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请思
耳边有哭声,云珠转头一看是银蕊正伏在自己床边低泣。
云珠神色恹恹,勉强支起身子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你,”银蕊赶忙扶住她,往她身后塞了一个软枕,“你得病的事情,我昨儿才知道,今儿求了芳凝,她偷偷放我进来,不碍事的。”
“瞧你眼睛都哭红了。”云珠将手递过去,安慰她道,“我这会子感觉好多了。”
银蕊抹了泪,拉着她的手,“怎么几日不见就弄成这样?吃过药了吗?”
“吃过了,才睡了会你就来了。”
银蕊服侍着云珠梳洗一番,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
要去时,云珠想起方才的梦,心有戚戚,疑心自己大限将至,若自己去了,这屋子里的东西定要给其他人都分尽了。钱财之物叫人得了倒罢了,万一长安找来,总要给他留个念想。
一别五六年,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什么光景。
她深思熟虑一番叫住银蕊道:“我在这园子里同你最好,如今也只能托付给你了。”
她从手上抹下银镯,又让银蕊打开箱笼从中取出一个漆盒,漆盒里不过是平常动用之物。
云珠从中拿出一只半旧的绣到一半的香囊和一对珊瑚耳档,她把耳档放到银蕊手中,“这个是姑太太赏的,别嫌弃,我一直没舍得戴。”
又把香囊和镯子一起拿帕子包了递过去,珍重道:“若我果真去了,日后要是有个叫长安的来寻我,你便把这个给他,他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就说我给他留了口信,让他千万莫忘了将爷爷和我的骨灰送回老家。”
见银蕊忍不住要哭,云珠强自笑颜道:“好妹妹,别哭了。我这就是未雨绸缪,人在病中,总爱胡思乱想的。若我病好了,还要问你要回来的。”
银蕊拿了东西抽咽着出来,走到后角门处就见柳妈妈正在门口等着她。
柳妈妈冷冷地说:“跟我去见三爷。”
问完话,秦燕殊一摆手叫人把银蕊带下去。
他心事重重地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有些恍惚,回想着刚才银蕊跪在堂下说的话,想到她说这是潘云珠交代的后事,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他还没动手,还没让她见识他真正的手段,她便要死了。
是她命不好,庸医开的虎狼之药只几剂便能要了她的小命。
如此轻易,一条贱命而已。
他更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竟然还记着自己。
真是可笑,秦燕殊有些咬牙切齿的想,我会需要你这些东西。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动摇,那就是骗人,可惜迟了。
秦眼殊冷笑几声,嫌弃地想,她倒还要脸面,不敢说是赘婿,只说是一个远房亲戚。
他幼时长得偏女相,骨头长开之后,相貌和气质自然同以前相差许多,她认不出正常。
若她认出来,他早就要她悄无声息地死了。
既然是她最后的心愿,那他就勉为其难,到时将她一个人的骨灰送回去。
又不由自主地低头去看呈上来的物件,一对红珊瑚耳档,一块绣着竹叶的青色帕子,帕子上一只银镯并一只半旧的锈香袋。
珊瑚耳档算什么,他库中比这好的东西不计其数。料想她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这个也拿来当人情。
抬手拨动下银镯,吉祥云纹样,并不值什么钱,瞧着是经常戴的,银光灿灿。修长的手指从镯子上抚过,捏起那枚香囊,上面绣的是一条大红金线鲤鱼,口含一颗珍珠,尚未锈完,却十分精巧。
他想她还是喜欢绣鲤鱼,和小时候一样,那会她总缠着自己,炫耀裙子上绣着的鲤鱼,还非要他学刺绣,让他给她在肚兜上也绣一条。难怪了,打渔的可不是最喜欢鱼了。
秦燕殊将香囊拿到近前细细端详,慢慢摩挲着绣线的纹路,胸中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心脏缓缓收紧。
让她死了吧。
她死了,他就清净了。
脑海中潘云珠的模样渐渐清晰起来,有小时候的,有现在的。大笑的、放肆的,也有垂泪的,委屈的。
秦燕殊猛地将香囊攥紧,心道,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她死便死了。
这事本不该他烦心,也不值得他留心。
可胸中越来越不舒服,针扎似的作痛,叫他明白他对她是有那么一分挥之不去的惦念。
入了夜,小丫头去给云珠送药,见她面色发白,一丝血色也无,出气多进气少,眼瞅着就要不好了。
她急赤白脸地去叫芳凝,芳凝进屋一瞧,上去推她两下,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背,云珠哇地一声吐了一口痰出来,原来是叫痰迷了心,堵住口鼻。
云珠此时已无力说话,人也迷糊得很,但喊她名字还有意识,也能顺畅呼吸了。
芳凝叫小丫头捧了水来,伺候云珠漱口,正要喂药,却见问琴带着丫头进来。她得了信就赶过来,先问了云珠的情形,招手喊荷香过来,芳凝才注意荷香手里捧着一小匣,问琴解释说这是三爷叫她从库房中拿出的救命丸药,为防药性相冲,只服用这丸药便可。
问琴给云珠服了药,又从荷香手里接过水给她喂了,同芳凝交代道,一会厨上会送粥食过来,记得要让云珠吃些,她如今肠胃不好,吃完还需人看着免得又吐了噎着。
一应事务交代完毕,问琴这才带着荷香走了,她还要回去给秦燕殊复命。
点点烛火晃动,滴滴蜡珠流淌。
小丫头正在床边打瞌睡,忽听得外面有呼啦啦的声音。拉开门一瞧,柳妈妈提着灯笼,旁边一个披着大氅的人影,她定睛一看竟是秦三爷。
“你下去吧。”秦燕殊对柳妈妈点了一下头,柳妈妈称是,伸手将旁边愣住的小丫头扯了过来。
秦燕殊抬步走入房内,房间不大,还留着点中药的味道,索性并不太难闻。
他轻轻走到云珠的床前,见她睡得还算安稳,散着头发,略有薄汗,一只手放在耳侧,自然的摊开。
他没有照顾病人的经历,略想了下,从怀里掏出那方青色帕子,有点笨拙地替她拭去额上的汗珠。
那药丸中自带安眠的成分,他并不担心她会这时醒来。
秦燕殊小心翼翼地端详起她的面色,他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她了。原以为她生着病定是难看的,如今看倒是要失望了。
一身病容,比往常更添了三分娇花照水的柔弱,令人不由得想要怜惜。
却说云珠此时正陷入梦中。
正是日有所思,也有所梦,白日她叫银蕊给长安留了两样东西作念想,晚间就做梦梦到他了。
先是梦到他落入一片茫茫大海之中,起起伏伏不知生死。后又梦到他打马过街从自己过去,竟视而不见,急得她在后面直追。
烛台底部凝满了烛泪,烛芯上突然结了一个大烛花。
这边秦燕殊正细心地给她擦汗,忽听她口中喃喃自语。
“长安、长安”
这两字落到他耳中,如炸雷一般。
云珠难受地扭动了两下,手掌触了一片轻纱便紧紧抓住。
秦燕殊从怔忪中回过神,见云珠正抓着帕子不松。
他紧张得拽了拽,又用极轻的力道生涩的去掰开她紧窝的掌心,终于将帕子一角从她手中扯出。
似被人窥破内心的秘密,秦燕殊颦蹙着脸收回手。
他是秦燕殊,也曾是长安,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但秦燕殊与潘云珠之间不是只有主子和丫鬟的关系,他于她也不会时时刻刻总是秦三爷。难以描述的滋味悄然涌上心间,他是长安,是曾属于云珠的长安。
无法忽视自己这不同寻常,不合时宜,不合规矩的心软,他隐隐约约地明白对于潘云珠,自己可以憎恶她,可以羞辱她,可以杀死她,也实实在在难以抵抗她的美丽,她的诱惑。
她已经无依无靠,无处可去。
他自己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与兄长之间恩情虽在,却无法回到以前。
他可以把她留在身边,永永远远的,只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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