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来日方长
这一日。
乐正蝶比平日到学堂的时间更早一些，因为昨晚上刚刚抄写完毕学堂规章的最后五遍，已经拖延了四五日，便想着尽快交上去。
她打开昨日离开时已经上锁的书桌柜子，却发现，自己之前抄写的稿纸，竟然都不见了！
短暂的惊讶之后，乐正蝶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有妖在恶作剧。
至于作俑者……也很好猜。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想要隐藏。
正是一直对姚曜铃看不太顺眼、此刻以挑衅与嘲笑目光时不时盯着她的落小少爷。
落长老家中有两个未成年的少爷现在学堂念书，上次在洵鹿轩中见到的落少，是落大少爷，当时看着倒还算人模狗样的谦谦君子。
不过，这个落小少爷，却要“跳脱”许多，也是学堂一霸。
他哥去当交换生了，没在学堂。
于是与他交好的妖只称作落少，乐正蝶迄今仍不知道这位小少爷的名字。
实际上从前几日起，乐正蝶就发现落小少爷有意无意地找姚曜铃的麻烦。
但看他那稚气未脱的脸颊两侧还泛着淡淡的雀斑印子。
明显就是个弟弟。
一般来说，乐正蝶不跟弟弟计较。
可今天这出，到底却是闹得有些过分了。
看着不远处落小少爷恶作剧成功后得意的笑容，乐正蝶难得真心实意地带了些火气。
这可是她费了好几天工夫通宵达旦才抄写好的。
这些妖，竟一点都不懂得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这时，绵绵还未从学堂内退出去，乐正蝶悄悄指着落小少爷问她，“绵绵，你知道那个落少，他叫什么名字吗？”
作为失忆专业户，她这么提问倒也情有可原、无可厚非。
绵绵有些疑惑，她还不知道姚曜铃辛辛苦苦抄写的稿纸丢了，但还是如实答道：“落花生。”
啥？
这个名字险些叫乐正蝶破防。
是那个“那么，人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只讲体面，而对别人没有好处的人。”的落花生吗。
如果说落小少爷叫做落花生的话，那按照这个格式，他哥岂不是应该叫做落瓜子。
乐正蝶想到这里，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
绵绵亦忍不住笑道：“公主，您在说什么呀？什么花生瓜子的。”
她沾了点水，在书桌上写下落小少爷的名字：落花笙。
原来不是花生的生，是竹字头的笙箫的笙。
停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落大少爷的名字，也不是瓜子，而是唤作湘裳。”
同样，在书桌上写下湘裳二字。
“……”
绵绵，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性——香肠，也是一种食物呢？
落花笙、落湘裳。
落家，真乃取名鬼才也。
乐正蝶看着书桌上渐干的字迹：“湘裳，听着像是女孩儿名。”
绵绵解释道：“落大少爷才出生时算过命格，说是要取个女孩儿名才能压住，保平安长岁。”
乐正蝶点点头。
绵绵将书桌上的东西归置了一下，照例退出了学堂内。
落花笙见姚曜铃发现稿纸不见之后，也没四处翻找，跟身边的侍女窸窸窣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之后，小侍女便退了出去，姚曜铃看起来还是并不特别着急。
有些失落，又有些得意。
失落在于姚曜铃似乎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让自己欣赏到失措之态。
得意在于姚曜铃果然还是那个软包子，估计这下只能自认倒霉，重新抄写学堂规章了。
谁让她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学堂里，而不是带回自己的房间。加上法力低微，只是上了把锁，自己略施小计，就给打开了。
乐正蝶不紧不慢地取出自己已经抄写好的五遍学堂规章的稿纸。
就这样等待着，直到柳宣到来。
乐正蝶冲着正转脸对着她的落花笙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然后，在他略带讶异的注视下，稳稳地走了上去。
妈的。
不就是算准了姚曜铃瞻前顾后的性格，或许是不喜欢告状，或许是害怕其他妖议论自己作为公主仗势欺人，只能忍气吞声吗。
今天，乐正蝶就要给他好好婊演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仗势欺人。
走近先生后，乐正蝶先是将稿纸交了上去。
柳宣看着薄薄的一叠纸，内容比第一日给他过目的，还要少上许多，一时倒也没说什么。
乐正蝶便如实地陈述了抄写的稿纸在自己的书柜中无故消失的情况。
柳宣听完之后，略加思索，提了提声音道：“各位同学，先安静一下。”
本来，从先生进入学堂起，里面嘈杂议论的声音就变小了，他一开口，下面更是噤若寒蝉。
柳宣转述了姚曜铃稿纸丢失的事情，却没有指出或许是谁恶意偷拿了，只是道若有发现的学子，请在今日申时的课程结束之后，及时交到自己这里或者直接归还给姚曜铃。
当然，柳宣不用补充的是，如果不还的话，他也能轻易查出到底是谁取走了稿纸。
落花笙心中暗恼。
他没有预料到姚曜铃会去告状，所以这件事情做得并不干净，施法痕迹没有抹除，先生只需稍加查探，便知是自己所为了。
或许，自己可以在午时正后到申时前的这段时间内，悄悄回到学堂抹除痕迹……
一旁的姚清茹打量着姚曜铃和神态变幻的落花笙，很快心中便有了新的计较。
若是……也能借此多卖落小少爷一个人情。
他们在座位上各有计划盘算，乐正蝶却也没打算将此事这样轻轻放过。
她直接对着先生道：“先生，这样不太妥当吧。等到酉时，变数太多。若是丢了东西，不是应该及时找回吗？时间拖得越久，找回的几率也就越小了。”
“还请先生劳驾，到书桌里查探一番，说不定现在就能找回稿纸。”
柳宣扬了扬眉，定神看着姚曜铃。
她也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
看，看什么看。
难道，我提出的不是合理的要求吗？
“也好。”
柳宣起身，作势就要向姚曜铃的座位走去。
乐正蝶回身看向落花笙，模仿着方才他的挑衅之态，眨了眨眼睛。
在先生真的从讲台上走下前，落花笙已经站了起来。
“……是我。”
柳宣停下步子，站在原地，皱眉：“怎么回事？”
落花笙便道：“先生，我看姚曜铃这几日总在课上抄写什么东西，又不知道她在写什么。生了好奇之心，所以昨日课后忍不住拿了她的稿纸，想要……观摩学习一下。”越说到后面，落花笙越是咬牙切齿，观摩学习这几个字，倒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这位弟弟，年纪不大，心眼却又多又小。这个时候，都没忘记顺便提及姚曜铃上课开小差的事情。
“不问自取，即为盗也。”听完落花笙的说辞，柳宣只吐出这么几个字的评语。
落花笙低下了头，看不清他的神色。
乐正蝶猜测，他现在一定很不服气。
“稿纸呢？”柳宣继续问道。
若是将稿纸就这样归还给姚曜铃，落花笙虽说丢了个脸，但这件事情也算是翻篇了。
“……弄丢了。”落花笙答道，仍是没有抬起头来。
“既然如此，那你就将这剩下的九十五遍学堂规章抄好，以兹抵消吧。”
柳宣说完这话时，已经回到桌案前坐下。
乐正蝶本着要教训这弟弟的原则，想要替他再争取个百八十遍的罚抄。毕竟，先生刚刚也说了，不问自取，即为盗也。
让落花笙多抄几十遍，也不算冤枉了他。
正想开口，目光触及先生的面庞，忽然感觉到他眼神下隐隐的不耐，此时不宜得寸进尺。
遂放弃。
走回座位的时候，刚好触及已经抬起头来的落小少爷阴沉沉要吃人的目光。
乐正蝶倒是一点都不怕地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想打架直接上呀。
咱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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