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视察

沈妈带着俩孩子继续悠哉悠哉地过日子，她的肚子一点点大起来。

        沈依觉得十分神奇，她总担心里面的孩子把妈妈的肚子撑破，她已经忘记妈妈怀沈艾和沈山的情形，只隐隐约约记得当时偷吃过弟弟的奶粉，她现在也爱吃奶粉，不用水冲，直接来一勺干奶粉，嚼着奶粉末一口一口咽下去才叫过瘾。

        沈妈笑着安慰她：“人的肚皮弹性可大了，人家还有怀双胞胎、三胞胎的呢？你大舅二舅就是双胞胎！”

        江姨也安慰沈依：“你妈怀你们几个都挺轻松，肚子不大，身子不沉，孩子生下来都六斤多。”

        四月份开始，后勤又开始开完大会开小会，大伙儿对频繁的会议没有溜号不耐烦，反而都很兴奋。沈依听大人议论说过几天国家领导人都要来大庆开会，她立刻觉得自己即将到来的六岁生日变得很不一样。

        国家主席他们要来视察，会不会来水电厂后勤？这些领导长得和报纸上一样吗？他们是和广播里一样说普通话吗？

        在大家窃窃私语的期盼中，沈依也隐隐期盼着见到报纸上的大人物。可是一直等到她吃过了妈妈做的生日面，还没有等到大领导们莅临的动静。

        她索性不等了，该读报读报，该听广播听广播。

        她和妈妈开始重温《第二次握手》，她觉得每一个故事场景细节，都像有画面在眼前浮现，她也发现原来大部头的小说比故事书强多了，就好像红烧肉碾压清粥小菜，她还知道故事的结局不总是皆大欢喜。

        四月下旬的某一天，后勤的职工再度兴奋起来，他们说领导们来大庆开会的消息已经上报了，《人民日报》《工人日报》上面都有照片呢！大会上说全国都要“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

        沈依被叔叔阿姨的兴奋裹挟着，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她和小伙伴们一起，跟着大人们掐着时间，跑到大马路边上看热闹。

        她看着一辆接一辆的黑色红旗轿车嗖嗖地开过，并不会为谁停留。她想象中的亲耳听亲眼见到真人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她从小晕车，不喜欢闻汽油味儿，所以她不能理解小伙伴在路边闻着汽油味的开心。她觉着真没劲，等着盼着这么多天，就看到一溜烟的黑色红旗车队，闻了满鼻子的汽油味儿。

        报纸上继续号召着全中国的工人学大庆，全国各地都派代表来大庆学习，单位礼堂都挂起了红色标语，大庆这个石油小城在1976年的四月成为家喻户晓的地理名词。

        端午节马上到了，沈妈泡好了江米和大枣，煮了一锅胖乎乎的大红豆，她和江姨还去草甸子割了些马兰草回来。粽叶是集市上买的，昨晚就泡上了。沈依喜欢看妈妈包粽子，眼瞅着妈妈把两片粽叶交叉成小漏斗，放入大枣和江米，绕两下，就包好一只两角尖尖的粽子，再拿马兰草扎得结结实实。沈依爱吃豆沙馅的，豆沙里妈妈放了红糖，又甜又糯。沈妈把豆沙放到粽叶里再放江米压实，一样的流程，沈依就是看不够。沈妈让她用大枣和江米试着包了一个，又帮她用马兰草绑紧。沈依一边凑热闹一边偷吃着甜甜糯糯的红豆沙。

        中午包好一堆粽子，沈妈就把粽子一个个地码入大蒸锅，再拿水壶倒入烧好的开水。煮上两个半小时关火闷上大半天。晚饭的时候，沈妈煮好了十几个红皮鸡蛋，又在三个小碗里倒上红糖，娘仨开始吃粽子和煮鸡蛋，提前过端午喽。

        沈依吃着香甜的粽子，嘴也不得闲：“妈，支叔为啥管江米叫糯米？他说粽子是糯米做的。”

        沈妈立刻知识普及：“南方人和北方人叫法不一样呗，都是一样的东西。”

        她又补充道：“关里关外好多东西都叫不一样的名儿。咱们叫地瓜，你支叔他们叫白薯红薯。咱们黑龙江不同地方还叫法不一样呢，咱们的油条，我爹叫大果子。咱们的瓜子，佳木斯叫毛嗑儿。”

        沈依不纠结糯米江米了，她想起姥爷炸的油条：“姥爷炸的大果子真好吃！”

        沈依后来去北京上大学，看到北京冬天到处都是烤白薯的小摊儿，忽然就想起来童年过端午，妈妈给自己讲的白薯地瓜、油条大果子来。

        夏天来了，沈依把自己将要在九月份离开大庆的消息告诉了小伙伴们。隔壁娟儿最先抽抽嗒嗒地哭起来，庆红平时最烦娟儿细声细气捏着嗓子说话的样子，今天对着她格外的好脾气。

        她略有不耐地说：“哭啥，依依又不是不回来了。等那边会战完，沈叔他们一家子就都回来了。”

        沈依很惊讶：“真的吗？我们还会回来？”

        庆红特别肯定：“对啊，我爸说过当兵的出去打仗，完成任务就回到原来的部队。咱们大庆就是你们的部队，辽河会战就是去打仗，打完了就回来了呗。”

        沈依半信半疑，但是又觉得充满了希望，她说：“可能要会战好几年，咱们再见面，我可能都上三年级了。”

        大龙说：“上五年级我也认得你。我妈也认识你妈！你们到时候别忘了回红港！”

        四个小伙伴每天混在一起玩，心里都隐隐地慌张：以后凑在一起玩耍的机会不多了，再见面就和庆红她小哥一样大了。

        沈妈也开始给小四准备起小衣服和尿布，她收拾着仨孩子穿过的软和的小衣服，她和沈爸穿旧的秋衣秋裤，她当卫生员时攒的一团纱布。作为有经验的母亲，她已经可以准确计算出这些库存能变成几件小衣服和多少片尿布。

        她也给佳木斯娘家去信了，不过她没要那边弟弟妹妹的孩子穿剩下的小衣服。家里的仨孩子，沈妈都伺候得很利落，也没有让小的捡大的衣服穿，她觉得家里没有窘迫到那个地步。所以几个孩子剩下的小衣服已经够小四用了。她抽空再去二部商店给孩子买两身小衣服。

        她又拆了一条旧夏被，加了些棉花，给小四做了一条包被，一条小褥子。家属下辽河的日期肯定在十月一之前，天气很快就转冷。不知道那边啥时候来暖气，烧得好不好？沈妈的包被和褥子都做得厚实保暖。

        沈妈开始把零七八碎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又从单位要了几个纸壳箱。她担心生了孩子以后没有时间和精力收拾搬家的这些东西。

        沈妈每天忙个不停。照顾着沈依沈山，还有肚子里的小四，收拾着搬家的小件零碎。

        每隔一段日子，沈妈都要去医院做孕检，看看肚子里宝宝的发育情况，大夫已经告诉她这回怀的是个男孩。

        沈依立刻告知天下，她背着沈山，出去跑了一圈：“我要有小弟弟了！”

        隔壁娟儿妈过来串门，她对沈妈说：“姐你真厉害！我这两个都带不动！”

        娟儿家孩子随妈，她和弟弟老猫瘦瘦小小，娟儿妈也很瘦弱，说话做事总是慢悠悠的。

        沈妈很理解她：“你原来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累过头了。嫁过来连着生俩，月子里也没人伺候，娟她爸又常年在井上。”

        沈妈虽然生了仨孩子，做月子娘家都派人过来伺候，沈爸又在身边搭把手。她在娘家也就是帮着做做饭洗洗衣服收拾个屋子，平时都在上学，倒不觉得有多辛苦。上班单位有单身宿舍，没两年就嫁到大庆。过来就是油田正式职工，不需要像家属一样下地干农活。

        娟儿妈送了沈妈一块花花绿绿的棉布，够给沈小四做个小包被。她听说沈家过俩月要搬走了，还挺舍不得。

        “我也不会唠嗑，平时也没怎么过来。听说你们要搬走了，心里还挺不得劲儿的。依依这孩子仁义，娟儿和依依能玩到一块儿去。别的小孩儿都不爱带娟儿和老猫儿玩。”

        沈妈知道老猫儿有点熊，他比沈山大，可是和小孩一起玩，挨了欺负也不敢吱声，只会闷头哭。沈山挨了欺负，会找姐姐告状，沈依立刻像小钢炮一样飞出去主持正义。她可不怕那些臭小子，沈依和他们打过几仗从无败绩，那些孩子不敢再欺负憨厚好脾气的沈山。他们知道沈山有个姐姐厉害，又能打又能说，揍完他们还能讲出一百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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