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皇帝年少时也曾鲜衣怒马，尤衷情打马球，只要他在，次次夺魁，这些年因着他的喜爱，又觉这是项锻炼体魄的运动，且可与民同乐，便在都城最东边，划拉两块空地，一块专给百姓娱乐，另一块较大的，围了起来，特供王公贵族使用，当然维护的经费，自是谁家主场，谁家出。
今儿天蓝的万里无云，草绿的似一块完美碧玉，场上骏马奔腾，身影交错，生机勃勃。
萧云曦拿着团扇，偷偷瞧了瞧不远处陪着皇帝的父亲，心中筹划着待会怎么在他们眼皮子下，蒙混上场，驰骋一番，去去晦气。
安国公夫人同荣亲王妃想谈甚欢，却一门心思都在萧云曦身上，不时看她两眼，笑得合不拢嘴。
当今皇帝无女儿缘，如今膝下七个儿子，却无一位公主，好在双生弟弟得了这一位姑娘，又生的姿容月貌，机灵可爱，故而连同太后，都拿她当祖宗疼爱。
皇家但凡得了什么好的东西，连太子都得先靠边站，等她挑完了，皇子们才能选。
这样一位捧在手上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珍宝，如今落在她家，真是蓬荜生辉，加之得天家庇护，安国公府定是高枕无忧。
思及此，国公夫人亲自倒了杯茶，放到萧云曦桌前，和蔼笑道：“郡主，这是桂花茶，从南边新运来的，还有这核桃酪、绿豆糕”
萧云曦瞧着眼前越堆越多的果子点心，终于明白贺兰辰贪吃的个性，是随了谁。
正想着，贺兰辰满面笑容的走进来，先像长辈问安，后冲她微微一笑：“曦妹妹，下场的彩头是新制的羊脂玉蝴蝶簪，你等着，我去为你赢来。”
说完撒腿便跑了。
萧云曦和安国公夫人默契的对视，一言难尽的看向赛场，贺兰辰文质彬彬，武艺不行，马球也打得极差。
安国公夫人似乎对于等会的出糗早有预见，见她双目期盼的望着场上马背上颠簸的人，一咬牙，一狠心，决定先自黑，于是小声道：“王妃，郡主，他去年就被马掀了下来，实在无什么期待，不如我们去走走吧。”
赶快离开，免得又见他狼狈的样子，在王妃心里留下成见。
萧云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女子容颜娇美，明媚的微笑衬得愈加美玉莹光，明珠生晕。
荣亲王妃一脸歉意的伸手扯了扯她耳垂，笑着对国公夫人道：“这孩子就是顽皮，您莫见怪。”
国公夫人笑道：“我喜欢的紧，郡主嫁到我家，三生有幸。”
顾昀一早就来了，他的目光无时无刻不锁定在她身上，女子一袭蓝色衣裙，小腰盈盈一握，轻拢慢捻的发髻上插着同色珠花，白皙耳垂上的坠子跟着她的一颦一笑轻轻晃动，珠子上折射出来的光泽，一闪一闪，似有勾魂射魄的功能。
隔得虽远，但那双美目中黑溜溜的瞳仁，比黑曜石还耀眼，前世，她也是这样眨着熠熠闪光的双眸，冲他灵动一笑，仿若林中懵懂不谙世事的小鹿，娇憨又可爱，让他一点一点的迷失。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1）。
如今那双眸眼中再无他一席之地，顾昀看向场上差点落马的贺兰辰，薄唇微微翘起，眼里是化不开的阴鸷，起身往赛场走去。
前世，两人定了亲，也是这场马球赛，她提着裙角跑到他身前，羞涩道：“顾公子，我想要那只簪子。”
他淡淡的点头：“好。”
后来，他拿着簪子递给她时，她将簪子攥在手心里，仅仅看了一眼，却眸眼闪光的望着自己，亦如得稀世珍宝，又羞赧的拿出锦帕，示意他低下头，自己则踮起脚尖，轻轻擦拭他额头的细汗。
那时他有多抗拒，如今就有多渴望。
赛事过半，贺兰辰的同伴便因受伤无法上场，正当他着急时，顾昀上前，道：“小公爷，不如在下同你一起。”
见是他，贺兰辰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激动道：“子玉兄，你可真是雪中送炭。”
因为顾昀的加入，赛场上局势开始扭转，在他一连打进五个球后，场上响起欢呼声，不少世家女子拿着团扇，走到球场边，顾不得尘土飞扬，只为观赏那道俊朗绝尘的身姿。
远处一抹桃红色身影，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场上挥斥方遒的顾昀。
礼部侍郎江忠的千金，江意茹，顾昀的那位青梅竹马，前世她拆散两人，女子却千里奔赴沙场，随他回来时，已有身孕四月，直到她死时，都没有被收为妾室。
萧云曦猜想，应当是不愿委屈她做妾，真好，她死了，正房嫡妻的位置也给她腾出来了，两人一定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吧。
收回目光，她自顾自的低头喝茶，一旁的国公夫人却兴致勃勃的说道：“这位顾公子，若得未来岳家提携，他日位极人臣，不在话下。”
似乎觉得夸的不够，国公夫人又补充道：“听说他品性上佳，孝顺长辈，若非珍儿已经定亲，我定招他做女婿。”
萧云曦浅笑点头：“嗯，可是晨哥哥也不错啊，夫人你怎么长他人志气。”
国公夫人想了理，确实有理，随后掩面低笑道：“郡主，许是因为你的缘故，他苦练马球，今日至少没从马上摔下，也算祖宗保佑，没给我们丢脸。”
萧云曦摇着团扇，笑着看向场上的贺兰辰，眸光流转间，意外的与顾昀投来的眼神相撞，男子在飞奔的马上轮杆击球，一击而中，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丝期待。
线香燃尽，铜锣敲响，胜负已定，顾昀可谓扭转乾坤，天降神兵。
贺兰辰拿着赢得的彩头，三步并两步前来，得意的将簪子递给她：“曦妹妹，我赢的。”
萧云曦接过簪子，将手中锦帕递给贺兰辰，温婉道：“辰哥哥，辛苦了。”
贺兰辰握住锦帕，却舍不得往脸上招呼，傻傻的拿起衣袖，简单擦拭了汗水，又想起身旁的顾昀，道：“曦妹妹，其实都是子玉兄的功劳，他可是我们的福星，那日救了你，今日助了我，不如改日我们请他喝酒？”
萧云曦觉得顾昀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掺杂着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素，让她极为不自在，便垂下眼眸，点头：“嗯，听你的。”
谁知顾昀却温声拒绝：“小公爷不必客气，只要郡主喜欢，在下与有荣焉。”
萧云曦点头，小声道：“辰哥哥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贺兰辰傻傻一笑，看着萧云曦便挪不开眼。
出了凉棚，顾昀温笑的俊颜逐渐变冷，原本清亮的眼眸中，似氤氲起一层黑雾，实在显的阴鸷可怕。
身后响起起贺兰辰的脚步声，回眸之际，他又是那个谦谦公子。
贺兰辰镇重的向他作揖：“再次谢子玉兄相助。”
顾昀扶起他，笑着打趣：“小公爷可别见怪，我这是为我自己。”
贺兰辰一愣，随即似乎明白过来，笑道：“懂了，以后你我便是挚友，如有需要，国公府一定鼎力相助。”
顾昀浅笑：“那若有需要，在下就不客气了。”
萧云曦觉得顾昀怪怪的，明明刚才那位红颜知用团扇半掩娇容，欲拒还迎的等他靠近，他却闪身进入凉棚，与一众男子坐在一起，竟无本分想私会佳人的意图，当真是猪油蒙了心？或者是他移情别恋了？
为了验证猜想，她不由的多看了他几眼，想瞧瞧他有没有偷看谁家女子。
貌似心有灵犀，顾昀忽然转头，两双眸眼就这么猝然相会。
男子眼中燃起炙热之火，目光实在露骨。
许是偷看别人被逮个正着，萧云曦绒绒细腻的耳垂忽然热了起来，一路蔓延到脸颊，她佯装很镇定的收回视线，抬手捋了捋鬓角被风吹凌乱的青丝，以此掩饰内心的慌张。
良久后，顾昀收回视线，看向赛场，眼中划过一丝疑惑，心中升起一种可怕的猜想。
自己带着记忆回来了，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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