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跟在萧云瑜身后,萧云曦望着男子略显单薄但又不失矜贵的背影,玉色绣着竹子的长服,一根简单的青玉簪,加之极清秀的面容,赛若凌霜傲雪的青竹,于嘈杂之中彰显一分淡雅与不争。
世人眼中的四皇子,人品贵重,不慕荣华,不恋风月。
前世,她对他的信任,不逊于亲哥哥,可惜,她们都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就连皇帝那样精明的人,都没看透他,可见萧云瑜伪装的何其隐秘。
想到这,一丝愁绪升起,她担忧的看了眼高位之人,恰逢皇帝冲她招手。
瞧着她纤瘦不少,皇帝是打心眼里疼惜,以他的智慧,自然明白万春园之事绝非意外,但对方手段高明,不留半分破绽,只能暂时按下不提。
“曦儿,过些日子便是秋猎,你身子没恢复,就同太后留在帝都,可好?”
萧云曦立刻摇头:“不要,我好多了,留在帝都,会闷坏的,皇伯伯,你就带我去嘛,我保证一定好好听话,大不了我不进猎场。”
边说,便偷偷拽住皇帝衣角,轻轻摇晃着撒娇。
皇帝本想回绝,小姑娘立刻红了眼眶,眸眼湿漉漉的,鼻尖开始一颤一颤,白皙的小脸上全是委屈。
皇帝心一软,点头:“好吧。”
小姑娘晶莹的泪珠半悬在眶边,亮闪闪的倒映着烛光,轻轻一眨眼,润湿了乌睫,显得灵动异常,随之俏皮一笑:“皇伯伯最好了”,说完生怕他反悔,起身便溜到太后身边去了。
萧沐泽恨铁不成钢:“皇兄,不是说好了吗,要立场坚定!要有魄力!”
皇帝悻悻然道:“你们想让朕背黑锅,休想,再说,你觉得帝都困得住她吗?母后的耳根子更软,不若带去,眼皮子底下,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萧沐泽气道:“你总是有理的。”
皇帝摆摆手:“因为我是你哥,比你先出来半刻钟,得了,闪一边去,挡着朕了。”
萧沐泽抚额叹息,这个女儿真是让他操碎了心。
席间皇帝诗兴大发,做了一首咏月诗,众人无不称赞,末了,又让顾昀乘兴做了一首词,博得了满堂彩。
顾昀满腹经纶,文采斐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萧云曦瞧着皇帝对他的重视,心中默默盘算,前世他似乎入了萧云瑜一党,或许,今生她可以试试,将他招揽入太子麾下。
若是得他相助,太子定能如虎添翼。
萧云曦劝解自己,今生的顾昀毕竟没有伤害自己,现在应以大局为重,拉拢他,比恨他更有价值。
前世秋猎皇帝出了意外,与太子离心。
朝堂风波起,萧云瑜浑水摸鱼,掌握了大权,她的父亲历来支持太子,才会被诬陷谋逆。
可惜她死的太早,没有弄清萧云瑜的朋党。
如今秋猎在即,她该如何才能避免悲剧发生。
回去的马车上,荣亲王妃察觉她兴致不高,轻声唤道:“曦儿,在想何事?”
萧云曦靠在软枕上,心里七上八下,“母亲,猎场的一切安全,都是大哥哥负责吗?”
王妃点头:“自然是他。”
萧云曦心中思忖,该如何提醒他林中有陷阱。
八月底秋猎到了,帝都里的勋贵皇戚、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及家眷,当然还有皇帝的翰林院,在锦衣卫的护送下,浩浩汤汤来到披云山。
此山离帝都不远,仪仗队卯时三刻出发,申时便到了。
山中水源丰富,古木参天而立,奇花异果遍地,飞禽走兽敷衍,百年前便成了皇家专属的猎场。
山前有一片广袤的草地,地上鲜花似锦,碧水潺潺,行宫便建在此处。
草原尽头是如簇的山峰茂林,林中早已设下了三重围栏,第一重内是小型动物,譬如野兔、野鸡,是供女眷狩猎的。
第二重里有狼、野猪、麋鹿、猞猁等大型动物。
第三重里则是虎、豹、熊等大型猛兽,都是男子大显身手的地方。
落日西斜时,天边的云霞如燃烧的烈焰,金色的光芒洒在碧绿的草原上,晚风拂过,像极了人间仙境。
行宫外面,搭建了许多帐篷,外围是一座圆型的城墙,将行宫和帐篷隔绝在内,每隔十步便有侍卫站岗。
天色越来越暗,篝火噼里啪啦燃烧,顾昀内心的焦躁越来越汹涌,自从圣驾歇下,就未见她的身影。
更让他焦虑的是,贺兰辰也不在。
萧云曦心思单纯,有时候懵懂的可爱,有时候又大胆的可恨,往往不经意间,便会撩拨的他丢盔卸甲。
如今荒郊野外,孤男寡女,要是贺兰辰起什么坏心思,她便是羊入虎口,故而越想越气,越气越燥,连带着呼吸都有几分粗重。
皇帝那双历经沧桑的眸眼扫过他,打趣道:“顾卿,朕看你心事重重,是不是约了佳人?”
秋猎时节,出了帝都,闺阁女子便有更多的自由,男子也一样。
此话一出,众人哈哈大笑,顾昀尴尬的回道:“陛下,微臣只是第一次来猎场,有些局促。”
皇帝笑道:“咱们意气风发的状元郎,也有扭捏的时候,朕看你武艺也行,明日随朕左右。”
顾昀忙道:“遵旨。”
皇帝瞧了瞧四周,没见到萧云曦,扭头问萧沐泽:“曦儿去哪儿了?”
萧沐泽抬头望着昏黄的草原,火把已经燃起,明亮的火焰在夜风里左右摇摆,灯火点亮之处,仍不见两人身影,心中有些担忧:“一下车,就追着云善去了猎场。”
皇帝皱起眉头,也顺着他的目光,往越来越暗的草原上看去,道:“太子,派人去寻寻。”
萧云善是她的大哥,也是锦衣卫指挥使,负责秋猎的安全。
每年狩猎开始前,会有一只事先捕捉到的麋鹿,这只麋鹿只能由皇帝射杀,寓意逐鹿天下。
前世那只麋鹿身型健壮,双目囧囧有神,那对硕大的鹿角像红珊瑚一样瑰丽,束缚绳索断开的瞬间,它便灵活的跃起三丈高,像一道红色光芒嗖的消失在眼前。
传闻百年才能遇到一只玲珑血鹿,此鹿出现,昭示着帝王政绩卓然,天将祥瑞。
皇帝春风得意,命令所有人不许插手,追着那鹿便进了林子,后来意外发生了。
秋猎之后,朝堂风云变幻,人心惶惶。
今日一到猎场,前世那种惊悚的感觉便席卷而来,萧云曦寸步不离的跟着萧云善,絮絮叨叨的问这问那。
萧云善对她近来的言行非常困惑,最后假装生气呵斥道:“这是锦衣卫的事,姑娘家,怎么能指手画脚。”
小姑娘一想前世他被利箭穿心,鼻子一酸,眼中金豆子便簌簌掉落,肩膀一颤一颤,哭道:“哥哥,我怕。”
萧云善慌了神,一边赔罪,一边哄人,好说歹说,才劝得她止住泪。
萧云善心思缜密,看出她的担心绝非心血来潮,便连诓带骗的想探个究竟。
萧云曦索性将前世猎场的经历,改编成她的梦境,细细道来。
萧云善听得云里雾里,但为安她的心,哄道:“为兄再去检查一遍,保证万无一失,可好?”
萧云曦收起眼泪:“哥哥,我同你一起去。”
行宫这边早已灯火通明,虽不在帝都,但金樽清酒、玉盘珍馐样样不少,又丝竹齐鸣、舞乐轻起,实在是热闹繁华。
顾昀站在行宫门口,定眼望着前方,夜色中那双清澈的明眸如同鹰隼闪着犀利之光,恨不得将黑夜贯穿,找到那心心念念之人。
“昀哥哥,你怎么独自出来了”,女子温柔的声音响起。
顾昀皱了眉头,看了眼不知何时跟来的江意茹,淡淡说道:“出来走走。”
男子脸上无一丝温情,还有刻意的疏远,江意茹明艳的笑容一顿,略带委屈道:“昀哥哥这些日子可是把我忘了?”
此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待看清马上之人,男子阴沉的眸眼像冬雪融化。
萧云曦看到两人,本想一骑绝尘而过,谁知萧云善偏偏勒住马,同顾昀打了招呼:“顾大人怎么在此?”
顾昀还未回答,萧云曦便小声说道:“大哥,你可真煞风景。”
说完,又冲着两人莞尔一笑:“呵呵,打扰了,你们继续。”
顾昀脸色一怔,带着些愠怒:“我与她清清白白,我们”
萧云曦忙着点头:“是,是,我懂,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说完,策马离去。
顾昀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对萧云善拱手作揖:“萧大人不要误会,我与江姑娘只是偶遇。”
江意茹绞紧手中的帕子,静静站在原地。
萧云善笑道:“顾大人放心,我也懂!”
顾昀百口莫辩,差点就原地阵亡,这两兄妹,摆明了要坐实他夜会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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