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娶你行吗
肖绥走后,燕秋辰第一件事便是将房里的烛火亮了。
尽管已有明亮的微光透过薄薄的窗纸落到榻上,但他念起密道里那受惊如一只小兔的姑娘,不愿再让她因为自己受到任何惊吓或是伤害了。
他合上火折子,又想起初次遇到萧苒时她直直盯着他手中之物傻看的模样,顾自轻笑一声,转身走回榻边。
“萧苒……”
他轻声唤她,默念着这两个简单的字,终是第一回能够认真地好好打量起她来。
经过这一番折腾,比起上一次在她院中时,她瘦了不少,脸上亦落满了憔悴的痕迹。
但她的面容却仍旧充满静谧而温柔的美丽,眉眼之间越看越品出半分巧妙藏着的精致与清华,令他不断深陷其中,像误入了远街深巷的醇香酒肆,又像落进了温香软玉做成的流沙沼泽,一旦陷入,便再也寻不到出口。
燕秋辰这才明白,世上美丽的女子大多如肖绥那般,最美便是初见,将自己所有的明眸善睐、闭月羞花满满当当地塞进第一眼中,令人头脑发昏几近窒息。一见钟情固然是好,却总难以逃过细细品咂后的索然无味败絮其中。
还有便是如萧苒一样的,毫无侵略性的、自怜自赏的静美。一面两面不过是容貌清丽,仔细看了,才发现每一眼便是每一次不同的赞叹。
他觉得这样的萧苒很好,不会轻易落入别人眼中心中去。
她这样美,最好是其他人都发现不了,只属于他一个人就好。
燕秋辰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了抚她尚还有些苍白的脸颊,脑中不自主地想起她在他怀中时担忧着的七日风,便抬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
好在并未发烧。
她睡得安静至极,浅浅的呼吸一声一声落入燕秋辰心中,抚平他的眉峰。
想必她的梦应该不会像他一般,汹涌逼仄而无处可逃吧。燕秋辰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冲动,想要她躺在他身侧,想要每日睁眼都能见此睡颜。
那日她抱着他哭得泪眼朦胧,目光里尽数展露的委屈和害怕深深刻入他心中,每每忆起,都将他的心从一块坚冰化作半碗掺了蜜糖的中药,棕黑而泛着苦涩,底下还沉着发苦发硬的药渣,却偏偏藏了一口回甘,让人上瘾得紧。
特意问了李大夫后,燕秋辰得知七日风的发症率一般只有两三成,只要保持伤口清洁干燥、不要一直闷着就好。
他觉得两三成还是有些高,便掀开一侧被褥,拿了把剪子剪下一块里衣,使包着纱带的伤口更易通风,随后再将上面的被褥松松捂好:
“放心,小笨蛋,你不会死的。”
睡梦中的萧苒似有所感,睫毛轻颤,惹得落在上面的日光亦柔柔地浮动起来。燕秋辰看得心中微痒,只觉得那长睫似抚在了自己心上。
他心念一动,屏息听了半晌,确定屋外四周无人,方才像做贼一般偷偷俯下身去,轻轻吻在萧苒眉眼之上。
他唇瓣只轻轻碰了一瞬便猛地收了回来,望着无所觉的萧苒,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喜悦,甚而爬上嘴边漾成了长久未见的笑容,燕秋辰又伸手在她额上敲了一敲:
“等我先死了,你再担心这个问题不迟。”
——
接下来的四日,燕秋辰就像消失了一般,绸缎庄中几乎无人见过他。若不是西厢房中的烛火每夜准时亮起、天光大亮方才熄灭,若不是每日还有李大夫进去换药、老福医进去算卦,众人都要以为少帅已经撇下他们偷偷跑了。
便是连顾北双和常怀远都未能见到燕秋辰,更别说肖绥了。这几日她一如既往地留在绸缎庄中,仿佛听不到也不在意背后的那些议论,只自顾自地洗漱起居,面上昳丽的容貌丝毫未变,身上的衣裳却是将她衬得一日美过一日。
众人都有些担忧燕秋辰的反常,顾北双和常怀远就更急了,容城的军报不断地传来,他们每日都得在西厢房外徘徊两三回,却始终未得燕秋辰召唤。又不敢违背燕秋辰的命令,只能偷偷从李大夫和老福医口中旁敲侧击地询问着,得到的结果却无非是少帅在守着萧姑娘,让他们不得打扰云云。
愧疚万分的常怀远几乎把刀架在了老福医颈边,将他吓得够呛:
“老福医,求求您算算那姑娘什么时候会醒吧?”
老福医无辜地冒着冷汗:“怀远,你为何不直接去问李大夫?”
常怀远无奈地举起还缠着纱带的手:“没办法,我还得仰仗李大夫换药。”
老福医见人人都能欺负自己,只好拎起八卦盘转身就走。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到了第四日,一切终于有了起色,萧苒醒了。
她睁眼时还以为自己踏入了鬼门关,或者穿回去又成了打工人,但燕秋辰宽大的背影就杵在她余光之中,伴着老福医噼里啪啦的算卦声提醒着萧苒,她还能再苟苟。
于是她心情颇好地坐起来,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嘶——”
她这才想起来晕过去之前的那么多事,后知后觉地看到身上不属于自己的衣裳,还有里衣上莫名其妙被剪了的一个洞,不由得瞪向回过头来的燕秋辰。
燕秋辰却似转了性一般,竟朝她抚慰一笑,边打量着她边问了一句:
“如何?”
萧苒刚醒的脑子还很混乱,也不知道燕秋辰在问谁,愣了片刻就听得外间的老福医答道:“最近的良辰吉日乃二月十三。”
他低眉算了算日子,好像有些失望:
“好,下去吧。”
老福医推开门离开时,萧苒正挣扎着自己倚着墙坐起来,燕秋辰见了,好心地伸手去扶,却被她躲开了。
两人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她心不在焉地挑了个话题:“这里是哪?”
“一家绸缎庄,便是我最初同你说的萦城的安全之处。”
“那我的衣服……”
燕秋辰的剑眉微微挑起,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离开小村时不是说了,要给你买许多衣裳来着?”
“不是这个。”
萧苒倒是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个说法,一时有些无奈。
“哦,怕你真得七日风,这件衣裳是我剪开的。不要紧,我房中还有一整箱。”
她缓缓想起在马上抱着燕秋辰说的那些话,如今发现自己没死成,后悔得想要通通收回,然后找个没有燕秋辰的地方度过余生。
然而今日的燕秋辰总给她一种哪里不同的感觉,她不敢径直打量他,却又总是偷偷瞥他,整个人在小心翼翼和光明正大之间来回切换,面上微微红了些许。
“那这套衣裳……是你换的?”
燕秋辰这才弄懂她在担心什么:“不用担心,我找了个姑娘换的。”
“那便好,我脑子还有些晕,怕是明昭……”萧苒不知想起什么,声音低了下去,面上的神色亦有些萎靡,然而片刻后便重新鼓起笑容来,“燕秋辰,谢谢你救了我。”
虽然她遮掩得很好,但燕秋辰仍旧敏锐地看到了她笑容下掩的阴翳,意识到她肯定是在忧心姑娘家方面的事,轻轻揉揉她的头:
“又说傻话,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身陷险境。”
萧苒总算明白了燕秋辰身上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他今日太过温柔,同初见到时完全不同,同书里所写的亦完全不同,仿佛变了个人,于是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燕大侠今日转性了?”
“对你温柔些不好吗?”
燕秋辰被她惹笑,捉住她在空中乱舞的手,微扬的唇角溢满少年郎该有的热忱开朗、温柔愉悦,眼中光华如风动涟漪、明月沉江,令萧苒看得痴了。
她忽然想,或许这样的燕秋辰,才是本来的燕秋辰。
她很喜欢。
于是萧苒回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一下:“燕大侠不会对每个姑娘都用这套吧?”
燕秋辰知她说的是肖绥,无奈道:
“她是冒认了你在酒肆救我的功劳,方被我带进来的,如今还留着,只是因为她还有用。肖绥这个人很危险,你要小心,任何时候不要同她独处。”
萧苒懵懵懂懂点头,实在是想不到这功劳还能被人冒领,却见燕秋辰面色沉了些许:
“还有,外间的那些议论,你亦不要去听。”
“什么议论?”
燕秋辰皱眉,觉得萧苒奇怪得很,在这些事情上有时候颇为敏感,有时候又非要人挑明。他不好点破,目光落在她锁骨下好了一半却还未褪去的青紫淤痕上。
萧苒恍然大悟地意识到自己还处在一个很看重女子名节的时代中,她望着燕秋辰,一霎间恶上心头,眸中却渐渐落寞下去:
“我明白了,他们那么说,也无可厚非……”
其实她不需要怎么装,单身了二十多年,明昭这一次属实是恶心到她了,那夜的画面只消一想,就足以让她消沉好半日。
燕秋辰不知道她那夜具体经历了什么,也不敢问,见着她这般模样只有心疼。他想起刚刚算好的良道吉日,目光忽不敢再直视萧苒,在房中胡乱转了半晌:
“那我娶你,行吗?”
什么?
萧苒瞪大了眼望他,他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清了,可连起来的意思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那几个字飘飘然像羽毛在空中四处翻飞没个落点,二人对视着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谁都不知道说什么才能不那么尴尬。
正在此时,窗外有一阵食物的香气飘来,萧苒空空的胃比她空空的脑袋先反应过来:
“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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