚风无奈安慰，“是是是，我不该欺负昭儿，那些害昭儿的人都该死，待我好了就杀了他们为昭儿出气，把那些人的项上人头割下来给昭儿当玩具。”
“那，那姓魏的还说我是半个北晋国人，还有你！你也跟着他们一起口口声声叫我和硕公主，如此不堪的污名偏要往我头上搁，和硕和硕……谁愿意与那硕王有半分钱的关系，你们一字一句都要往我心上扎！”
“呜呜……明明，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你的自作主张，将我堵在门外的是你，要去参加宴会的也是你，要施逆穴针的还是你，结果到头来人人都还要指责于我……你凭什么，他们又凭什么！”
谢晚风修长的手指顺着谢昭的长发抚摸，心底长长叹气，怀里的小人真真是他的傻昭儿，哪有那么多的凭什么，他在凉国做的每件事情，也都是为了她罢了。
良久，听到谢昭哭得嗓子都有些沙哑，谢晚风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就把吴疾招来了，到时候又该笑话你。”
“他敢！他们根本都打不过我……”谢昭嘴硬，终于慢慢息了声，却还趴在他肩头一下一下的抽噎。
感受着胸前的那一片湿润，谢晚风无声笑了笑，将谢昭从怀里拉起来。
只见谢昭那张小脸湿漉漉的，一双杏眼红红的耸拉着看着他，眼泪似串珠一般从脸颊上曲折滑落，直直地掉在谢晚风的心头，引得他心尖一颤。
“怎得如此伤心了？”他伸手覆上谢昭巴掌大的脸上，为她抹掉眼泪。
谢昭看着谢晚风那如玉面容，努力忍下抽泣，心中却在想，太久没哭，突然来这么一下，哭扯了，压根止不住。
随即一边哽咽一边开口与谢晚风认真的解释：“我，我没有想嫁给硕王……”
“嗯，我知道。”
“我，我也，没有，不想嫁给你……”
脸上的手一顿，谢晚风认真地看着她，道：“那为何昭儿当时不答应我？”
委屈之意又涌上心头，谢昭转眼看向别处，“不想，不想你因为这个毁了两国条约……招，招世人骂名……”
“我道是什么……”谢晚风喉头一涩，终于理解了眼前人的想法，一把将谢昭揽到肩头，清润的声音贴近她的耳朵，一字一句的道，“昭儿，你听好。”
“我谢晚风这辈子从不在意别人如何议论我，那是他们眼里的谢晚风，而不是真正的我自己，一世短暂，我不为他们而活，无论世人如何怨我恨我，赞我叹我，我只希望我身边的人懂我知我，信我爱我。昭儿，你知道吗？我最怕的就是你不懂我，不信我。”
他松开怀抱，修长的手指擦过谢昭额间的碎发，直视她的眼睛，“昭儿，从我遇见你的那天起，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靠近你、保护你，你不要逃也不要躲。”
“我那日已经把手伸到你面前，可你却选择不握住它，你说手该多伤心啊？”
谢晚风嘴角弯起一抹笑，正如千年睡莲绽放，在谢昭的心底深深地埋下一颗种子。
谢昭听得又抽噎两下，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脸颊上莫名浮上两团微红，微微低下头，躲开谢晚风那双幽夜繁星的眼眸，看向伸到她面前的那只白皙如葱的手。
那只手就在她眼前等着，诚然释放温暖与爱慕。
良久，她缓缓将手放进宽大的掌心，指尖刚触碰到浅浅冰凉，就立刻被紧紧反握住，修长的五指强势地插入她的指缝，与她牢牢交握。
“好了，如此一来，手便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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