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拜年
沈爸沈妈搬回家好几个柳条筐，里面装着满满的年货，马年的春节来到了。
盘锦比大庆暖和，冬天的几场雪都不厚实，雪停后呆个两三天就化了。沈妈过年的包子饺子没敢做太多，她担心仓房温度不够低，冻饺子冻包子搁不住。
她和沈爸开始忙着准备过年的各种吃食。搬到新家才三个月，沈爸今年不用打扫顶棚了。
沈依带着弟弟妹妹在大屋玩儿，快满六个月的小弟弟成了他们的大玩具。沈小四再不是小瞌睡虫了，他白天睡的时间很短，喜欢在床上翻来翻去，还会瞪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找姐姐。
他喜欢用手指头抓人抓头发抓衣服领子，还喜欢抓各种颜色鲜艳的玩意儿。
沈艾和沈山逗着小四儿，用手指碰一下他的小手，立刻被小四儿的手指紧紧地抓住。
沈山吃惊地对沈艾说：“小四儿真有劲儿！”
沈依让沈艾打开大衣柜的门，她过去抱起小弟弟，走到大镜子前面。
沈小四看着镜子里的人，心想，“哥哥姐姐怎么都在镜子里？”他高兴地拍打着镜子。
沈依又抱着他去窗台看妈妈的两盆花，“这盆是灯笼花”，她挪了两步，“这盆是君子兰。”
沈艾在旁边说，“姥姥家的花儿可多了，满满一窗台儿。”
她想姥姥了，“姥姥家有茉莉花，小白花可香了，姥爷还偷偷揪花儿泡茶喝。”
沈妈和姥姥一样喜欢花花草草，“咱妈说等春天暖和起来，她也要把窗台摆满花盆。”
沈山在屋子里拍着小皮球，小四儿看一下哥哥，再看一下皮球，眼睛很忙。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很丰盛，土豆红烧肉、炖大黄花鱼、酸菜炖排骨、蒜苗炒鸡蛋、烧鸡和酱牛肉。
沈爸还调了碗蒜汁，让孩子们蘸着吃，“尝尝你妈新学会的酱牛肉。”
沈山永远是肉食的拥趸者，“太好吃了！牛肉还有筋儿呢！”他对脆骨鸡爪鱼籽鱼泡等筋头巴脑的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
沟帮子烧鸡已经成为沈家逢年过节必备的大菜，不过沈依更喜欢吃蘑菇炖小鸡，鸡汤多香啊。
“妈，今天没做萝卜丸子和白菜丝凉拌海蜇皮？”沈依还记得家里年三十的菜谱。
“这么多好吃的还惦记萝卜白菜？过两天给你做。老沈，你是不是忘了啥好东西？”沈妈提醒着沈爸，还比划了一个喝水的动作。
“对喽，我差点忘了好东西。”沈爸去仓房拿了两瓶东西回来。
“小依，认识上面的字吗？”两个细高挑的透明玻璃瓶子里，黄橙橙的水看起来很诱人。
“八王庙汽水！”沈依念着瓶子上的字。
“是八王寺汽水，沈阳出的，咱们厂过年每家发一箱。”沈爸纠正着沈依，她把寺庙俩字搞混了。
沈爸的开瓶器是他尖利的牙齿，咔咔两下汽水瓶盖就下来了。
小儿子今天第一次上桌，沈妈抱着他吃团圆饭，沈爸先把汽水递给媳妇儿。
“咱们家谁是大功臣？谁最辛苦啊？”沈爸启发着孩子们。
“我妈！”沈依带着沈艾、沈山一起喊。
沈妈喝了一口汽水，“橘子味儿的，挺甜，和哈尔滨的大白梨汽水一个味儿。”
沈爸又把另一瓶汽水递给沈依，“这瓶汽水你和弟弟妹妹分着喝。”
沈依先给弟弟喝，沈山喝了一口，眯起眼睛：“带汽儿的，太好喝了！”
他没喝够，“大姐，我要再喝一口！”
又喝了一大口，沈山才恋恋不舍地把汽水递给了二姐。
沈艾喝汽水也像吃饭，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她觉着汽水比水果罐头的汤儿还好喝。
沈依心里着急，“妹妹你倒是快点呀，我也想尝尝味儿呢。”
终于轮到自己，沈依喝了一大口，透心凉呀！橘子的甜味儿充斥了整个味蕾，顺着喉咙咽下去，肚子里都凉飕飕的，汽水儿里的汽儿好像跟着跑进身体里，变成一群会跳舞的小人儿。
两瓶八王寺汽水让孩子们心花怒放，比第二天早晨收到压岁钱还高兴。
大年初一，孩子们第一次领到压岁钱，沈爸给闺女儿子的都是崭新的毛票。沈依拿到的压岁钱是两毛钱，沈艾和沈山都是一毛钱。
沈艾认识毛票，她有意见了，“爸，为啥给我姐两毛？给我和小山一毛？”她从小就不怕爸爸，总要据理力争。
沈妈听见了闺女的质问，“你姐比你大两岁，该比你多拿两年压岁钱，你算算，是不是这个帐？”
沈依原以为那一毛钱是当大姐的福利，“那今年多给我一毛钱，是补以前的？那应该补两毛啊。”
沈妈说：“就补一毛，明年你们压岁钱都一边多。”
沈艾不吱声了，原来姐姐以前吃亏了。
吃过早饭不久，有人敲门，是俩半大小子，沈妈的学生们来拜年了。
“孙老师，给你拜年了，祝你马年万事如意！”
看着在妈妈面前毕恭毕敬的两个学生，沈依觉得自己也该去给老师拜拜年，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洪校长，可是她和妈妈都不知道洪校长家住哪儿。
家里陆陆续续来了四五拨学生拜年，沈妈眉开眼笑，第一次体会到当老师是自己最正确的选择。
沈爸在旁边照顾着沈小四，看着沈妈神采奕奕地迎来送往。
沈依在家里有些呆不住，她也想去别人家拜拜年串串门儿。
沈妈也知道闺女想出门透气了，“小依你带着弟弟妹妹去给穆大夫家拜年，你不是知道他们家住哪儿吗？”
沈依立刻招呼沈艾沈山，“小山，咱们去孙娜家给她爸妈拜年！”
穆大夫家离沈家隔了六栋房子，沈依她们姐弟到门口的时候，穆大夫夫妻俩正送客人出院门。
“小依，你们是来给我拜年吗？”她觉得身着喜庆新衣的姐弟像三个大红苹果，水灵又喜庆。
沈依带着弟弟妹妹练了一路，喊起来整齐划一，“穆姨孙叔过年好！祝马年万事如意！”
他们把学生给孙老师拜年的话现学现卖了一番。
穆大夫的家很漂亮，她家的窗帘与众不同，每个窗子都有两根窗帘杆，里面挂着白色透亮的纱帘，靠窗挂着厚实的浅灰格子窗帘。
她家大屋显眼的位置放着一个宽大的靠背长椅，上面铺着软乎乎的棉花椅垫，长椅两侧各有一个配套的扶手椅。沈依看看窗帘，又看看椅子垫，是一模一样的灰格子。
能坐下沈依姐弟三人的靠背椅前，放着一个矮墩墩的长方形小木桌，桌子上两个蓝花的大浅盘，一个装着花生瓜子糖果，另一个盘子里装着苹果香蕉。小木桌有两层，下面那层隔板上放着跳棋扑克牌，还有两本小人书。
穆大夫家的床单是红黑格子的，枕巾居然也是红黑格子的，真是太特别了，枕巾不是应该比毛巾还厚实吗？沈依想枕着一块儿格子布能舒服吗？
穆大夫家大衣柜没有放皮箱，放着一盆绿叶子的花，那叶子从衣柜上垂下来，怪好看的，让沈依想起来故事书里读过的爬山虎，书里说夏天的时候能爬到五楼的楼顶。
长椅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幅毛笔字，沈依看不懂这龙飞凤舞写了些什么。穆大夫说这是主席诗词《咏梅》，求她老家的亲戚给写的，那位亲戚过去读过私塾，写的毛笔字像书上印出来的一样好看。
穆大夫像唱歌一样念着墙上的诗：“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她转头问孩子们，“你们想一想这首诗，是不是很美？梅花是不是不争不抢，很谦虚。”
“我没见过真的梅花，我知道梅花香自苦寒来，以后要闻闻梅花的香气。”沈依只在画报里见过梅花。
孙雯在老家见过梅花，她说：“梅花有红梅和白梅，梅花很香，你闻到就不想走了。”
沈依想起沈妈经常唱的一句歌词，“田野小河边，红梅花儿开。”
穆大夫笑了，“你妈唱的是苏联歌曲，歌里唱的红莓和咱们中国的梅花应该不是一回事儿。”
孙叔让孩子们吃零食，嘴上别闲着，保卫科长已经被这娘几个的梅花绕晕了。他不敢对家里的布置发表意见。照他看，花窗帘花床单才喜庆，格子布总差点意思。大过年的墙上挂幅梅花的毛笔字，虽然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孙叔给沈山挑了两块儿奶糖，他挺喜欢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子。
沈艾选了香蕉吃，孙雯帮她剥开香蕉皮。沈依抓了把瓜子，她喜欢嗑瓜子。穆大夫家干净的水泥地面一尘不染，她要把瓜子皮放空着的口袋里。她尝了一个瓜子，不会比妈妈炒得香吧？
咦？她嗑的这个瓜子味道居然是咸的，还有股特别的香味儿。
孙雯又给她抓了一把，“你喜欢吃吗？这是我妈做的五香瓜子！”沈依惊奇的表情让孙雯很开心。
“太好吃了，穆姨，你教教我妈怎么炒五香瓜子。”沈依爱上了五香瓜子。
“非常简单，学学就会。瓜子放锅里用水泡一下，然后放调料。八角、花椒、甘草和盐，这四样是要放的，煮半个小时关火，水凉，你就把瓜子捞出来晾晾干。孙老师要做几个纱布袋，把瓜子放到纱布袋子里，放暖气上烤，正面烤好翻面烤，烤一晚上就好了呀。”穆大夫传授着制作五香瓜子的技巧。
沈依喜欢穆大夫家的气氛，穆阿姨在家里当家作主，像个女将军一样把孙叔和俩闺女指挥得团团转。
穆大夫家又来了拜年的客人，是她卫生所的几个女同事。
沈依领着弟弟妹妹回家了，孙叔叔给几个孩子的衣服口袋里塞满了五香瓜子和奶糖。
沈依回家给妈妈尝了尝五香瓜子，沈妈觉得很新奇，可是她居然说吃不出炒瓜子的正经香味了，还说家里没有甘草，配料不齐。
沈妈后来也从未尝试过制作五香瓜子，她还是用最传统的方式，用她家那口胖肚子大铁锅炒瓜子，年复一年，从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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