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比试开始

上林苑。

        一听闻光朝皇族使团要挑战夏朝皇族的子弟，夏朝各郡国的王族年轻人和夏都百姓迅速聚集到了上林苑，东西两座五层的观礼塔，以及演武场的观礼台已是人满为患。

        其中，东塔乃是夏皇和大臣，近侍的观礼地，西塔则是各国使臣和光朝使团的观礼地。

        尽管比试双方是光朝和夏朝，但九州皇朝各国驻夏都的使臣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纷纷来到上林苑，准备见证高下的同时，也等着将最终的结果传回各自的国都。

        外围还有数千名从夏都慕名赶来的百姓观众，乌央乌央，好不热闹。

        ……

        东塔的最高层。

        一身黑红龙袍的姬吾正襟危坐于中间高位，旁边是大内侍且俞，左边乃是两名宰相子息和姬方，以及朝中大臣，右边是太子姬和，还有宗正姬廷等姬姓皇族的长老。

        众人身前的桌案摆放着解渴的水果，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比试要持续两天一夜。

        “时辰将至，去询问光朝使团那边准备好没有？”主持比试的大学士莫文，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现场。

        “是”

        ……

        夏朝皇族的女眷则在次一层，主要是未出嫁的公主和郡主，皇后和妃嫔一般不会现身在上林苑这种打打杀杀的地方。

        “哇，光朝的二皇子真的好帅”“再帅也是敌人”“哎，若幽姐姐不能那么说，帅哥是不分国界的”……

        姬如雪、姬无忧和姬无月等几个公主和郡主议论纷纷，欢呼雀跃。

        ……

        双方参与比试的人员都在东西塔的二层做准备，跃跃欲试。

        不远处，叶杼无聊地仰面躺在藤椅上，晒着太阳，用木签剔牙。

        “二皇兄，你看姬无恤，还真是不知死活，一旦到最后一轮比试，那弘毅弘剑弘仁随便一个出来，恐怕都能用小指头戳死他，”姬睿鄙夷地说道。

        “哎，并不会发生你说的那种事，”姬衍说，“我听闻父皇怕他被打死，索性让太子去告之他，若是到最后一轮，直接向对手认输。”

        “哼，父皇还真是够疼爱他的，”姬睿冷笑道。

        “姬无恤就是来凑数的，”姬衍不屑地说道，“若不是姬晟还未加冠，哪有他露脸的机会。”

        “两个傻x，”叶杼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关于姬衍姬睿的对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

        很快。

        一道钟声响起，比试正式开始，北边的观众席瞬间静了下来，姬吾冲莫文一挥手，说道，“莫文开始。”

        “是，”莫文先是朝皇帝拱手作揖，一个闪身来到擂台上，提气冲西塔喊道，“请双方参与比试的皇族子弟上场——”

        话罢，光朝一方的弘毅等人陆续施展身法，凌空飞掠到了擂台上，一个比一个潇洒，又赢得一阵阵花痴般的尖叫。

        夏朝这边的入场比较收敛，一字纵列走上了擂台，叶杼百无聊赖地走在最后面，冲身前的人说道，“前面的兄弟，你叫甚名？”

        这人乃是聚魂巅峰修为，寒属修者，二十出头的年纪，半只脚已跨入阴神境界。

        “姬平，”对方转身冲叶杼点了下头，算是出于礼节，对姬姓大宗皇子打过招呼。

        “好，记住你了，”叶杼点了点头道，他走在最后面不全是因为无聊，而是打算利用这姬平，对方修炼的都是寒属法门，最后一轮比试的时候，可用。

        对于叶杼的话，姬平倒是不以为意，谁都知道姬无恤没啥本事，只是为应付“三六人数制”，来凑数补位的皇子。

        登上擂台。

        双方席地而坐，分列两边。

        也是相互看不顺眼。

        紧接着，莫文宣读了五轮比试的规则，最后还特别强调五轮比试只为友好切磋，促进双方的友好交流。

        当然，这是糊弄无知普通人的说辞，夏朝官员都知道光朝的使团来者不善。

        否则，姬顷不能费尽心思地让叶杼插手，就是怕夏朝输，且输不起。

        莫文将规则宣读完毕，主动退到一边，“请妃萱姑娘开始。”

        三息之后，一阵轻抚琴的曲声响起，现场的观众彻底安静了下来，竖耳聆听。

        双方参与比试的人员皆闭目感悟琴声传达的意境。

        “嗯？”叶杼没见过这位抚琴的狐族女子，但对方的琴声和姬和的情报不符，根本不像是位善琴的大家。

        为什么呢？

        首先，这支曲子虽然委婉动听，但它总是在隐隐约约地传递一种萎靡不振的情绪，还有种说不出的柔媚之韵。

        一般来说，华丽的宫廷乐师比较擅长弹奏这类曲子，但只有喜好声色奢靡的君主，才会沉迷此类曲调，稍微有点高雅情趣的人都不可能喜欢这样的曲风。

        其次，若是联系到心境的话，这曲子容易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魅惑性的乐舞，比如，满是红色灯烛的殿堂里，一位披粉色轻纱的妖艳女子领着一群舞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她们衣着暴露，举手投足之间，魅惑十足。

        ……

        这曲子持续了一刻钟，听得入迷的大多是观众台上的夏都百姓，正所谓外行看热闹，他们没怎么听过宫廷乐。

        所以，只感觉曲子美妙。

        姬吾姬和等人只是听得连连点头，有赞赏的意思，但没有惊艳的感觉，抚琴者的技艺能在夏都的宫廷乐师中排上号，但还算不上鹤立鸡群。

        一曲罢。

        观礼台的百姓还未反应过来，莫文就主动冲光朝的弘毅等人道，“远来者是客，请光朝一方派人言明曲中意境。”

        弘毅和两个异母兄弟及公族子弟相视一眼，起身侃侃朗诵道，“葇葇兮梦生，姱姱兮漫舞，风起云袖兮，笑靥如花，一顾倾人城兮，再顾倾人国。”

        此言一出，夏朝的公主们再次犯了花痴，眼中都是小星星，赞叹弘毅出口成章的才华，一遍遍地品味着弘毅的话。

        显而易见，弘毅通过曲声感受到的意境和叶杼大致相同。

        简单来说，就是在仿佛看到一位极具魅力的女子在起舞，美颜动人。

        只不过，弘毅这货用了夸张的言辞描述，又是倾国，又是倾城的，着实在女眷面前装了一把。

        “这位光朝来的皇子才华横溢”“是啊是啊”……

        观礼台的观众交头接耳，纷纷出言赞叹。

        莫文也是听得暗暗点头，对方确实有才华。

        叶杼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他在想姬和所想的东西，光朝这帮人的反应出奇一致，连商量都没有商量，弘毅就直接起来答复。

        可能是文采斐然，也可能是事先作弊。

        身居高位的姬吾脸色微微皱眉，顿感不妙，旁边姬和的目光在擂台和姬吾的脸上变换，看得出弘毅的话深得人心。

        不知道对方反应的如此之快，究竟是临场发挥，还是事先商量好的作弊。

        目光来到夏朝这边，姬衍和身边的姬睿等人一阵低语，决定由姬衍起身回复，直接忽略了边缘的叶杼等四人。

        意料之中。

        诸位皇子中，姬和只要不在场，就属姬衍的地位最高。

        “央央之声，百转流光，悠悠之音，回荡幽迷，如丘鹬拂飞于林梢，海蜗漫步于浅滩，”姬衍这话用了两个飞的最慢和游的最慢的动物来烘托散漫的曲风。

        很显然，姬衍听出了曲声的散漫和魅惑之“意”，还算有文采，有悟性，但没有通透更深层的“境”。

        一听姬衍的话，东塔高位的姬吾直接眉头不展。

        唉，擂台上的叶杼无奈叹气，皇族子弟虽然要精修六艺，但不是都能做到出类拔萃，姬衍的学识、修养都算得上出色，但悟性还是差了一点。

        从这方面来说，姬顷那夜的担心还真是不无道理，要知道，前四轮比试只能算是热身。

        可是，就夏朝这些人的状态，第一轮就偃旗息鼓，出师不利，恐怕到不了最重要的第五轮，就要悻悻败北了。

        “双方可还有发言者？”莫文都已经感觉到了不对，担忧的眼神就是例证，“若是没有，就请……”

        话音未落，众人就听夏朝阵营响起了一道声音，“靡靡之音，泛泛之情，此曲乃腐朽亡国之声，为酒色之庸主所钟爱，非雅乐。”

        没错，叶杼最终还是决定出声，争取挽回一下局面。

        叶杼是说曲声乃糜乱之音，滥情的曲调，只有沉迷酒色声乐的昏庸之主才喜欢，不是高雅的音乐。

        照常理而言，就算说的是实话，身为裁判的弹奏者也肯定不喜，因为叶杼的言语间没有半点赞美的意思，反而满是厌恶和批评。

        谁会喜欢被批评啊？绝大多数人还是喜欢被赞美。

        不过，叶杼可不是没想过这一层，但却是不得不说。

        首先，曲中意境既然已被弘毅点破，他再换几句说辞，亦步亦趋地描述一遍，就算说得再天花乱坠，也只能屈居次位。

        更何况，弘毅已经把话说得够天花乱坠的，倾国倾城了都。

        没有比这更夸张的赞美之词。

        因此。

        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弘毅不是赞美意境的勾心动情的魅惑吗？叶杼索性就反着来。

        那几句话还相当于暗示你想到的意境，我也想到了，但你说那是美好的意境，可我认为那是不好的意境，而且是拿不上台面的低俗之乐，难等大雅之堂。

        唯一的问题是这话当着姬吾的面说不太好，不仅否定了宫廷的主流乐曲，还有暗讽君主品行的意思。

        要知道，这里只有姬吾一位君主，很容易让人想到针对的是谁。

        叶杼此话一出，场上的人皆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观众们惊讶叶杼如此大胆，敢公然在夏皇面前说这话。

        光朝阵营的人惊讶叶杼这夏朝人尽皆知的废物，不仅不掩饰自己，不使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和笑柄，还敢跳出来借他的话，大放厥词。

        真是不知死活！到了第五轮，定然让这出头鸟鼻青脸肿，光朝众人暗暗发誓。

        夏朝阵营的姬衍等人则是不知道叶杼抽什么风，忽然冒出来胡说八道。

        主持比试的莫文则惊讶叶杼竟有这样的认知深度，不仅听出了弦中之音，还想到了另一层。

        不读经，就没有足够的修养，叶杼从几岁起就不去上经学课，不学无术。

        按道理说，叶杼没有可能认知到这一层。

        然而，对方的言论却一反常态，稍微改变了他对叶杼的印象。

        这小子倒有点意思，莫文想。

        “哈哈，”眼见叶杼喜欢跟人对着干，姬和忍不住笑出了声，迅速反应过来，急干咳两声，掩饰过尴尬和失态，冲姬吾一拱手，说道，“父皇，无恤机智，请恕他的无礼。”

        此时，姬吾正皱眉望着下方的擂台，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随口回了一句，“无妨。”

        东塔次层，夏朝的公主郡主等女眷交头接耳，都搞不清叶杼是真有水平，还是故意借弘毅的话胡说八道。

        当然，她们普遍默认叶杼是后者，只有那个叫姬若幽的郡主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沉默良久的西楼方向传来了一道女声，“我家妃萱小姐说暂不公布最优答案，请求抚第二曲。”

        一听这话，光朝一方的弘毅和高座的光朝使团副使皆皱眉不快，不知道妃萱为何不马上宣布弘毅胜，光朝赢下一局。

        这情况超出了光朝一方的预料。

        可是，更让他们意外的还在后面。

        ……

        擂台上，莫文闻言扭头看了一眼东塔方向，得到姬吾的传音授意后，提气高声回应道，“准许！”

        曲起，弘毅等人更加皱紧了眉头，因为狐女妃萱完全没有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来弹奏，而是自作主张换了曲。

        这是一首节奏先舒缓，再清脆，又有节奏地停顿，再转向欢快，最后又忽的放缓，偃旗息鼓的变化莫测的曲子。

        一刻钟内，许多人都被节奏绕晕了。

        外行的观众都认为第二曲不如第一曲好听。

        只有懂音律的人知道第二曲更加精妙，变化莫测，刚想抓住某种意境，节奏马上就变了，原本的想法乱作一团。

        最后，识音律的听者只知道曲子美妙自然，却不能明悟完整意境。

        这就是悟性不够的缘故。

        一曲过半，光朝和夏朝双方要么苦思冥想，要么无奈摇头，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一无所获。

        这位叫妃萱的狐族女子的确厉害，叶杼都不敢再小觑对方。

        此时此刻，处于边缘位置的叶杼闭目静心，眼前出现了一连串的景象。

        清晨的初阳起于群峰中，暗淡的光线穿过树叶间隙，洒落脚下的小路。

        昏暗的山涧里，前方的峭壁蜿蜒曲折，隐隐有泉水的响声传来。

        云雾缭绕其间，变幻万千，仿佛有神灵一样，正当人想乘风去拜访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听者就像是从梦中惊醒，心里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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