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这次的比试足足进行到薄暮时分才结束，众人收获颇多，高台四处又是一阵喧嚷。
晚间又有官员备了晚宴，同时也为庆祝今日狩猎的勇士们。姜若鸢还惦记着日间姜璟答应了他的事情，将他要走，眼巴巴地盯着他。
姜璟失笑，抚了抚她的头，道：“乖乖等着朕，朕回来教你骑马。”
姜璟果真没有食言，不过一个时辰不到，他便回来了。
他并没有着人跟随，带着姜若鸢入了草场，寻了一僻静的之处。借着弯月洒下的清冷光辉，远远地，便瞧见不远处正有一宫人牵着一匹小马。
见姜璟过来，那宫人忙弯腰施礼，姜若鸢跟在姜璟后面，那宫人本也欲向她行礼，但奈何不知道她的身份，便只是福了一身。
待宫人退下，姜璟握着缰绳，示意姜若鸢走近一些来摸摸小马。这马有着红棕色的毛发，安静地立在草丛中，看上去极为温顺。
姜若鸢轻轻抚摸着红马的毛发，红马也顺从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她抬起一只脚放在马镫上，随即使力想要如同那些飒爽的将士们一般，在马背上一跃而起。可事与愿违，马镫上的脚一打滑，险些就要摔在地上。
出师不利，又这般丢人，她甩开姜璟扶着她手臂的手，硬是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跃上马。
可次次不顺，有回眼看着就要跃上马了，可她的手上突然没了劲，又掉了下来。
耳畔传来姜璟轻轻的笑声，姜若鸢羞恼地看他一眼，原先那些想要骑马的兴致也随着一次次的失败而耗尽了。
姜璟收回嘴角的笑意，上前用两手托起马镫，转头对姜若鸢说道：“再试试。”
姜若鸢便又同前几回一样，先是一脚踩上马镫，可未等她作出下一步动作，便见姜璟托着马镫的手猛地上抬，她脚不慎踩空，踩上了姜璟的手，整个人的重量都落到他的手心上。
还未待她惊呼出声，身上募地被一股力道向上一带，复睁眼时，她已经牢牢坐在马鞍上了。
“两只手抓紧缰绳，身子向□□，挺直上半身。”姜璟不知何时去了马前方，将攥在手中的缰绳递给姜若鸢。
姜若鸢按照他所说的，双手紧握着缰绳。她首次上马，难免紧张些。但一想到姜璟会在下面护着他，便又安心不少，
姜璟引着马在草原徘徊着，微风习习，扫在脸上却是舒服极了。
姜璟又问她想不想策马，让马儿跑上几圈。她略微思索后，还是拒绝了。
今日之前她还从未上马尝试过，今日能如这般慢慢走着便很好了，总不能过于急于求成。
又在草原上溜了几圈，姜若鸢也觉得有些脚软了，便低头对姜璟说道：“陛下，咱们回去吧。”
姜璟也知她骑了这许久定也是累了，便从她手中接过缰绳，勒停了马。
姜若鸢低头看看马镫，又看了看地面，不禁蹙眉，踟蹰地不知该如何下马。
“莫怕，朕会接着你。”姜璟立在马的一侧，两臂微微张开，倒是少见地从他的眉眼中瞧出几分温柔来。
姜若鸢内心还是恐惧的，但他相信姜璟，弯着眼眸，放心大胆地纵身下马。
果然落入一个极温暖的怀抱，姜璟双臂揽着他，紧接着一手自她后颈绕过，另一只手寻着她裙下膝盖的位置，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姜若鸢的手还环着他的脖子，不曾放下。脸颊浮上一抹红晕，怔怔地看着他。
“不是累了么？”姜璟淡笑道。
她羞赧得将脸埋入姜璟的胸膛之中，任由他抱着自己往殿里走去。在远处守着的侍卫此时也上前，将马儿牵走。
回了建章宫，他将姜若鸢放在贵妃榻上，半跪在地面上，细心地为她脱下鞋袜。随后他又起身朝守在殿外的宫人的吩咐了几句，很快便有人端来一盆水。
他轻轻抬起姜若鸢的双脚放入水中，这水由宫人试过温，温度适中，但她皮肤娇嫩，不出须臾便熏红了素白的脚面。
姜璟此刻半跪在地上，长袍随之扑散在两侧，垂着眼帘，极认真的为她洗脚。时不时地还轻柔地为她揉着脚底，为她舒缓今日的疲乏。
他温热的指尖拂过如波的水面，握在她的脚踝上，抚过她的脚面。她心弦微颤，手指也紧紧攥着裙摆，眸中水波流转，目光从姜璟握着自己双足的手继而到他因半跪而展现于自己身下的发顶。
她喉咙发涩，欲张口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此情此景出现在这里实在太过违和了，当朝圣上竟屈膝为一轻微婢女洗脚，传出去是会为众人耻笑的。
可姜璟却不在意，他动作轻柔地揉捏着她的双足，仿佛是为她做惯了这事一般。
他对她这般好，好得她只要一想到日后他也会对他的皇后，他的后妃作出同样的柔情来，她便觉得心里如针扎般得痛。
可她知道，她是不应贪心的。她拥有的已经够多了，她不该再生妄念。
她失神地垂下脸去，苦涩、惘然、失落自心间蔓延，似是即将冲破掩覆，她怕继续下去她面色上定会露出什么来。
可她眼下喉中却是一句话也发不出了，她怕她一开口，发颤的嗓音会透露出她此刻的心境。
她轻轻抬手，抚上姜璟的发顶，未作多久停留，便又收回。
姜璟感受到她的碰触，抬脸望她，对她温柔道：“舒服些么？”
姜若鸢含笑点头，随后俯下身去将姜璟浸在手中的手拉起，用帕子为他擦净水珠。她垂着眼，没去看他，“陛下不该为婢子做这些的，这……”她极力忍住了因哽咽而发颤的声音，“这恐不合规矩。”
姜璟轻笑，“朕的规矩便是规矩。”
姜若鸢仰起头，鸦睫扫下的阴影遮盖了眼睑上的那抹光亮，良久，她苦涩开口：“陛下会为了婢子破规矩么？在册立一事上也会吗？”
她的这番话带着决绝，若姜璟认她不敬，她便再不见他，也好过日夜沦陷在这场没有结果的爱恋中。
她等不来姜璟的回答，姜璟用手拢过她的玉足，用大巾为她擦干水珠。
他不说话，姜若鸢也低着头不言语。
两两沉默，便是默许。
姜璟为帝，施予她的不过是宠罢了，而非爱意。她卑贱如蝼蚁，岂能肖想妃位，更别说后位了。
她缓缓阖上双目，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眸中氤氲的水光。
姜璟始终沉默不语，他冷着脸，手下却仍是温柔的为姜若鸢擦拭着。
他并未恼她，他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叫姜若鸢这般以宫女身份侍奉着他，也好过他承认自己爱上了杀父仇人的女儿。
可姜若鸢却主动提起，他不能对她作无谓的承诺，也不愿再哄骗她。他不会娶她，也不能娶她。
两人便这样沉默度过了一晚，翌日姜若鸢醒来时，宫人告知姜璟早已离开，外面比试也已经开始了。
姜若鸢坐在榻上怔了片刻，还是梳洗一番往猎场去了。
今日的比试同昨日一样，姜若鸢又心事重重，整日下来也是兴致缺缺的。她知道，于她来说，姜璟不恼她的不自量力，她就应该知趣地退后一步。
可内心真正的情感却不许她如此做，如若是在之前，她并未对姜璟情根深种，她是可以甘愿留在他身边，无名无份地侍奉着她。
可如今，她贪恋如此之多，她怕面对日后姜璟的负情，也不愿亲眼目睹他同旁的女子缱绻情深。
两日光景转瞬即过，第三日便是由帝王率领将士们一众狩猎。
今日阳光较前两日薄弱了些，清风徐徐，天空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辰时的日光并不刺眼，柔和地洒落在阔野之上，独属于阳光的惬意味道同空气中弥漫的青草浅香混合，使人感到一种莫名的舒畅感。
草场上，早有人牵来姜璟专属的汗血宝马来。四周呐喊声骤起，皆呼“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姜璟跃身上马，侧脸对着旁边的薛昶耳语了些什么，薛昶随即挥手发令，众人浩浩荡荡驰入了猎场。
此时的草场上，便只余姜若鸢所处的宫人队列，她位置颇后，看不清前方的情形，闻得马蹄踢踏声，便以为姜璟已率领众人入了猎场。
她轻微偏脸，想要望向远方猎场的方向，忽得身侧照映在草地上金灿灿的日光被笼罩出一片阴影，姜璟高坐于骏马之上，居高临下望着她，缓缓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周围宫人皆屏气凝神，不可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姜若鸢亦是，她原以为姜璟因那日之事厌弃了她，不愿再同她说话。可于众人面前，他却朝她伸出手来。
这一瞬，姜若鸢决定仅追随自己的内心，她明媚绽笑，将她的柔荑覆在姜璟手掌中，他牢牢握住，将她拽上马去。
马蹄声飞扬，踏得青草摇曳，尘土四起。
姜若鸢背靠着姜璟的胸膛，骏马疾驰使她无法倾身稳住身形，不得不向后紧贴着他坚硬的胸膛，双手抓住他手持缰绳的两臂。
周身的树丛逐渐浓密开来，姜若鸢知道定是即将入到猎场正中了，“为何不见其他人？”
姜璟又高甩缰绳，说道：“他们去了密林身处，那里危险。”
一股暖流从她心头涌起，她锤头不语，握住姜璟衣袖的手又紧了几分。
似是照顾到姜若鸢的身子，姜璟将马勒停在一处空地上，将她抱下马来。
背后便是一参天大树，她背倚在粗壮的的树干上，打量四周繁茂的树丛。来时途中，她未见到猛兽存在的痕迹，心道定是姜璟特意选了野兽寥落之地。
她仰头看向姜璟，“陛下不去狩猎吗？”
话音刚落，便见姜璟快速从马侧悬着的箭櫜上抽出一箭，拉弦放箭，只眨眼功夫，箭便顺草丛掠过，直直扎进隐在阴影中的狐狸身前。
只见它抽搐几下，便倒地不起了。
“回去给你用狐皮做些衣服，冬日耐寒。”她听姜璟这般同她道。
狐毛温厚保暖，用来作大氅的毛领是极好的。
姜若鸢眸中绽着雀跃，笑着应声。
静谧的丛林中，飞鸟盘旋于高空，时而阵阵鸟鸣声掠过密林一角。姜若鸢坐于草堆上，手撑着脸颊，感受着这不可多得的美好。
而另一半的姜璟已接连射下许多猎物，时辰尚早，待他把姜若鸢送回行宫后，还要策马同部队会合。
手中又一箭离弦，在空中划出一极绚丽的弧度，小兽丝毫未有逃脱的机会，便中箭而亡。
他将弓放回马上，待他们走后，自会有专门的随侍上前捡拾猎物。各人的箭头上皆刻有不同记号，这也是用来评判比试胜负的根据。
他回首望向正坐着的姜若鸢，眸中不觉浮现一抹笑容，但转瞬笑容散开，感受到地面的震荡，他自幼习武，耳力极好，随即又闻得愈加逼近的马蹄声。
这绝不是宫中之人，此次比试备马皆为外族特别进贡的蒙古马，体态轻盈，这类马的优势便是驰骋时蹄声极为轻巧，而当下听闻的蹄声却是沉重的。
他当机立断，将姜若鸢抱上马，猛挥缰绳，马儿受了刺激，朝着前方狂奔出去。
姜若鸢全然未闻身后愈加逼近的马蹄声，侧头看向身后的姜璟，蹙眉询问他道：“是出什么事了么？”
姜璟面色冷峻，未着一语。
姜若鸢正欲开口说话，忽得也听闻身后愈来愈近的马蹄阵阵，还未待她回首望去，一道利箭就从耳侧呼啸而过，擦着她的脸颊飞过。
不祥的预感自心头骤起，她不敢再向身后看去，只紧紧靠着身后的姜璟，“是有刺客么？”
她声音打着颤，话音出口便消散在喧嚣的风声中。
身后的人马仍锲而不舍地朝着他们狂奔而来，这么下去，定是会被他们追上的。
姜若鸢忽得想到狩猎时远远跟在将士们身后的侍卫们，可此次姜璟乃独身而来，侍卫随也曾跟随，只是距离过远，过来怕是来不及。
更何况丛林密集，也不知侍卫可否能发现他们的行踪。
姜若鸢神色慌张，头脑里混浊地想着对策。
她想到的姜璟未尝没有思量过，从马蹄声听来，来者怕是有十余人。他倒是可以同他们拖延些时间，等收到讯号的薛昶等人赶来。可身边还有一个手无寸刃的姜若鸢，他无法保证她能全身而退。
“嘶”马骤然发出一声拖长而又痛楚的鸣叫声，它的腿上被箭刃射中，后蹄猛地跪倒在地。而因狂奔而带着的惯性，也使马上的人顺势向前甩了出去。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姜若鸢紧紧搂着姜璟，只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她的身子垫在一柔软的身躯上，而身下之人似是被摔得痛了，痛苦地闷哼一声。
姜若鸢忙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爬起，手欲伸出搀扶起他来，可又不知他伤了哪里，不敢随意碰触他，“陛，陛下，你没事吧？”
还未等来姜璟的回应，一批人马便将他们团团围住。姜璟以剑撑地，欲站起身来。见状，姜若鸢忙扶着他的手臂，搀扶起他。
来人皆着黑衣，蒙黑面。为首一人执执着弓箭，方才那几箭便是出自他手。
随着那人一声令下，黑衣人皆跃下马，于腰间抽出佩剑。
姜璟受了伤，又要护着身后的姜若鸢，不得不只一味地防守。那些人似乎也是瞧出了他的犹豫，剑剑直向姜若鸢身上刺去，皆被姜璟以剑防开。
若这样下去，只怕等不来援兵，二人的性命怕是也要交待在这了。
姜若鸢环着姜璟胳膊的手愈松，想要挣扎出他的怀抱，不愿再为她添乱，可姜璟紧紧搂着她，感受到她的动作，低斥道：“别乱动。”
“陛下别管我了，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没命的。”姜若鸢劝他道。
可姜璟置若罔闻，随即一个旋身，剑刺入身后想要偷袭之人的胸膛之中，鲜血喷洒，他猛地将他踢开，目光又落在两侧举着剑，吼叫着奔来的几人。
又是几声惨叫，随之伴随着重重地倒地声。左右夹击中，姜璟勉强应付过去。眼瞧又是一人举剑朝自己刺来，他本欲提剑相抵，可余光中瞧见侧后方有一人竟是朝着姜若鸢而去。
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他翻身将姜若鸢拥入怀中，以身阻挡了那两剑。
身子似是再也支撑不住，无力歪倒在一侧。
(https://www.ddbqglxt.cc/chapter/19373363_14546249.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ddbqglxt.cc。顶点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ddbqgl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