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药香清幽, 仙露佛手味甘,七蛟莲叶味苦,施寄青予她服下的丹药,是一枚回天丹。
回天丹有价无市, 是最难得的七品疗伤丹药。哪怕是生死一线之间, 须臾便可神魂归位, 一切如常。
想来即使是施寄青, 手中怕也没有几颗。
意识到这回天丹有多珍贵, 叶令仪恢复清醒后怔了怔, 闭目感受周身灵力运转, 已全然无碍。
她抬眼朝施寄青看去, 眼前之人与幻境中尚且年少的他气质相差甚远, 那时脸上沾着灰偷偷踮脚尖的男孩于她来说不过数月未见, 对施寄青来说却是过去了近二十年。
万古长青剑握在手中,剑意凛然,清雅出尘。
竹剑散发着如雾般的寒凉之气,袍袖随着剑气飘然鼓荡, 脊背笔直如松。
再次见到他,多了一丝让人安心的可靠感。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此处是浮云街不远处的一条死胡同,那三人如今被寒冰冻结住动作, 只余下一双眼睛还能转上一转。
施寄青停在其中一人身前, 并未回头:“他们是什么人?”
叶令仪回神走到那三人跟前细细看过,很快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
天海阁征收本是普通的地阶任务, 没想到暗中打探过后发现疑云重重,征收不能急于一时,得慢慢想办法。
此次原本想借失窃一事降低天海阁的信誉,顺道让天海阁大出血一把, 吃点闷亏。现下天海阁倒是的确按照拍品竞价给散修们赔了灵石,后者目的算是达到了,但心魔誓一出,想一步步影响天海阁声誉的算盘落空了。
她细细看过这三人,俱是极普通的长相,没有任何能一眼辨识出来的特征,不知是否有易容。
值得注意的是,袖口处统一用暗银色丝线纹着相同的符文,而连谌冶的袖口同样也有。
三人被施寄青冻结后虽动弹不得,手中法器却仍然止不住嗡鸣之声,俨然仍未放弃输入灵力寻求生机。
正如山门中弟子所说,施寄青是先天剑灵之体,冰系天灵根。应当与所修功法有关,周身隐隐散发冰寒之气。叶令仪站在他身侧,只觉一股彻骨凉意渗入体内,运转灵力才褪去那中冷意。
叶令仪将这符文一事跟施寄青提起:“连谌冶袖口上也有这样的符文。他看到玉牌时,反应并不寻常。施……师兄跟他可有见过?”
她看了眼盯视着施寄青的天海阁修士,将到嘴边的名字不动声色咽了回去。
施寄青摇头:“我并未听过连谌冶是何人。那玉牌非我独有,是天海阁送入清虚的第六层通行玉牌。只是我原对拍卖不感兴趣,不曾真正去过。”
尽管有所猜测,叶令仪依然难免惊异:“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轻易便交给我?”
那时施寄青不过随手一抛,叶令仪起初还以为只是进出结界所需的东西。
施寄青眼眸沉静,闻言低头看她一眼,嘴角笑意扬起时,多了一丝潇洒随性的味道:“这东西很重要吗?”
“做事由心,想给便给了。”
叶令仪一怔,从那笑容中看出了一丝前世的影子。
他轻声道:“况且,也并不轻易。”
在叶令仪听清之前,他已缓缓踱步至一人跟前,微微皱眉。
“这三人倒的确有些古怪。”施寄青淡淡道,他手中竹剑抵在其中一人肩膀上,轻轻划出一道伤口,却见狰狞黑气随着血液流出,不过片刻,伤口竟自发快速愈合。
短短几息的功夫,已然徒留外袍上残留的血渍,伤口处皮肤完整,毫发无伤。
叶令仪一惊,方才自顾不暇,单是攻守便已分’身乏术,也就没能注意到这一点怪异诡秘之处。
这三人修为远高于她,不可窥探,叶令仪只以为是自己筑基期的攻击对其伤害太小,才一直久攻不下,只能疲于防守。
现在看来攻击或许分明起效了,只是这三人不知用了什么古怪秘法,能够瞬间自动愈合伤口。
血条近乎无限,除非一击毙命,不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斗得过。
叶令仪神色缓缓凝重起来:“寻常修士,只能通过术法或者丹药疗伤。这黑气看着不像什么正道秘法,若想达到这样的效果,怕是要付出极大代价。”
想也知道,天海阁暗地里培养出这样的一批死士,势必在筹谋什么,所图不小。若再晚一步发现,怕是要使得修界大乱。
施寄青微微点头:“此事危险,已非门内弟子所能解决。你现下修为尚低,不要再深究。我会将异常之处报给宗门,自会有人查探。”
叶令仪:“那这几人怎么办?”
施寄青:“带回清虚,交予掌门。”
他话音刚落,却见原本被寒冰桎梏住的三人,不知究竟用了何法,竟徒然破冰而出——!
三人眼看着便要神行千里,施寄青袍袖轻挥,幽深寒意凝聚成实质,空气中四散的灵气都随之凝结,无法调动。
他缓步走到三人身前,拿出一个青色的玉瓶,指尖轻点,被凝固住的三个身影便从半空中骤然消失。
一丝黑雾缭绕在瓶口处,似是心有不甘,却终究徒劳无功。
叶令仪感应到三人气息已消失得一干二净,不由吃惊看向他手中玉瓶。
瓶身毫无瑕疵,无任何花纹,青色玉质极温厚纯粹,看上一会儿只觉灵台都清明了些许,通体舒畅。
见她好奇多看了几眼,施寄青指尖翻转将那青瓶置于手心,好教她看得清楚些:“这是九天镇魂瓶。原本是两百年前,师父用来压制鬼蜮的。这黑气隐约与鬼蜮似有相通之处,我暂且将其奈何不得,便收于瓶中,待师父出关,让师父与掌门师叔看过。”
听闻这黑气或许与鬼蜮有所关联,叶令仪心中总有一丝不安。
叶令仪听门中众位师兄弟提起过,鬼蜮肆虐,是如今修界没落的根本原因。普通术法无法将鬼蜮斩杀,须得用特殊阵法辅助,聚众人之力于一人,方可真正将其斩杀。
若要彻底消灭,便是要血战到底,哪怕是一息也不能停歇。
聚众人之力于一人,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对承接力量之人要求极为苛刻。
要么在战死前将鬼蜮彻底消灭,要么白白牺牲,一无所用。
多少天才修士、各方大能陨落在那场持续数年的浩劫中,将鬼蜮一点点消减削弱,直至松间真人横空出世,一柄无涯剑聚集近乎整个清虚之力,血战百日将鬼蜮尽皆斩杀。
这场漫长而惨烈的鬼蜮之战中,主战的各门各派元气大伤,避于人后的数个宗门反而因此而崛起。
天海阁究竟在背后筹划些什么?
难道在此之前,清虚竟是一点都没有发现眼皮底下发生的小动作吗?
即便是灯下黑,叶令仪也觉出有一丝不对,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
施寄青将那九天镇魂瓶收回,若有所思道:“你在天海阁中看到的那扇朱砂大门,上面绘制的符文,现在还能记得多少?”
叶令仪:“一清二楚。”
施寄青点头:“既如此,便等回到宗门后绘制出来,一并带去见掌门。”
将此事商定过后,施寄青才认真打量着叶令仪周身,浅笑道:“筑基了。”
叶令仪摸摸鼻尖,想起施寄青当年被师父独自一人丢在山头,尚未辟谷,炸锅做鱼,不由得掩不住笑意:“嗯,还有葱油饼吃。”
本以为是这清虚上的师父都这么不靠谱,收了徒弟便顾自拍拍道袍闭关去了,没想到这师父其实是同一个人。
只是后来得知两百年前那惊天一战,就多少明白师父为何频频闭关,倒也不会因此抱怨一丝一毫。
她掐指一算,施寄青如今不知到了什么境界,跃跃欲试问道:“我听莫无衣师兄说,我筑基速度要比师兄快上几分。不知道师兄现在修为已到了哪一步?”
两人说话间,已快走至巷口,只听施寄青随口道:“半步分神。”
叶令仪:“……”
叶令仪:“!!!”
半步分神。
这个境界施寄青似乎不以为意,实则无论哪一个正式踏入修行的人听到,都会暗自心惊,半天回不过神。
施寄青修行不过二十几年,就已将至分神境,距离最接近飞升的大乘期,不过只余三个大境界。
如今玉灸宗掌门也不过合体期修为,虽说有洞虚期太上长老坐镇,但单论修为,施寄青再过不久,便可与三大宗掌门之列平起平坐。
而他还太年轻。
修界没落,许多惊才绝艳的大能前辈都已陨落在鬼蜮之战中,仅剩的四位大乘期修士,自百年前便隐匿于世,不知身在哪个角落。
现下灵气较从前稀薄许多,资源对修行也只是辅助居多,最主要的还是看个人资质。
不愧是传说中的先天剑灵之体,这修为当真是一日千里。
不过她既然能招来九重天雷,又先师兄一步筑基,应当资质也是不差。又有碎纸片和羊毫笔在手,能加快修炼速度,或许也能展望一下,在数年内成为高阶修士。
待得解决掉剧中宗门的隐患,届时便游山历水,看过这万里山河、江山如画,无处不可去。
正出神间,就听施寄青悠悠开口:“这天海阁既想借明面上的生意来掩盖背地里筹谋之事,如今目的尚未达成,哪怕只是暂时,也要维系名声。”
他在巷口转过身,静静看着叶令仪,淡淡道:“若只收账这点小事,今日便能解决。”
这巷口之外便是人来人往的浮云街,施寄青踩在飞剑之上朝她伸出手,周身依然散发着冰寒之气。清冽的淡淡酒香挥之不去,如同大雪纷飞之时,初雪般干净彻骨的味道。
浮云街外俱是修士,有人御剑本也是常事,不会过多留意。
然而万古长青剑一出,立时便有人认了出来。
在引起骚动之前,叶令仪干脆地一把握住他的手,施寄青指尖冰凉,将她带上飞剑。
两人转瞬便消失在天际。
万古长青剑散发莹润微光,通体葱翠,是从天尽头那片近乎与天地同寿的竹林中折下来的。
竹林中有上古时期巨兽残留下来的威压,普通修士靠近不得,更别提信手折下一截带走。
如今施寄青所用的这把剑,是曾以画悟道的那位前辈飞升之时,留下来的。
师祖飞升上界,本应带着这剑一同飞升,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剑冢之中,并被施寄青作为本命剑带了出来。
这清虚山下的城镇一眼便能望得到头,万古长青剑在九霄划过一道寒光,带着惊天威势轰然落在天海阁门前。
此刻天海阁门前修士依然人来人往,热热闹闹,远远见到这闪着莹润光芒的竹剑,先是呆滞片刻,随即两眼放光,忍不住激动起来。
“是万古长青剑!”
“听闻施寄青此次去北境历练,今日竟是回来了!”
“前几日星斗门的那位师兄已晋入了元婴境,不过三十二岁,当真是天赋惊人,羡慕不得。不知施寄青现下是什么境界,能不能再压过对方一头?”
他们都以为施寄青是来这天海阁参与高层的拍卖会,因此也并未露出多少惊奇之色。
待得看清施寄青剑上跳下一名面生的少女,立刻恍然——
前阵子这松间真人又收了一位亲传弟子,尚且未曾露面。如今看来,这位便是了!
怪不得施寄青会突然到这天海阁来。
那少女眉目如画,周身带着木系天灵根独有的蓬勃生命力,腰间配着一柄通体银白的灵剑,一看便不是凡品。
清虚派弟子俱是筑基以后方可进入剑冢,既然这少女已然有了本命剑,便是筑基已成。
消息不够灵通的修士顿时大为震惊。
“距离松间真人收徒才过去几日?”
“清虚派从不缺天才,进入内门便要百日内筑基,我等小门小派出身,坐井观天罢了,倒也不必太过惊讶。”
“不止如此,你们竟然不知?施寄青这位师妹,筑基比施寄青还要早上几日,甚至还引来了极为罕见的九重天雷,修炼天赋或许只高不低!”
“什么,九重天雷?”
“正是!叶令仪不过年方十五岁,乃是木系天灵根,还毫发无伤便渡了这九重雷劫!”
“这样一来,明年的擎塬秘境,可真要热闹了……”
周遭修士在万古长青剑出现后,便聚集到了这天海阁门前,兴奋地低声交谈着。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炙热目光,叶令仪神色自若,在看向天海阁牌匾时心下略有紧绷。不过感受到身侧施寄青散发出来的凉意时,又安心下来。
施寄青此行并非要找茬,而是光明正大代表门派前来征收。天海阁要藏的秘密他从未听闻,自然“不知”。
与刚入门的师妹,更没有干系。
他门也不进,冷冷清清抬眼,平静道:“我与师妹前来征收。”
施寄青名头修界无人不知,万古长青剑一看便知。
原本他这样的修为与名声不可能来亲自征收,天海阁的人应当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有恃无恐。然而一见他身边陌生的师妹,联想起松间真人新收的徒弟,便可以理解了。
小师妹遇上点困难,自然要帮忙解决。
举手之劳,何必拒绝。
叶令仪筑基迎来九重雷劫一事已传开,俨然也是一位横空出世的天才。又有松间真人做师父,施寄青做师兄,谁敢小觑?
守在门口的开光期修士恭敬躬身:“请前辈随我前去第六层,寻掌事携账本来见您。”
施寄青却动也不动,周身寒意扩散开来,冷淡道:“没空,不等。不必看账本,有多少交多少便是,我自心中有数。”
他不进天海阁,这街道上修士人来人往,直接点明要做的事,明牌反而不好挡。
他也不看账本,因为不必看。这天海阁日进斗金,不可能只盈利一星半点,不算也知。
众目睽睽之下,天海阁绝无胆量将假账本呈上来。
修士本就是拳头大的有理,施寄青就算态度冷淡,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开光期修士沉默片刻,躬身道:“请前辈稍等。”
不久之后,掌事快步走出,朝施寄青笑道:“道友——”
他话说到一半,脸色猛然一变,竟是停顿住了。
这名掌事乃是专门负责在外解决麻烦的,因此不少在场修士都见过,知晓他是元婴境的大能,放在中等门派里,也能称一声“老祖”。
天海阁极会办事,且有能力,派一位元婴境的高阶修士负责处理麻烦,这元婴境界的掌事态度亲切、既让低阶修士觉得有面子,又能起到一定笑里藏刀、威逼利诱的震慑作用。
百试不爽。
然而如今,这位一路顺风顺水、滴水不漏的元婴境掌事,竟是险些没能维持住脸上的笑意。
他原本对施寄青乃是同辈相称,是因为这三大宗中年轻一辈最出名的几位天才,均是在近日先后晋入元婴境。
元婴乃是一道分水岭,自元婴境后,便可自称老祖,是当之无愧的高阶修士,走到哪里,都是要受最高礼遇与敬重的。
不久前星斗门的天才,也是将将晋入元婴境界,因此掌事料定这施寄青势必是应够格与他同辈相称,才事先决定以“道友”称呼对方。
谁曾想,他这一声亲切的“道友”才刚叫出口,就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威压。
这威压仅针对他一人,冰冷寒意将经脉之中运转自如的灵力都在一瞬冻结,灵台颤动,可怖的寒气渗入骨髓,仿佛灵魂都在震颤。
掌事神色巨变,即使是周遭之人感受不到威压,也意识到哪里不对。
“怎么了?”
“似乎是威压。”
“施寄青难道不是元婴境?”
掌事惊骇不定,他怎么也没想到,施寄青这般年纪,境界竟然已远超元婴,甚至,甚至……不止出窍期!
这怎么可能?
他又没有天海阁中那般秘法……难道也走了什么捷径?
掌事艰难抬头,望进施寄青周身冰雪之气,便知并非如此。
竟真有人能靠纯粹的修炼,靠自己,一步步走上这通天大道。
而且走得既稳,又让任何人,都只能望其项背。
掌事深深低头:“不知前辈将不日晋入分神境,是在下失言,望前辈见谅。”
在修界之中,不以年龄论辈分,同境界以道友相称,而前后辈极严明,若是对方超出一个大境界,却仍称其为“道友”,乃是大忌。
无论是脾气再好的修士,也会不悦,认为这是对自己的冒犯。
因此掌事此言一出,周围原本不解的修士们,皆是目露惊骇之色,一时间这天海阁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
施寄青……已是半步分神?
鬼蜮之战后,修界元气大伤,修炼环境也大不如前。如今这片大陆上,已知的大乘期只有寥寥四位,且都已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大乘之下,玉灸宗有两位洞虚期的太上长老,乃是鬼蜮之战前幸存下来的老前辈,已活了数百年,许久未曾露面。
星斗门、清虚派各有几位洞虚期长老,但这三大宗加起来,也不超过两手之数。
三大宗之下,璇玑宫也有一位洞虚期长老,除此以外,便未曾听闻还有其他。
至于合体、分神期修士,也不过寥寥,整片大陆加起来,怕是也不够百人。
更何况,施寄青乃是战力至强的剑修。
剑修若是拼命,甚至可以独战数位同境界修士,且剑修可以越阶挑战。
因此施寄青一旦步入分神境,便是近乎在这大陆上所向披靡。
“半步分神……”
有修士低声喃喃:“自此以后,这大陆年轻一辈中的最强,便是毋庸置疑。”
且原本同辈的年轻修士,再也不能比肩,与他相提并论。
施寄青淡淡收回威压,那掌事便再不犹豫,一句废话都不再多言,当即去取了一枚储物戒,恭敬呈给他。
他也并不清点,只扫了一眼,便交给了叶令仪。
两人并不多停留,拿到应有的东西,就离开了此处。
走得极为干脆,显然便是纯粹为征收而来。
因此那掌事只是暗自恍惚施寄青境界突破,并未做其他的联想。
直到那抹青色消失在云深处,在场的修士才敢放声感叹。
这清虚一脉,当真是生生不息。即便在鬼蜮之战中陨落了那么多人,却又有了施寄青这样的天才。
更何况,所有人都没有忘记近日拜入门派的叶令仪。
施寄青带着叶令仪,一路回了宗门。
叶令仪拿着手中的储物戒,内心畅快之气难以言表。
果然,绝对的实力,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基石。
她今日之险,纯粹是因为实力不足,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
原本对修炼说不上特别用心的叶令仪,已燃起熊熊之火,胸中一股意气挡也挡不住,想立刻杀回逍遥山闭关。
万古长青剑的剑光划过山头,连停留也不必,直接入了宗门结界。
山门中弟子不由自主抬头望向天际,俱是看到了那抹寒光,感知到了熟悉的冰寒气息。
“师兄回来了!”
“什么!这么突然?”
“救命,我能逃到哪去。”
“闭关,火速闭关!”
“对对,不聊了,我先闭关个两个月,谁也别来打扰我啊!!”
“明年见,师弟。”
“明年见,师姐。”
清虚各峰弟子四下奔逃,如鸟兽散,如同万兽迁徙,蔚为壮观,一片混乱。
数名弟子踩上飞剑,仿佛后面有人拿着火把狂烧不存在的尾巴一样,冲天而起,大量飞剑掠过清虚上空,如同大雁集体南飞。
弟子们奔走相告,有原本盘坐在玉石浮台上的弟子,听闻师兄回来的消息,面露惊慌,当即麻利地从地上跳起来,直接杀进八百年没进过的洞府里,一头扎进蒲团中,闭眼撞死,长睡不起。
正在演武场上练剑的弟子们,抬头望见那抹独一无二的寒光,更是默契的紧张对视一眼,抄起剑就去执法堂寻隙滋事,企图被关个一年半载禁闭,逃离万重山。
执法堂弟子一如既往的冷酷无情,严词拒绝:“——无罪。”
持剑弟子崩溃:“我找茬了!怎么无罪!”
执法堂弟子面无表情:“我门宗旨,切磋无罪。”
持剑弟子试图举证:“我将对手暴揍了一顿!多么无情!”
执法堂弟子面无表情:“你很强,他太菜。恭喜你,下一个。”
持剑弟子:“……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这性质还不够恶劣?”
执法堂弟子眼含刀光,冷冷看他:“别逼我夸你,因为我不想。快滚。”
持剑弟子:“……”
执法堂弟子如此公私分明,一点空子也钻不得,我恨。
有弟子一路飞奔而来,奔到执法堂弟子面前,火急火燎,眼含期待:“这位师兄,我偷东西了,竟被你抓了个现行!请务必罚我去后山关上个半年禁闭,不必怜惜我,我愿意的!”
执法堂弟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偷了什么?”
弟子眼泪汪汪,真诚道:“爱慕者滚烫的真心。”
执法堂弟子深吸了一口气:“……”
他额前青筋猛跳了两下,最终绷住了严肃的表情,冷酷回绝:“无罪。但是为了稳定道心,给你一个建议。”
该弟子失落回问:“什么建议?”
执法堂弟子冷酷道:“少做梦。”
该弟子:“……”
执法堂弟子,还是这么油盐不进,铁面无私,不懂人间大爱。
她失落往山下走,却见热切盼望被执法堂判去关禁闭的弟子们已排成了长龙,见到她俱是旁敲侧击:“这次怎么样,执法堂的师兄好说话吗,能不能通融一下?”
该弟子悲从心头起:“不,他没有心。”
哦——
无数声遗憾的叹息,回荡在山上,消散在风里。
众多弟子扼腕长叹之时,有弟子趾高气昂越过众人,故作谦虚道:“让一让,让一让,已经拿到半年禁闭的人先行。”
老实排队的弟子们震惊:“什么?怎么做到的?”
妹子高深莫测的眨了眨眼,嘿嘿一笑:“泡个执法堂的对象。”
弟子们捶胸顿足,睁大眼睛:“可恶,我怎么没想到!”
就在各峰弟子如火如荼、到处乱窜企图“自救”之时,飞剑之上,叶令仪奇怪地探头发问:“师兄,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怎么平时这山上都挺冷清的,今天这么热闹?”
施寄青头也不回,气定神闲的肯定道:“我回来的日子。”
叶令仪嘴角一抽:“……”
她无言片刻,决定略过这个话题。
施寄青与她目标明确,先直奔青云大殿,去见掌门师叔,告知天海阁隐藏之事。
最重要的是,或许与鬼蜮有所关联。
这是叶令仪第二次到这青云大殿。
剑意在金石台间穿梭,叶令仪上次来时尚未正式开始修行,连直视着剑意都做不到,如今却可以勉力看上一眼。
她隐约有所感,或是等到境界足够之时再来,或许能从这剑意中,学到些什么。
施寄青带她穿过金石台,到了殿内。
掌门高坐在殿上,叶令仪一步步跟在施寄青身后,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更显得寂静无声。
她忍不住想,掌门每日独自坐在这青云殿中,会不会也觉得有些寂寞。
施寄青应是从小与掌门师叔相处,倒不像叶令仪与他只见过寥寥几面,并不拘谨。
他单刀直入的将今日叶令仪在天海阁发现的异处告知,并示意叶令仪将那朱砂大门上的符文画下来。
叶令仪尚且对掌门的性情并不熟悉,也不多话,将记忆中看到的符文,分毫不差的拓印了下来。
掌门垂眸朝那符文看去,眉头一瞬蹙起,紧紧盯着那纹路。
施寄青同时低头去看,神色亦是沉了沉,眉目间闪过一丝凝重。
“此事我已知晓。”掌门指尖轻点,那画便被收了起来,沉声道,“你们先回去,不要将今日之事告知任何人。待松间师兄出关,便叫他来青云大殿。”
“是。”
施寄青将九天镇魂瓶留给了掌门。
叶令仪走出大殿之时,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那雕琢细致且威严的高台之上,玄铁泛着毫无温度的冷光。
穹顶投射下来斑驳的阴影,将掌门的半张脸笼罩在黑暗里,看不清神情。
他似乎是累了,沉默着坐在殿中,似是看着他们一点点远去,又好像陷入了深深的倦意。
出了青云大殿,叶令仪被殿外明亮的阳光照的微微眯起眼。
殿内太冷了,不透一点光。
人在幽静的地方待得久了,心也会泛着寒气,好像人生在世这许多热闹,都与他无关。
叶令仪甩甩头,将脑海中莫名的感慨清出去。
她想起从天海阁拿到的储物戒,便跟施寄青先一道去了福禄阁。
经历了这许多事,叶令仪本想通过这福禄阁的热闹寻得一点回家的安心,却发现今日这福禄阁中诡异的萧条,亭台楼阁倒是照旧,其间本应排起长队领取任务的人,却半个都见不着。
堪称福禄阁一大特色的、充满元气与活力的任务播报声,也听不见了。整个福禄阁地界,只余下风声,格外苍凉。
她喃喃道:“奇怪,今日这福禄阁怎么这么冷清?”
身旁悠然慢行的施寄青再次云淡风轻道:“因为今天是我回来的日子。”
叶令仪:“……”
她无言闭嘴,径直踏入当时领取地阶任务的殿内。
叶令仪四下看看,不见人影,探头试探着道:“有人吗?我来交任务。”
直到她恍然猜测今天福禄阁是不是休沐、打算改日再来时,才听到一道颤颤巍巍的声线:“呃,给我吧。”
叶令仪循声扭头,发现有个胖乎乎长得像小团子一样的弟子,很怂的缩在一根柱子后面,咽了下口水。
叶令仪心想他可能是怕生,特意露出了友好的笑容,才朝他走了过去。
小团子师弟像只小动物,等叶令仪走进了,探出一只爪子来把那储物戒嗖地接了过去。
叶令仪:“……?”
她有这么吓人吗?
正摸着下巴探究这件事,叶令仪便听小团子师弟传来一声惊呼:“这,这这这……”
叶令仪耐心地看着他:“这?”
小团子师弟目瞪口呆:“天海阁征收任务,竟然完成了!”
叶令仪闻言一笑:“哦,这个嘛,多亏了这位师兄。”
她往后一指,那位师弟就见到施寄青从她身后缓步走了出来,淡淡一笑。
那一笑当真是风光霁月,气质超然。
施寄青:“是我。”
小团子师弟:“!!!”
夭寿啊,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18点还有一更,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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