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缱绻
三月的人才交流比赛转眼就到了，这一天下起了暴雨。
天气虽这样不好，青浅文化宫里外却还是挤满了人。车子还在高架桥上面转弯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五颜六色的雨伞海洋。
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百里晴空握了握洛雪哀的手：“不紧张吧？”
“不紧张啊，都参加两回了。”洛雪哀笑了笑，“那你呢，会不会无聊？”
“我带了平板过来，不会无聊的。”百里晴空送洛雪哀到门口，然后回休息室等他。
洛雪哀流程式地参加书写、朗诵、演讲各环节，直到最后电视台采访。
这时候，那些等在休息室盛装打扮的老师们也集体包围了过去，愣是把电视台原本计划十来分钟的采访拉长了一个多小时，洛雪哀也对着镜头僵笑了一个多小时。
终于回到车上了，洛雪哀如释重负。
“累了吧，我们回家。”百里晴空覆上来，亲了亲他，“你在镜头前表现得还蛮自然，挺上相的。”
“我长得不好看，再说屏幕会把脸拉宽，就更丑了。”洛雪哀回亲他，好一阵子，又说，“不过以后，再也不用参加这种无聊的比赛了。”
“哪里丑了？”百里晴空啄着他的下嘴唇，“等晚上回去看电视，你就知道你有多帅了。”
吃完晚饭，百里晴空开了电视，调到青浅台。
一串广告过后，正式节目开始，很后面才有洛雪哀的镜头，一个多小时的采访也被剪得只剩五分钟。
百里晴空指着屏幕，问洛雪哀：“看，这是我老婆，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谁是你老婆，别瞎叫。”洛雪哀揍了他一下。
“轻点。”百里晴空抓住他的手，亲了亲，“今天下午那么多人都叫你老婆呢，凭什么我就不能叫。”
“她们明明叫的是‘老公’。”洛雪哀纠正道，“你要是也叫我‘老公’，我保证不打你。”
“你胆子不小啊，越来越皮了。”百里晴空饿虎扑羊地压过来亲上，“谁是老公？”
洛雪哀倔强地撒娇道：“我是老公，你是老婆。”
“小皮孩，今天先不逗你，”百里晴空极力忍耐着，“不过早晚会让你知道。”
洛雪哀不慌不忙：“早晚是多晚？我等着。”
“你高考以后。”百里晴空宣布道。
青浅台的节目播完了，洛雪哀忽然想看爱情片了，窝在沙发里按着遥控器。
洛雪哀以前是从来不看电影或电视剧的，觉得那些故事都是编的，看片纯属浪费时间。
百里晴空去拿了些他爱吃的零食和饮料过来，又递了个靠垫给他抱着。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来自屏幕那里的光亮，不多时，镜头就出现了尺度超大的激情画面。
洛雪哀习惯性地低头，不看那个画面，可是声音都听得到，刺激得他头皮发紧。
他才知道，原来男的和男的谈恋爱是这样的，这让他大开眼界。他之前一直以为，只是亲一亲抱一抱那么简单。
看完一部，就想看第二部，后面渐渐，就什么镜头都不低头了，仔细地看，看着看着时不时还边亲亲身旁的百里晴空。
等到电影都看完，各自回房睡觉。
洛雪哀躺在床上，许久都没睡着，电影情节一直在脑海里循环。
于是只好从枕头边摸出手机，给百里晴空发了条语音：“你睡了吗？”
百里晴空秒回：“没有，怎么啦？”
洛雪哀开心地道：“我睡不着，想聊会儿天。”
瞬间，百里晴空的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
洛雪哀点了接通，问：“你为什么也睡不着？”
“我才画完一个底稿，正准备睡，没有睡不着。”
“看完电影都这么晚了，你又去画画？”
“是啊，今天一天都没画点啥了，临睡前总得动几笔。”百里晴空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你困了吗？你要是困，就睡吧。”洛雪哀想着这一天下来，他在休息室一坐就是大半天，来回在暴雨里奔波。
“没有，我不困，平时这个点我也没睡。”
洛雪哀想了解百里晴空的过去，问道：“对了，你家几个人啊？”
“就我爸妈和我。”
“那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我爸经营着一家小电路公司——”
洛雪哀忍不住回话：“你爸的公司是做电路的啊，我爸他们是做设备的，说不定我爸他们研发出来的设备就制造过产品给你爸的公司。”
百里晴空笑了：“有可能吧。”
“应该没可能，中国设备公司那么多谁知道是不是就制造那一款呢，我随口说说的，”洛雪哀叹了口气，转而继续问，“那你妈呢，她是做什么的？”
”我妈在一所大学里教书。”
“教什么科目？”
“美术教育方面的。”
“你爸和你妈，一个工业化，一个艺术系，难怪你既有美术细胞又有工业气质。”洛雪哀说着说着发现那边没声音了，一看手机，才发现断了。
准备拨回去时，就听到楼梯处百里晴空的声音：“我手机没电了，刚充上，马上打给你。”
“不用麻烦，”洛雪哀翻身出来房间：“我去你那里好了。”
百里晴空好似有为难，但也还是说了句：“好吧。”
洛雪哀钻进百里晴空的被窝，笑说：“你的床比我的舒服多了。”
“东西总是别人家的好，你们小孩都这样。”
“才不是呢，”洛雪哀又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老家是哪里？”
“户口本上的籍贯是南京，但是我从出生就生活在北京。”百里晴空耸耸肩，“小朋友，你现在才想起来调查户口，不是太晚了吗？”
洛雪哀委屈巴巴：“谁调查户口了，我就是想多了解你一点。”
百里晴空想了想，说了句：“我以前，做错过一件事。”
“什么事？”洛雪哀问得很快，问完就后悔了，直觉应该跟感情有关，他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等你高考以后再告诉你。”
“怎么又是等我高考以后。”
第二天晚上，洛雪哀洗完澡没再回自己房间了，上楼对着画室里说了句：“我以后就一直睡楼上了。”
百里晴空没有搭理他，继续埋头画画。
躺着玩了会手机，洛雪哀才闭眼睡觉。
终于听到画室推椅子的声音了，接着是关灯，以及远去的脚步声。
难道他不回这个房间了？该不会他要去楼下那个房间睡？
洛雪哀急了，拖鞋还没来得及穿，就奔到楼梯处了：“你干嘛要去楼下睡觉？你嫌弃我。”
百里晴空一脸懵：“没有啊，我去洗澡。”
“洗澡？楼上不是有浴室吗，干嘛还去楼下。”洛雪哀说着又往楼梯下走了两步。
百里晴空笑笑说：“现在都两点多了，我怕吵醒你。”
洛雪哀这才看到他手上确实拿着一套家居服：“喔，那好吧。”
百里晴空关上浴室门，淋浴的水声，磨砂玻璃隐约的雾气。
“我也要一起洗。”洛雪哀魔怔了一样，已经站在浴室门口了，随即轻轻碰了下门把手，门就开了，“你怎么没反锁？”
百里晴空正在抹沐浴液，云淡风轻地道：“哦，我忘了。”
洛雪哀往前走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停留在某处。
“看什么看，我有的你都有。”百里晴空打开淋浴冲洗，“你这孩子，怎么光着脚，地面很滑的。”
“地上确实很滑。”洛雪哀说着站在百里晴空脚背上了，“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百里晴空笑道：“大半夜不睡觉，又胡来。”
“我哪有胡来，我说了我来洗澡的。”洛雪哀环住他的腰，命令道，“衣服！”
“是。”百里晴空拿他没办法，只得投降，“这就伺候您宽衣沐浴。”
这回换百里晴空看他了。
洛雪哀慌了：“不准看。”
“你刚才不也看了我的吗，可不得礼尚往来。”百里晴空说着，贴在他嘴角上亲了亲。
“好啊，礼尚往来！”洛雪哀啃了他的下嘴唇，又狠狠在那捞了一把。
“嘶——”百里晴空叫了一声，弯腰蹲了下来，“嘴皮子都要被你咬破了。”
“你说的礼尚往来，”洛雪哀笑了两声：“看谁厉害。”
但很快就笑不出声了——百里晴空含咬着自己那里，狠狠地舔舐着。
热水从头上淋下来，浴室里白雾茫茫。
电影里的那些情节变得具体生动，洛雪哀抓着百里晴空的头发，痛苦地央求他：“你别这样，我认输行不行，我不喜欢这样——”
“你喜欢的。”百里晴空继续亲着，舌尖包裹来回翻涌，“现在认输晚了。”
洛雪哀只得闭着眼，不再说话了。
日子就这么在枯燥无聊的学习和新鲜刺激的恋爱中切换进行着。
又送走了一次月考。
晚自习后回家，百里晴空递给洛雪哀一个礼盒。
“这是给我的礼物吗？”洛雪哀接过来捧着。
“是啊，”百里晴空微微一笑：“庆祝你的三月月考结束。”
洛雪哀贪念升起：“那是不是每次考试都有礼物啊？”
“是，只要是考试都有。”
洛雪哀忽然犹豫道：“考得不好，也有吗？”
百里晴空宠溺地捏了捏他的脸：“考得好不好，在我这里，不是分数说了算，所以没什么好坏之分，知道吗？”
“嗯，知道了。”洛雪哀点头，拆开礼盒。
是情侣香水。
洛雪哀旋转开瓶盖，闻了下，然后靠近百里晴空怀里：“这味道，和你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百里晴空亲了亲他的头发，霸道地说：“以后，我要你身上的味道和我的一样。”
洛雪哀眯起了眼，垫着脚，舔咬着他的喉结，小手猫似地在他身上乱挠着。
总算腻歪到了睡觉，洛雪哀在被窝里摸索着，终于握住了百里晴空。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又开始皮了。”百里晴空掐了他一把。
洛雪哀哼了一声：“我就喜欢这么抓着你睡觉。”
“你是又想让我像上次在浴室那样把你亲到哭，是吧？”百里晴空侧过身来。
洛雪哀当然是想的，所以这些天时不时搞小动作，非常肯定他一定能心领神会，等着他一遍遍衔着亲着自己。可是他呢，应该也会喜欢被这样对待吧。于是，洛雪哀说：“我也想让你舒服，今天让我也那样亲你。”
“不用，你乖乖睡觉。”百里晴空伸手过去盖他的眼睛，试图让他闭眼。
“就要。”洛雪哀倔强地道。
“嗞——”手机突然震了。
来自于父亲洛书华一成不变如同企业月报一般规律的月考致电。
企业月报的开头是目标推进度和完成率——依然是耳熟能详的开篇语：“这次月考考得怎么样，多少分？”
洛雪哀还是那样回答，刚考完，分数没那么快出来。
电话那头依然是办公室的各种声音，不过和上回纠结电线图纸、出货日期不同，这次那头在聊清明节放假的事，还有嗦泡面的声音，吵吵嚷嚷，热闹得很。
喧哗声持续了好几分钟，枕边的百里晴空陪着他。
洛书华永远是那副开明慈祥有爱的语调：“没事，清明节我会回来，到时候分数应该就出来了，不过这个不重要，打电话来就是想关心关心我宝贝儿子。”
洛雪哀回答：“是的，节前分数就会出来。”
“好晚了，你早点休息吧，等放假了我们再聊。”洛书华的结束语总是这样。
洛雪哀还是赶在电话挂断前说了声拜拜，然后把手机扔在一边，抱着身边的百里晴空，头深埋进他胸口。
洛雪哀忽然觉得好委屈，却又无从说起，父亲会固定打来电话问候，每通电话像高考作文模板一样，准确地说像生产流水线一样——以月考分数开头、办公室深夜还在加班中间穿插、提醒注意休息结尾。
像那些被父母打骂的、虐待的、抛弃的，可以直接找朋友哭诉，他们曾经遭受过的种种。
可像洛家这样，明面上看着，该有的关心在每个环节上一样没落，到了某个固定时间点就让你感受到来自父母的慈爱关怀，分秒不差。所以要找谁说点什么，既无从说起，又显得特别矫情。
黑夜里，百里晴空轻轻抚着他的背，温柔地说道：“睡吧，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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