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温泉与假药
第十二章:温泉与假药
转眼已过了两月,诸般事宜皆已安排妥当,叶玄忙中偷闲,来到“忘月楼”后院“清尘”住处。
“我要出城一趟,得小半年”。一番云雨后,叶玄浸在温泉池中,随手轻抚着臂弯内的清尘,似有种坐怀不乱的恬静。
“能问吗?”清尘淡淡询道。叶玄愿意相信,她语调中那若有若无的关切,不是自己的臆想。
“别问了吧。这事,没道理与你详述。”叶玄信任清尘,但她终是外人。
“嗯。”清尘将头靠得离叶玄更近了些,只极微小的一个动作。
“应该死不了,不是来与你诀别的。”叶玄轻笑。
“嗯。”浅浅一应。
良久相伴无言,只水波微荡。
……
“云家那个丫头,近日还来吗?”朦朦水雾中,叶玄想到了仍与自己赌气的鬼蛾,又忽然想到被她祸害过的云洛。两年多前,得知鬼蛾带云洛去泡温泉的事,叶玄勃然大怒。可鬼蛾坚持说自己没强迫她,不信可以找小洛对质。
这事哪能对质,叶玄只得作罢,却好长一段日子没敢去找“云大”饮茶。后来听残影说,鬼蛾拉着她与云洛一起喝酒,这才放心了些。
“来呀,每月晦日都来。”清尘答道。(注:晦日,指每月的最后一天)
“晦日,那不就是今天?”叶玄问。
“是啊,怎么?”
“此刻她在吗?要在,我见见她。”
“惯常是午后来,应该在吧。”此时正是午后。“我唤人去寻,你在何处见她?”
叶玄有些犯难,包厢全在“主楼”,龟公仆妇,惹他心烦。可若在“后院”见,又显得过于隐秘。转念一想,觉得是自己小气了,云洛这样的人又怕得什么?“就在你院中吧,我单独见她不妥,你陪我一起。”说罢轻轻拉着清尘,一同自池中站起。
二人穿戴齐整,坐在堂屋中饮茶。不多时,清尘的婢女可儿将云洛领到。
云洛听得叶玄要见自己,心下有些惶乱。近两年,叶玄已不常去家中找父亲闲谈,她与鬼蛾、残影倒是日渐熟络,也从她们口中听到不少叶玄的事。
只是这两个姐姐提到自家少主时,讲得可没什么好话。尤其是残影,有时尖刻得让云洛生气。她不愿叶玄给人说成是个贪财好色,胆小龌龊之人。另有一事让云洛为难,她已有小半月没洗澡,五、六天没换衣了。
“云洛见过城主殿下。”她学着姐姐的样子,行女子礼,手中的短剑“无用”让这一礼显得十分滑稽。看到清尘在旁,云洛有些无措,又侧身对她行了一礼,唤道:“尘姐姐。”
清尘起身还礼,轻声道:“云小姐,请坐吧。”说着又给她倒上茶。这般主人待客的姿态,让云洛莫名有些不悦。她与清尘照面不多,说话更少,此时细细瞧她:一袭素白轻纱,耳、颈、指、腕全无配饰,只一支古旧木钗插在头顶,约束着垂至腰间的密发。拈着沙壶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未蓄,也没染色。方才站起还礼那一刹,双膝微曲后自己仍需仰头望她,这般身形只怕与姐姐和鬼蛾相较,也是长出少许的。这让云洛又多了几分妒忌,在她看来,个子总是越高越好,没有恰到好处一说。
“这里得你照顾,可多谢了。”叶玄见到云洛,却不知要跟她说些什么。一上来就问她父亲,显得托大。想提鬼蛾,又怕脑中浮出那个的画面。
“殿下言重了。”云洛本是跟谁都能几句话聊开的活泼性情,今日见到叶玄却很是拘谨。场间一时有些尴尬。
“小蛾常赞你功夫,得空让我见见?”叶玄实在无话可聊,只好牵出鬼蛾。
“真的?成啊。”云洛只知鬼蛾在自己面前,嘴上始终不服,二人之后也没再较量过,听说鬼蛾背后赞她,心下很是得意:“殿下是要跟我……比武吗?”云洛怯怯询道,她想确认一下叶玄说的“见见”,究竟是怎个见法。
叶玄随口一言,没成想云洛竟当了真。他对这曾制住鬼蛾的“有用散手”也颇好奇,于是顺着对方的话头应道:“嗯,我办完事,回城找你比武。”
“好,一言为定。”云洛眼中闪着光,拘谨之意去了大半。
“我若胜了,你输些什么给我呀?”叶玄犯了赌徒心性,只觉比武岂能没个彩头?话一出口,立觉不妥,在青楼中跟一个女子说这,实在像极了轻薄之语。
云洛倒是浑然不觉,偏着头想了片刻,顽皮一笑:“我若输了,便加入你们当个‘愈治兵团’团长如何?”这话半真半戏。她与鬼蛾、残影相交后,很是羡慕二人的同窗、同僚之宜,自己随着父亲几度乔迁,儿时的玩伴早寻不见了。姐姐虽亲,却根本玩儿不到一起。
在旁人眼中,她就是云家的二小姐。到处帮人诊病,是“好心”的云家二小姐;与青楼女交朋友,是“荒唐”的云家二小姐;武功练到此等地步,也只是个“挺厉害”的云家二小姐。她想有个属于自己的身份。
鬼蛾、残影虽是“夜宫”之人,却没人叫她们“木叶家的小姐”,鬼蛾就是鬼蛾,残影就是残影。云洛也想这样,她盼着终有一日,云洛就是云洛。另一方面,若与鬼蛾成了同僚,似今日这般和叶玄对坐相谈,想必会变得很寻常吧。
叶玄闻言笑问:“愈治兵团?名字听着不错,只是这兵团有何用啊?”
“帮人治病疗伤啊。‘外城’有好多治不起病的人,城外更多。”云洛理所当然地说道。
“他们治不起病,关我什么事啊。”他原想说“关我屁事”,话到口边还是修饰了一下。
云洛一双黑亮的眸子张得更大:“你是城主啊。”
“城主应该给不认识的人治病?”叶玄说罢浅浅一笑,心想:“她自己就整日给不认识的人治病,也难怪有这种念头。”
“你自己城里的人,总该管吧?”云洛语气中的顽皮之意又减了些。
“‘枯荣城’来去自由,谁是里人,谁是外人呐?要是进了城就能治病,这天底下的病汉岂不全给招来?”叶玄一脸玩味地瞧着云洛。
“治病救人,总是好的。治不完,总好过不管。”云洛反驳道。
“治病救人,自然是好的。花我的钱,不行。”叶玄说的是真心话,同时似也有些莫名地…想将眼前这小丫头惹怒。
云洛眼中涌出许多不满,却没叶玄期盼的那么多:“你要真是如此无情的人,为何‘玄青书院’每年要救一千个孤儿?”
叶玄轻笑,摆摆手道:“你不懂,那是个生意。”她隐约记得,鬼蛾当日好像也说了同样的话。
云洛忽然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不妙。她不想跟叶玄吵架,她愿意慢慢了解他,还有他的生意。“哎?不对呀。你还没说若你输了,给我什么彩头呢。”云洛聪明地绕回到刚刚那个欢快许多的话题。
“你要能赢,‘腥芒’给你。”透过云洛的眼神,叶玄看出她清楚“腥芒”是自己的配剑。这名字少有人知,应该是鬼蛾告诉她的。
那是一柄狭长的“乌金软剑”,归鞘后的样子乍看像根木棍。剑身直通剑柄,中间没有护手,只为多快得半分、多进得半寸。在“枯荣城”内走动时,叶玄身上只藏着几枚“游子”和十几根“青丝”,长剑并不随身。
“游子”和“青丝”,是叶玄贴身所携的暗器,均为“剑湖山庄”特制。
“游子”是一种“正四角星”形状的钢镖,乍看与常见的“流星镖”无异,区别在于铸造时,刻意将镖体做了极轻微的扭曲,配以精妙内劲长期磨练,可将钢镖甩出弧线甚至回旋。此等妙到巅毫之法,最艰难处不在于修行,而在于工艺。每只“钢镖”须打造得一模一样,稍有参差,便谬之千里。
“青丝”则是以乌金为主材,添入莫名辅料所制的细针,较寻常绣花针长出倍许,受外力弯曲后瞬时便即复位,配以“阴风指”劲力,夜袭、暗杀,最见奇效。
“这把剑是师傅传的,我若输了,只怕不能给你。”云洛爱怜地抚着桌上的短剑“无用”,有些愧疚地说道。她不能用这个赌,却又拿不出其他对等之物。
“等的就是你这句。”叶玄心中暗忖,假装宽怀一笑:“没关系,你若输了,给‘莫问塔’做个任务就行。”
在“莫问塔”做事的人,自叶玄以下都有一个恶习,遇到武功高强或身怀奇技之人,总要想办法从人家身上讹个“任务”出来。其实叶玄根本没想过要让云洛做什么,他只觉得,高手的许诺,哪怕只有一半机会兑现,也价值万金。这样的许诺攒多了,迟早必有大用。
“啊?这……”云洛垂下头,叶玄因此错过了她眼中闪过的异芒。
“放心,不会让你干杀人越货、欺师灭祖的事。”一个整日给陌生人诊病不收银子的大小姐,叶玄对她没有过多的期许,“高手”这种东西,有诸般妙用,未必非得用来杀人。
“那好,就是这样。”云洛心下稍安,也有些小小失落。她的短剑“无用”还一滴血也未饮过。她对弱者滥情,见不得人孤苦困病,于豪强间的快意恩仇却颇为神往。
“小蛾说,你的‘腥芒’也是顾先生做的?”云洛已开始惦记起叶玄的配剑。
“是。我们六人的兵刃,都是顾老板亲铸。着实给他坑去了不少银子。”
“枯荣城”与“剑湖庄”生意往来多年,麾下兵团的刀、甲,也均是自“剑湖庄”购得。
“玄竹墨节、柔刺腥芒、双刃晏鹊、长刀鸿湖、寒剑裁决、绳鞭鬼哭。”云洛面带得色,竟如数家珍。
“干什么,你还想都赢去不成?”叶玄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云洛,轻声笑骂道。
“青……宫主殿下的东西可不敢想,其它几样,我倒真想试试。”云洛眼中泛着幽光。
“哈,好狂妄的丫头。要连输五场,你岂不卖给了我?”
云洛听得此言,面上霎时微红,忙端起茶杯假假饮了几口,竟没顶撞回去。
“许久没见‘云大夫’,他近日忙些什么呀,还养虫子吗?”叶玄今日见云洛,一来想多了解一下这位奇女子,另则也是想问问“云大”近况。
“虫子没再摆弄了。爹爹最近,在做更奇怪的事。”云洛应道。
“哦?什么事啊。”叶玄对云大所做之事,从来很有兴趣。
“嗯,这个……我若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说与旁人。”这事父亲不让她说,但云洛想跟叶玄分享些秘密。
“爹爹近日……”话说半截,云洛猛然意识到清尘还坐在旁边。给云洛倒了杯茶之后,清尘再没过话,也未发出什么动静,让人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哼,倒真是和光同尘呐。”云洛心中暗忖。她此时看着清尘,左右为难。
清尘淡淡一笑,想要起身出去,刚离坐半寸,感觉叶玄在她腿上轻按了一下。
“你悄悄说与我听。”叶玄指了指自己右耳,对云洛道。
云洛跳下软椅,绕到对桌,小嘴贴到叶玄耳旁,薄唇轻启,蚊声道:“爹爹在给人吃假药。”说到一半又偷眼瞥了下清尘,确认这个距离应是听不见。“他将患了同一种病的人分成两拔,一拔给真药,一拔给假药。那假药调的比真药还苦。”云洛说完忙回到自己座上,双颊滚烫。
叶玄轻轻饮了口茶,又看看清尘,若有所思。
“我明日要出城办些事,可能挺久才回来,小蛾、小影她们都去。这期间你多在家待吧,万一城中不宁,也好及时照应。”临别前,叶玄嘱咐云洛道。
流亡日记-节选(14)
已经在这岛上玩了五天,虽然一直没敢在岛上过夜,但我猜过夜也没什么危险。这个岛简直太温柔了,似乎一点凶险的东西也没有。如果只是为了活着,其实应该留在这儿。要是“肉球鸟”能吃,我和安涅瑟这一生都能安逸吧。
我问安涅瑟:“如果我决定留在这儿,你愿意吗?”她浅浅一笑,说觉得这儿挺好的。没出息的东西!
今天遇到一只“肉球鸟”跟其他的不太一样,它总跟着我们。也不知“无尽海”到底有没有尽头,还要航行多久呢?路上多个肉球陪着也不错,先把它抱回船上。嗯,就叫“咕噜”吧。
流亡日记-节选(15)
必须要出航了,虽然有点舍不得这个岛。
咸肉和干饼短时间内是吃不完的,但它们在海上能保存多久呢?什么时候会变质,我实在没有把握。
“咕噜”已经陪了我们三天,白天把它抱回岛上玩,晚上带回船里。我和安涅瑟都很喜欢它,不知道它是怎么看我们的。它跟着我是因为喜欢我吗?这东西有感情吗?
唉……它跟着我们活不久的。还是算了吧。
流亡日记-节选(16)
实在有些舍不得咕噜,又在这里多住了三天。但是今天必须得走了!
临上船时,我抱着咕噜,哭了。安涅瑟很吃惊,她不太理解,跟父亲诀别的时候我都没哭,为什么对咕噜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觉得它像我的孩子吧。真可笑,我又怎么知道当妈妈是什么感觉了?
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要不是有画像,根本记不清她的面容。父亲表现得很好,他有那么多情人,这么多年却没有一个如愿变成王后。所以从小到大,我一直是整个“昆斯特”地位第二高的人,也是“昆斯特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原本想着当了女王之后,说不定有机会跟“帝国”打一仗。万一赢了,我会让“昆斯特”收容更多的“洛拉玛人”,管她是什么贵族、商人、平民还是女奴,只要是“洛拉玛人”,来者不拒!
唉…我也只能在日记里撒野,真当了女王,我未必能强过父亲。由于妈妈和我都是“洛拉玛人”的关系,“昆斯特”应该是整个北境对“洛拉玛人”最宽容的王国了。“大清洁”开始后,越来越多的“洛拉玛人”流亡到“昆斯特”,大概是父亲的默许激怒了教廷,才引来“神卫”。
我粗鲁的父亲呀,如果你没有因为我逃亡的事被拉下王位,一定要努力再生个孩子出来。你有那么多女人,却只我一个女儿,真是没出息。只有你的种才是真正的昆斯特!不要便宜了叔叔和堂兄。
还有“咕噜”,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你就好好地留在岛上。要多下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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