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姜若鸢还记得那日浣衣局苏凝香对自己的善意，她把她当作好人，此刻便把希望都寄予她的身上。
苏凝香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来，回答道：“你是怎么了？你是鸢儿呀，是出什么事了么？”
“那我以前呢，也是鸢儿么？”姜若鸢问道。
苏凝香久久没有开口，她本以为姜若鸢只是回忆出了什么片段，可如今看来似乎还要严重得多。
可如今，她绝不能恢复记忆。一旦恢复了记忆，她必死无疑。
苏凝香亲眼见识过姜璟的残暴，若说之前她还抱着期许入他的后宫，可现在她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而姜若鸢贴身侍奉在姜璟身边，若是恢复了记忆，以她的性子，定会恨极了姜璟，哪怕是玉石俱焚，也定会报复他。
事情若真发展到那个地步，她便辜负了皇后娘娘曾对她的善意，没能看护好她唯一的女儿。
苏凝香闭眸定了定神，复睁眼时尽力维持着自己平日说话时的神情，说道：“你这是怎么了，你以前也是宫女啊。那日我记错了，我之前确实见过你，不过只是宫中遥遥一瞥，所以我没有什么印象了。”
“可我……”姜若鸢仍有疑虑。
“鸢儿，我不知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是有什么人同你说了些什么，还是你记起了什么事情来。但是我想同你说的是，无论如何，你都要仔细想想，你如果身份真的有不妥之处，怎能抵得过宫中悠悠之口呢？”苏凝香说道。
这话倒是说到了姜若鸢心坎中，这段时间来，确实未有人在她面前表现过什么异常来。今日也是第一次，有人同她谈起她自己的身份。
可若她真的是公主的话，为何宫中无人识得她呢？
而且以杨沁宁平日对她的态度，若她真是公主，她定会拿此事好好嘲讽她一顿，还不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见姜若鸢沉默，苏凝香又循循宽慰着她，“我知道你想记起自己失忆前的事情，但是欲速则不达，一切都有慢慢来，今日的事你就别多想了，好好回去休息休息吧。”
姜若鸢点了点头，内心复杂万分。
好容易将姜若鸢哄回去，苏凝香长叹一口气回身端起自己的衣盆，起身的时候一个不慎掉落了好几件衣服。
她两手都沾着，只得再蹲下把盆子放到地面上，再去捡衣服。她刚准备蹲下，就有一人从她眼前捡起地面上的几件衣服，放到了她手中的盆里。
苏凝香抬头望去，见竟是那日曾在后花园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
他今日也是穿着铁甲，只是身后一段距离处还跟着几个侍卫。
苏凝香冲他笑笑，想要开口时却反应过来还不知他的名讳。
她正犹豫着，薛昶却好像看出她心中所想，说道：“我是宫中中领军，名作薛昶，是譬犹众目营方,则天纲自昶的昶。”
苏凝香起初见他穿着便知他身份不凡，此刻听他明说，便忙放下盆子，向他行了一礼。
“哎你……”薛昶想伸手去扶她，可没来得及触碰到她，她就已后退了几步，同他保持着距离。
薛昶心中暗恼自己不该说那些话，他挠挠头，半天才吐出一句，“你叫什么？”
苏凝香低着头，规矩答道：“婢子苏凝香。”
“哦。”薛昶又无话可说了。
他还在心底想着话题，什么你要去哪，吃了么，今天天气真不错诸如此类，他正想开口，便见眼前的女子已经行完一礼，端着盆子离开了。
“哎。”薛昶烦躁地叹了口气，望着佳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出了神。
长安城中，魏府上下几乎都熄了灯，唯有后面一个院落仍透着光亮。
房门紧闭着，门口几名侍卫守着，他们站的距离尚远，故而听不清屋内接连不断的谈话声。
魏琳琅凑在魏耳边，事无巨细的将今日宫中之事在他耳边念叨着。边听着，魏眉头皱起，待魏琳琅讲完直立着身子，他仍蹙眉沉思着。
半晌，他望向自己的妹妹，开口道：“我明日入宫。”
自姜璟吞并晋国，已有数月了。这数余月来，朝局已基本稳定，虽说初期也曾有百姓或是官员对姜璟吞灭晋国之事抱有不满，但以姜璟的铁腕之下，那些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也逐渐消退下去。
而且姜璟虽暴戾，但对民是极好的。对比起曾经晋国废帝姜泓的暴行，姜璟自即位后推行的制度都是极为利民的。
不知如此，他还厚待了那些被姜泓忌惮遭受打压的宗室藩王们，推行了郡国并行制，不再同晋国一样，因畏惧皇权势力落于宗亲之手，而一味地打压。
慢慢地，姜璟从一开始的夺权篡位，成为了民心所向。
他自少时的渴望，他的复仇，终于彻底完成了。
夺了晋废帝的位，重新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夺回那个本该属于他的父亲房龄王姜渊的皇位，为他那一夜之间惨遭灭门的一家复仇。
“即日起追尊旧房龄王姜渊为太上皇，庙号圣祖，谥号钦皇帝。另封朕亡母杨氏为肃柔皇后，共葬于皇陵。”
姜璟的诏令一出，朝廷又是一阵喧然。无人能想到当今圣上竟是先朝因谋逆罪诛灭全家的房龄王之后。但如今朝局稳固，于百姓来说，在乎的只是圣上仁厚与否，对于身份如何，便不甚在意。
而朝中大臣们，早已见识过姜璟的手段，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无论朝堂内外，还是百姓生活。
尘埃落定之后，仍悬空的后位以及填充后宫之事也由百官纷纷上书提议。
杨沁宁进殿时，姜璟正阅着臣子上书请求立后的奏折，一连之日，各份奏折基本都是同样的内容。
“帝王仰膺天眷，抚育群生。爱溯治理之隆，莫不肇自宫闱，达于海宇。”
“故必慎选良媛，用资内助。”
“承宗庙之重，敦风化之源，甚钜典也……”
姜璟被这些冗赘的折文搞得头疼不已。见杨沁宁进来，头也不抬，冷冷问道：“何事？”
“无事阿宁就不可以来见表哥了么？”杨沁宁甜甜笑道。
“来人，送公主回宫。”姜璟仍不看她。
“表哥！”杨沁宁敛了笑容，虽说她早知姜璟对自己毫无情意，但毕竟二人相识多年，她还是被他这副冷态度惹恼了。
罢了，杨沁宁内心安慰着自己，毕竟如今是寄人篱下，万不能得罪了他去。
但她还是气不过，说话时也带了几分刺意，“表哥如今是九五至尊，万人之上，我瞧着那些个大臣争破了脑袋也想把自己家的女儿送进宫来，真是不知谁家女子有幸登了后位。”
见姜璟不理她，她哼了一声又道：“那魏家小女近日以来日日往我殿里跑，我看啊她是一心奔着表哥去呢，巴不得在宫中见了表哥，共赴欢好呢。”
杨沁宁言语之间毫不避讳，闻言姜璟却是不屑地嗤了一声，极为嫌弃。
那些个人，她们也配，也配入他的后宫。
“表哥就算不在意她们那些人，可得在乎那亡国公主的安危吧。”杨沁宁道。
姜璟这才舍得抬眼望了杨沁宁一眼，说道：“朕说过，离她远点，还是说你想……”
“这回可不是我，表哥可别冤枉了好人呐。”杨沁宁忙道，“那魏家女郎同那小公主相识，若不是我，你欺骗小公主的事情可就全被抖露出来了，这么说来，表哥还得感谢我呢。”
“怎么回事？”姜璟搁下手中的折子，盯着杨沁宁道。
杨沁宁心中这才舒畅几分，她仰脸望着他说道：“那魏琳琅认出了她来，若不是我去得早，她就把她公主的身份全说出来了。表哥，我这可是帮了你个大忙，你得给我些奖赏。”
杨沁宁小算盘打得极好，她知她做不了她的皇后，但至少也得在他手中得些好处来。
“魏家……”姜璟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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