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是夜，萧云曦睡得迷迷糊糊时，耳畔便听见有人唤她，声音太过熟悉，睁眼一瞧，便见顾昀坐在床边，趁她还未呼叫时，那只微砺又温热的手掌便捂住她的唇。

        顾昀神色格外凝重，小声道：“前世我与百里玄昭交过手，此人心高气傲，又阴狠狡诈，此番前来，只怕目的不单纯，他口中的凤女，恐怕是你，这些日子，你千万别出门，尽量避开他。”

        萧云曦拍开他的手，拿起身后的枕头便砸他身上，秀眉微蹙道：“顾昀，你竟敢夜闯我闺房，趁我还未发火，立刻离开。”

        见她不以为然，顾昀深邃的眸眼忽然变得凌厉，双手使劲摁在她瘦弱的双肩上，听她一声轻哼，他却未收了手里力道，而是冷声道：“曦儿，北燕来求亲，本就事出蹊跷，你恨我，但不要任性，记住我的话，不要出府，更要避开百里玄昭。”

        萧云曦愣住，在他如鹰隼般可怕的眼神恐吓下，被迫点了头。

        见她应答，顾昀收敛了冷漠，起身往窗户走去，黑暗中，男子低沉的声音传来，“曦儿，贺兰辰若敢负你，我定不饶他，你放心，有我在，前世的事，一定不会重现。”

        一丝凉风吹起幔帐，很快屋里又变得寂静非常，萧云曦盯着被关上的窗户，一滴泪却不小心顺着眼角流下，悄悄的浸湿软枕。

        片刻后，她忽然坐起，伸手擦干泪水，心想自己真是不争气，这么轻易就被他感动，但顾昀的话让她不由的担忧，真是冲她来的？

        一连三天过去，百里玄昭见了几乎所有待字闺中皇家贵女的画像，甚至连沾亲带故的皇亲国戚都看了，却一直寻不到人。

        北燕国师曾让他喝了一杯梦酒，梦中他似乎远远看见一副画像，画中女子的面容若隐若现，醒来后他几次试图画出，却怎么都记不起，但他相信，若是在看一眼，他一定认得出。

        招待北燕使臣的别苑里，百里玄昭面色绯红的靠在软塌上，胸前的衣裳敞开着，露出白皙健壮的胸膛，一杯又一杯酒下肚，脑海中的影子越发清晰，身姿轻盈，腰肢细软，可惜如隔着薄雾，始终看不清那张脸，越是这样，越激起他心中的占有欲。

        别苑的侍女都是精挑细选的，模样俊俏，她们从未侍候过这般英俊又妖异的男子，尤其是他饮下绯红的葡萄美酒时，唇角溢出一股鲜红，慢慢的流淌过脖颈，一直蔓延到胸膛。

        被他敛艳的目光扫过，屋内的侍女脸红心跳，除了其中一个胆大的，其余都默默低下头。

        百里玄策放下琉璃杯盏，指着那娇羞还迎的侍女，邪魅笑道：“其余的出去，你过来。”

        屋内只余二人，女子迈着莲花碎步，跪在塌边，柔软无骨的身子贴他腿上，悄悄抬眸，媚声道：“太子殿下，奴婢叫媚儿。”

        百里玄昭伸手捏住她的下颌，慢慢抬起她的脸，俯下身子，唇角勾起一抹邪意，“是有几分姿色。”

        女子听闻，眼底的期许炯炯闪动，头顶逐渐倾覆的身影，让她紧张的心跳如雷，默默的闭上眼。

        意想的温柔没有覆下，下颌那只温暖的手却加大力道，脱臼般的苦痛让她瞬间睁开眼，眼前放大的俊颜上，目光深谙，却又透出一道道凌厉凶狠。

        万里晴空瞬间黑云密布，那浓重的云里，蓄势待发的雷电似要毁天灭地。

        “说吧，谁派你来的”，百里玄昭虽好美人，但绝不昏庸，此时他的耐心已经到了巅峰，没有一把火点燃别苑，大闹帝都，已是他的进步。

        恐惧蔓延全身，女子摇着头：“不，没有指使，是，是奴婢……僭越”，话还没说完，那只手骤然握住她的脖颈，逐渐加力，死亡气息越来越浓。

        女子扒着他的手，哭求道：“殿下，求，您饶，命，我知道，凤女，是谁”

        听到凤女二字，杀意痛快的百里玄昭立刻收了手，猩红的眼中翻腾起笑意。

        萧云曦乖乖的在府中待了时日，直到十月十二，成亲前三日，她前往宗庙拜祭先祖。

        回程的路上，她一直安分的坐在马车里，当车子路过安南街时，却忽然停了下来。

        夏初推开车门进来，担忧道：“公主，北燕太子拦住了马车”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的安北街上，顾昀正坐在茶楼里，等着她的马车路过，凤女一直未寻到，他心中更加肯定，百里玄昭想要的人是萧云曦。

        等了许久不见她的马车，这时楼下人群涌动，大人孩童纷纷往前跑去。

        一书生蹭蹭上楼，对着友人小声道：“知道吗，北燕太子在安南街拦住了镇国公主去路，要她出来一见。”

        “其实，我早就猜到传言中的凤女，应该就是镇国公主，只是她即将大婚，这不是……”

        “天那，隔壁桌那仁兄跳楼了”，一人大呼，众人忙跑到窗边，人群中早已不见那抹青衣。

        安南街上，百姓纷纷驻足，王府侍卫与北燕侍卫对峙，各不相让，场面一度变得剑拔弩张。

        百里玄昭容颜焕光，脚步轻盈地越过虎视眈眈的双方侍卫，径直来到马车前，右手放在胸前，行了北燕之礼，温声说道：“公主殿下，本殿并无冒犯之心，只求公主打开车门，一见真容。”

        萧云曦攥紧了衣袖，缓缓吸了口气，尽量镇静说道：“太子殿下安好，本宫即将大婚，此时不便见外男，还望您见谅。”

        百里玄昭轻笑一声，“殿下，贵国有句名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注1），如今我以北燕太子之身，为两国和平而来，请求见公主一面。”

        四周百姓围观，人群中有人大声道：“即为两国和平，公主应当一见。”

        此话一出，人群窃窃私语，百姓不想打仗，也容易被误导，于是由起初他不合礼节，轻薄无礼的怨言，转为公主应该识大体，见一面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还能促进两国友谊。

        见她不应，人群中又有人道：“公主殿下，北燕太子如今是座上宾，您如此待之，可是有损我大周风度。”

        此时人群又有几道声音追随，无非是些道德责任之类。

        “公主殿下的父亲哥哥都身居高位，她自然是不怕得罪谁”

        听着矛头指向家人，萧云曦合下眸子，心想赌一把，于是开口：“太子殿下既有心，本宫也不能无理，那便见吧。”

        百里玄昭身姿挺拔，一身紫色华服拖地，金色发冠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明珠，在烈日的照耀下，发出夺目的光芒，而笼罩在光下的他，高贵又孤傲。

        看着缓缓打开的车门，一抹倩影越来越清晰，和梦中的人逐渐重叠，他扬眉挑眼，一瞬不眨眼的想看清那张脸。

        真相即将大开，快完全打开的车门却被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飞快的合上了。

        百里玄昭冷了脸，与顾昀直视，两双冰冷的眸子在空中短兵相接，各不相让。

        此时艳阳高照，两位俊逸的男子，紫衣高贵，青衣脱尘，仿若误入人间的天人，要在此切磋一番。

        空气里悄悄的散满寒意，一重秋风起，围观人群纷纷打了冷颤，不由的拢了拢衣服。

        檀香味随着关门的风扑来，萧云曦眉梢微蹙，轻轻咬住了下唇，又紧紧握住夏初的手，想要寻得一丝心安。

        百里玄昭正眼看了顾昀，冲着车内笑道：“公主，这是何意？”

        顾昀并未收回手，只是微微颔首以示尊敬，而后言道：“大周乃礼仪之邦，百年传承，即将出嫁的女子不得见外男，无论是镇国公主，还是普通女子，都必须遵守，若是今日公主被太子殿下逼迫见之，坏了规矩，不仅寒了我大周先祖之心，更会有损我国脸面，还望太子殿下通融，勿要步步紧逼，待公主大婚之后，再行见之。”

        此话不仅掷地有声，更像一把戒尺打在众人心口，聪明的人瞬间顿悟，这燕国太子，分明是借百姓之力，逼公主妥协。

        这时人群中有人大声道：“好智谋，借我大周子民的手，羞辱镇国公主，可恶！”

        人群又躁动了，刚才那些人默默的闭上嘴。

        煽动百姓，借力打力的计谋失败，百里玄昭冷哼：“本殿要做的事，就是大周陛下在此，都要礼让三分，若你不怕死，便尽管阻止。”

        顾昀并未退让，抬起冰冷的眸，沉声道：“除非我死，否则今日这车门，殿下休想打开。”

        “顾大人，你退下”，萧云曦急了，若是两人打起来，吃亏的只会是他。

        僵持片刻，百里玄昭哈哈大笑，“本殿给公主面子，众里寻她千百度，暮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注2），我的公主，这一切才开始。”

        兰芳馥郁，便是佳人，这是天师给他透露的天机，刚才车内飘来的香气，便是他最熟悉的幽兰之香。

        他素日爱兰，北燕气候多寒，故而他在府中建了暖房，里面种着百株各色兰花。

        果然是天赐良缘，百里玄昭当众抖了抖长袍，退后几步，笑道：“公主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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